第14章
后面的几天,可能是由于夜殇受伤,倒没怎么见他再出门。
但是炎枭这几天似乎就忙多了,天天进进出出跟他汇报些什么。
“倘若有那女孩消息,麻烦第一时间告诉我。”
那天在屋顶上,那小绵羊离去之前还不忘他说这么句话。
而他这几天在别墅里,黎沫鸢更是烦。
她有时候在屋内修炼,想要用灵髓压制住血樱的副作用。
可偏偏这人像没事找事一般,非要她过去给他换药,这种事他随便找个属下做不行。
她不肯,他就拿黎寂的事威胁她。
黎沫鸢也不是软柿子,她气笑了:“夜殇,你拿这事威胁我没用,我知道你卑鄙小人,言而无信,我早有心理准备。”
虽是这么说的,但她受不了夜殇的折腾,帮他换过一次,于是她就报复性地往他伤口摁,这人也不吭一声,反而像个受虐狂。
她拿他没了辙。
只不过,黎沫鸢发现这几天她怎么都压制不住血樱的副作用,于是她倒是出门得频繁,她去了仙界。
童妤是她从小一起长大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一起闯祸,吃吃喝喝。她们俩各自父母也是好友,而每每惹事被逮到也不在少数,那可是有过过命交情的关系。
黎沫鸢觉得童妤像是个小医仙,她从小在治愈仙术方面的造诣颇为不错,天赋也高。
平日里古灵精怪的童妤用仙术探查了一番她的身体,却是一脸严肃。
“你……”
童妤还想问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而黎沫鸢率先交代了事情的大概,并且把从古典书籍上看到的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上古魔物啊?”童妤闭眼拍了拍脑袋,“你可惹了大祸,这种东西的副作用是不容小觑的。”
童妤为她着急得不行,她却似乎一脸无谓,翻了翻这里的零食,随手拿了一包就悠哉悠哉地吃上了。
把怀里的好几本医书往桌上一搁,她开始看,又想起来什么。
“鸢鸢,我想起来了!魔界有一株灵草,百年才长一次,或许可以压制。”
想了想,童妤叹了口气说:“本来你这么小年纪长出灵髓,倒是奇迹,经过这么一整,可能保不住咯。”
“可是古籍上说,要成熟灵髓才能抵御,我才刚长出哪来的成熟灵髓。”
“这种东西,被魔界自己人得了自然是没什么副作用,可是灵界人就不一定了。”
“是它自己跑我身上。”
确实,血樱这种东西是有灵性的,认了黎沫鸢这么个主子,却给她惹来不小的麻烦。
黎沫鸢待了半天,最后打算明日去一趟魔界,找那仙草。
说不担心不害怕是假的,但她看着童一妤比她自己还急,还要跟着她去魔界,黎沫鸢一把将人推开,毕竟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她可以自己去,她劝说半天,但童妤觉得这不是小事。
临走之前,又翻出了些收藏多年的药草给她。
想要彻底消除这种上古魔物的副作用,她一个小小仙子自然是没有能耐,而既然是魔界之物,也就只能用魔界的药草来抵御。
童妤发觉她身体会越来越严重,还劝说她回湫汐宗,看看她父亲那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黎沫鸢说的不怕死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此刻她也怕死,她还没找着黎寂,还没过够快活日子,还没去游山玩水够,还没承担起她的担子,也还没帮宗门脱离危机。
黎沫鸢不想死。
但是她那天晚上也说了,比起怕死,她更怕又有其他人为她而死。
宗门当下危机重重,她没有办法再去制造麻烦,她自己的事她要自己负责。
而今夜,入眠了的黎沫鸢闭着眼,再次隐隐听见心口有人在呼唤她。
一谭冰清的湖泊,背对着她的女人一头乌黑长发及腰,身着低调却不菲的浅灰色长裙,搭着简约大方的绒毛披肩。
黎沫鸢这是第二次梦见她了。
直到这次梦里,女人才缓缓转身,她的年纪应该在黎沫鸢她妈妈左右,一双杏眼明亮如星,岁月在她脸上似乎没留下痕迹,眉目间端庄典雅。
那女人温柔开口,但是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不清,而黎沫鸢已全然听不见了。
黎沫鸢惊醒了两秒,这张面孔并不让她很是面生,反而三分似一个人。
她只觉得心口愈加闷痛,怕是这血樱的副作用又升上一个级别,她得赶紧找着那药草,否则不知能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她强忍着痛,起身召出童妤给她的药草,吃了下去。
几日后。
“她人呢?”
