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与丽贝卡的初次见面
“等会儿到了之后，大概是丽贝卡吧，她会教你一些基本的生活常识。顺带一提，她也是你们这样的哦，所以，放心吧。”
“嗯，我知道了。”
还真是完备的计划啊，甚至还有“成功案例”，凭着这些倒也可以完全明晰了——
这家伙无非就是想着从小孩抓起，等养大了，就利用过去的好处让她们去教导下一批，不断地灌输着他的思想，顺从于他的“乌托邦”。然后从中获得“拯救”数十名女孩子的成就感的大混蛋。倒也无愧于贵族的聪明头衔。
纵使如此愤慨，我也只能在一旁附和着，并非全由于自己的软弱，更是在于脖颈的项圈——那名为契约之环的利器。
只要不顺从主人，甚至只是一个念想，就会遭受高达10kv的电击感。
虽然不知道这所谓的10kv究竟代表着什么，但我确信，没有谁能抵抗身体知觉尽散，仅余痛楚萦绕与身体不断地施与折磨的那份绝望。
以及在这惨痛的绝望之后，被主人痛斥与鞭笞的必定结局。
习惯性地抚摸着脖子上的凸起，过去由前辈们及自己所得来的痛处，仿佛尽在眼前展现。
“嗯，就是这儿了，来，丽贝卡，这孩子就拜托你了，记得下午带她来上课。哦，她叫做妮卡。”
前方的大腿停止了晃动，我四处飘散的思绪也瞬间集中——停下脚步，在大腿旁，静静地等待着我的角色台词。
“好，但先生今天先休息吧，都已经连续工作这么多天了，还要处理这么现在多麻烦事。实在不太忍心看着先生继续劳累下去了。再说了，先生教了我这么多，我也得多多运用嘛！”甜美的声音由前方长裙包裹着的大腿上端传出。
“呵呵，以前的小腼腆长大了呀，都会为我考虑事情了，不过你说的倒也是，我都这把老骨头了，确实扛不住连续这么久的工作，是该歇会儿了，那下午的孩子们就拜托你了。”
老人笑笑，似乎真像这长裙的父辈一样，抚了抚她的头。
我的想法，错了吗？也许，他真的是个好人?
不，绝对没错，那些买奴隶供自己娱乐的人又怎会体恤我们的想法？！
这必然是既定的事实！
他们早已通过正当的代价换取了我们身体的使用权，甚至思考的权利。我们能做的恐怕也就仅有听话讨喜吧。
也正因为我们本能地讨喜，才给了他们这种自我感动的机会吧。一定！一定是这样！
“额，小妮卡，怎么了？是身体比较难受吗？”询问性的声音猛得由头顶传来，中断了我沉浸式的思考。
“啊，对不起，接下来还请麻烦丽贝卡小姐您了。”慌忙之下，我赶忙念出台词，眼角的余光不断地扫射着大腿是否还在附近。
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发呆应该没有被主人发现吧？
紧张化为冷汗，已有些许由头皮滑落。恐惧变为泪珠，已于眼前形成薄雾。
“哎呀，别这么紧张嘛，姐姐我啊，可是和小妮可你一样，都是奴隶哦”
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不安，她拉住我的手，蹲下，大大方方地将自己的契约之环展露在我眼前，尝试用同为奴隶的这一身份来拉近距离。
不过，她蹲下了，即便是为了与我处于同一高度而蹲下，但这也意味着——我的面容就在她的眼前，不加修饰地，完全展现。
“啊啊！是……是”果然啊，在他那湛蓝色的眸子看清我面容的刹那，精致的眸子猛的一缩。
理所当然的，还有那眼中闪烁着的，族群本能的厌恶与恐惧。
也是预料之中，她恢复了平静，而我也知道，接下来我该做的只有——赶忙闭上眼，熟练地蹲下，静候着对方恼羞成怒的宣泄。
这是惯有的，所有人被我们这种虚假的货色吓到时，都会这样，似乎都是想要尽可能的从欺侮我们的过程中夺回少许不该丢失的尊严。
然而，没有猛踹，没有捶打，仅是抚摸，像安抚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只是抚摸，像母亲安抚做噩梦的婴孩一样，只是抚摸。
“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在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的，我还有保护我们的公爵大人会一直照顾你的，我们会一起学习，一起耕织，一起收获。一起享受自由的美丽的生活。一起拥有着平等的，自由的权利。一起成为全新的无可取代的家人！所以小妮卡，别怕哦。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不会有任何人来欺负你的！”
这样的生活，真的存在吗？
即便是小时候在村里面的悉心照料下，我也未曾有过如此梦幻的设想，能吃饱饭，能穿暖衣，能为我们的伊德利拉献上赞歌。这即是我们最朴实的幻想。
更何况
连这尚处平凡的设想也未曾实现，这种荒唐的幻想怎么可能实现？！
“【哼，平等的，自由的！】”
“【只有你这样理想的蠢货才会考虑这种事了!】”
不知为何，兴许是出于对方的身份，又或是对主人家统一“玩法”的厌恶，心中的异样，连同着我自己，暴动了。
虽然于此刻而言这一点都不恰当，但这么离谱的说法，也真是或多或少让人感觉不悦。
“如果人与人之间真是如此，那……为什么同为贵族，城中的老爷们却将平民视为牲畜，将我们视为爬虫，败类？！那副嘴脸不早就证明贵族与平民之间是不平等的吗！他根本就没把我们，哪怕平民当做人!”
“而且纵使贵族比我们高一等，那些平民呢！他们也是无动于衷！甚至贵族离开后，用烂苹果驱逐我们！难道不是因为他们也承认我们与他们地位的不同吗？不是因为他们也承认我们生来就比他们更卑劣吗？！你们又有什么道理不是这么想的？!就凭你们日复一日的无聊剧本就能改变你们该死的贵族假象吗？”我怒吼着。
“当然不是，他们只是在恐惧，他们恐惧着不按贵族的想法来，他们就会灰飞烟灭，他们只是习惯了服从贵族们的命令，换句话说，他们是自愿的。”
丽贝卡仍就保持着微笑，眼中却闪烁着些许奇异的光芒，语气也不复刚刚的温柔，好似刚刚的和蔼只是一番假象。
“自愿地自降身份服从他们，自愿地放弃自己拥有的一切权利与能力，去附和他们‘遥不可及’的贵族，来得到安全感——虚假的不会被伤害的安全感。即便会伤害到如你们一样的人。”
“其实他们本就是相同的，贵族与平民的划分，其初衷便是让贵族来领导平民，将贵族的‘礼’，‘智’带给平民，教化平民。至于封地，律法，这是为了更好的管教平民。所以，所谓平民，不过是未开化的贵族，同时，所谓贵族，也不过是学习了更多知识的，有领导才能的平民。他们……”
“【你在鬼扯些什么？！】”
“【无脑拥护贵族难道就是这么拥护的吗？！说几句书上已经写烂了的话，像骗傻子一样的分析，你这种人简直是腐烂到骨子里了！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贵族！……】”
【这样的蠢货怎么配与我交谈！果然这种货色的脑子里全是幻想，不带哪怕一丝的实际。不理解我们的苦痛却任意地谈论！何等可笑！何等可悲！】
我的嘴巴不受控制了，心中满是鄙夷与怒火。明明丽贝卡小姐讲的很对，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攻击她？明明她还有话要讲啊。
“停，打断他人说话可不是好孩子该做的哦。”
只是微笑着，不带任何情绪。
只是对视着，不带任何波动。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妮卡，但可能你没听清楚，你想说的那些贵族的恶行，律法的滥用，其实都是人民的纵容引发的，但就像我刚刚说的。律法，是用来辅助管理人民的，作为被管理的对象，他们难道没有权利？去直视，去修改那些不合理的律法吗？他们有，只是有代价罢了，惨痛的代价。但这却足以为他们自己与后代换来长久的和平安宁，或是真正的“永世安宁”，但无论如何，这就是平等，平等地拥有制裁对方的权利。不论是否成功。”