夜殇见她这几日倒是比他还忙,根本没见着个人影,随口问了炎枭一句。
“浮屠蚕已经开始炼制了,你当真……”
炎枭答非所问,说了一半又说不出口了,顿了顿略显沉重地说:“原来你当初就是打着这个心思。”
听到这,夜殇下颌收紧,磨了下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那日来到魔界她的病情就已经加重许多。
奈何她经过几番打听才找到童一妤告诉她的那个地方,那地极其隐蔽,废了她快一天下来的功夫,而那地方掌事人也告诉她,那株百年药草已在七年前被有需之人拿走了。
黎沫鸢如同五雷轰顶。
可能是因血樱为魔物,在魔界竟如此之疼,由于一再推延,体内的血樱副作用已经逐渐发挥到最大,连走几步路都传来锥心的痛,她现在只能苟延残喘地停在魔界的谪忧谷。
她昨日落脚在此,甚至昏厥了快一天。
此刻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那张玲珑清秀的脸庞此刻毫无血色,唇色也在发白,她只能微微张开眸子,望着谷中那一角夕阳。
她不禁咬住下唇,连眉梢都低垂,不知所措。
想不到发作得如此之快,几日功夫,血樱似乎已在啃蚀她的灵髓和体躯。
她干咳几声,咽下口中腥甜。
身心的痛让她直冒冷汗。
黎沫鸢即将昏厥之际,似乎迷迷糊糊地看见梦里的女人,尤其真实。
那气质非凡的女人把她轻轻扶起,黎沫鸢用力睁了睁眼,那端庄和善的面容再一次出现她眼前,女人唇红齿白,微笑迷人,这身低调的装扮却把她衬得雍容华贵。
她隐约感受到女人坐在往她体内输入一股治愈而强大的力量。
很快,黎沫鸢渐渐恢复了意识,却仍然有些虚弱。
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您……是夜殇的母亲吗?”
女人神色温柔地微笑着,又点了点头。
而黎沫鸢实在不太敢把这位善良温和的女人和夜殇那个恶魔联想在一起。
“夜殇有没有跟你说,那串檀珠里其实是血樱的种子?”
黎沫鸢不解地摇了摇头。
“血樱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不善之人封住灵性,然而意外落入我手中,此等宝物封住灵性时,却能庇护携带之人,也能让其修炼速度极快。”
女人轻抚了抚黎沫鸢的发丝,望着天边。
“为了引人耳目,我把它制成外壳檀木的祈福手串,而我在生下夜殇之后便难产而死了。”
“那您……”
黎沫鸢想问什么,听见女人又说。
“当时我把我自己的一瓣魂魄偷藏于血樱之中,便是我有私心,想要相伴在夜殇左右。我的肉身已逝,这些年来我虽能得知他的一举一动,却无法做什么。”
“实在是非常抱歉,我不知道这是您的东西,也不是故意要得到它的。”
黎沫鸢是真的感激面前这个人,也是无比内疚。
夜殇的母亲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你的错,血樱有了灵性就会认主,既然认了你就说明你有你的过人之处,也是因此我才有机会最后窥见天日。”
最后窥见天日?
“什、什么?”
“姑娘,我看得出你坚毅,勇敢,赤诚。我已经决定用我这最后一瓣魂魄救你,檀珠已断,我无法相伴在夜殇左右,即使能,也做不了什么。”
黎沫鸢似乎感受到她生命力已经在渐渐消逝,又看到女人眼里的无尽忧伤和哀愁,泛着隐隐泪光。
“这些年来,我看着他一步步堕落,他一直活在地狱里,我不忍心却又无可奈何,他是个命苦的孩子。”
这是一个母亲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
“阿姨,您这份恩情我实在担当不起。”
黎沫鸢受到她的情绪感染,她十分能够理解,因为她的妈妈也是处处都一心为她着想,她不由得哽咽几分。
“倘若有什么可以帮到您,我竭尽全力而为。”
“在魔界一处地方,还有我遗藏的东西,你帮我找到,然后里面有一封信我想你帮我转交给他。”
夜殇的母亲闭了闭眼,两行泪潸然泪下。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可以帮我了却我最后的心愿,劝劝他,别让他继续堕落下去。他其实是个命苦的孩子。你在找的那女孩,我消失后会化为尘埃,保佑于她。”
女人的魂魄开始消陨,她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如同细丝般散落,直至最后一缕也融入了虚空。
黎沫鸢用尽全力爬起,想要去抓住,却扑了个空。
她强忍着泪水,心口一阵难受,又咳了几下,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