是的，贵族拥有的武装再强大，也是完全无法一直防备人们对他的潜在伤害（倘若人们真的一致有意伤害他，三个，不，五个术士都完全无法阻挡人群的冲锋，更何况如果真的有这样的贵族，怕是连术士与骑士都会与之做对吧？）
“你猜他们为什么不做？因为对家人的顾虑？对实力的考量？不，全都不是。他们只是完全不敢反抗，即便他们知道这有反抗的可能，但他们却坚定地“认为”这不可能。于此他们忘却了，放弃了自己的平等，所以才出现了你们眼中的完全不平等。”
她还是笑着，但居然多出了几分狂热。
“小妮卡，平等与否从来都不是看处境的，不是吗？人的处境会由他们的行为而发生改变，他们有权享有自己行为所带来的影响，不论好坏，所以，我们的平等怎么能看处境呢？”
她嘴角微微咧开，可声音却仍旧古井不变。
“不过，大家是不喜欢斗争的，没人渴望天天在战斗，在革……不，是反抗，又或是镇压。对，唯有双方共同发展的情况下才能达成真正的发展。所以和平才是发展的王道，不是吗？唯有共赢才是真正的赢。”
似在反驳自己似的，丽贝卡，竟然瞬间从那种狂热的状态中脱出，变回了之前那样。
“我们的公爵大人便是致力于制造这样的环境的伟人，看看周围。”
她轻轻地拉起我的手，领我到窗前，向下俯瞰满是劳作气息的庄园。
“他教化我们，指导我们如何耕种，如何收获，如何织衣，最重要的，如何学习。我们获得了独立生存的能力，而他则收获了庄园产能增收，这是完全双赢的。你看这下面，还有哪怕一丝的“不平等”吗？”
是的，下方劳作的人们，与我先前见过的一切人都不同，他们是笑着耕种的，居然是笑着为别人的粮食耕种的。
“他们……怎么会这么开心？难道……这真的不是你们的把戏？”
倘若原先只是被理论说服，现在如此铁证摆在我面前也应当是不得不承认了。
丽贝卡还是微笑着，但却是那种自豪的，骄傲的笑。
“我相信你看得出来，小妮卡，不用回答我，回答你自己的心，这真的是能扮演出来的吗。”
【不，他们只是利用了人们的愚蠢，还记得那个用15铜换取贵族的一个破烂镯子的叔叔吗，瞧他被忽悠时的那番蠢样，抛开那个蠢蛋的什么理论不谈，营造一个这样的假象难道不简单吗？】
心中的异样再次燃起，不甘与愤怒再度于胸腔中迸发。
望着下方的真挚的笑容，愉快的交谈。
我知道了，自刚刚开始，确切的说，自打断丽贝卡小姐的话开始，我就一直在尝试歪曲，尝试竭尽一切来攻击她（甚至于她还未讲完话。）
原来我是这么个完全输不起的人。
呵，这么看来，我真的配让他们帮助我吗？
此刻彻底明悟主人想法的我，开始反思刚刚冲动的所作所为。
妈妈也讲过，听不进话的小孩子，是没人喜欢的。
这种触手可得的幸福，像我这样的杂碎，还是性格如此劣等的杂碎，真的配得到吗？
怒火已然淡去，唯有自责。
【忘了家人们的死讯了吗？忘了妈妈的嘱托吗？这就陷入理想者的陷阱了吗？你应该记得的:异族人怎么能……】
熟悉的怒火，如此单调，他又来了。
但此刻，我却无比的厌恶着，无比的憎恨着这股怒火
够了，够了!不必了，我的自尊从来都不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夺回。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无理取闹所得的自尊，根本就是完全地放弃自尊！依靠自欺欺人来获得的自尊，完全不过虚伪的虚荣心罢了！
我真正需要做的，是认真思考丽贝卡小姐说的话，以及真挚地向她道歉。
而不是在这一味的怪罪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