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纠缠
是夜，月满如昼。
山下人人惊叹这异象，纷纷视为吉祥。
有重病者乞求康健，有贫贱者祈祷富贵。
可山上的人，却人心惶惶。
只因在月盈时分，天衡宗存放星命盘的飘渺阁，放出“轰隆”巨响。
许多弟子闻声赶来，全堵在阁阶下，面面相觑，不敢莽撞上前。
此地乃天衡宗重地，由天衡宗三老之一的紫须长老守阁，设下诸多法阵禁制。
若无凌风上君的手谕，想要私上者，只能用血洗阶。
蓝袍小弟子有些害怕，认出位熟人，忙挤到他身边，低声道：“不会出事吧，梁兄，我的星命盘还在里面呢？”
那人脸上闪丝鄙夷，不过想了想倒也理解。
天衡宗弟子入宗后，都会领取属于自己的星命盘，以血醒盘，可见命轨。
仙途渺渺，星命盘就成了他们的道心。
那人斟酌道：“有紫须长老能出什么事。”
听到他们的交谈，另一人加了进来：“有紫须长老在，还有这样的动静，那肯定就是大事。”
小弟子也有些认同这话，想来这人有些见识，本打算多问问，话还没问出口就咽了回去。
“不知真相，枉自非议者，罚一月思壁。”
冷硬的话音，砸停了众人的低声私语。
小弟子抿紧唇，紧张的望着提着手谕站在人群外，冷目扫视，气质卓然的黑衣男子。
“钟沔师兄！”有女弟子惊呼。
钟沔面色不变，提步登阶，背挺身稳，衣摆俨然。
还剩最后一阶时，钟沔手中握着的手谕，泛出金光，射在门前。
阁门缓缓打开，众人起了好奇，伸长脖颈，想要窥探一番，黑黑荡荡什么都看不清。
“师叔，师傅派我来看看。”
钟沔站在黑暗里，等了许久，没有听见回应，只好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就走到了阁中央，这处放了盏七彩灯，隔绝了黑暗。
钟沔借此光才得以看清，这四处的墙壁上，全都悬挂着各式各样的星命盘，滴滴答答，有条不紊的移动。
他顾不得惊叹，当务之急是先找到紫须师叔，
钟沔搜寻了许久，可依旧没有发现他的踪影。
一筹莫展之际，钟沔察觉道他漏了一处，想到这，他跑回了阁中心，目光锁在七彩灯上。
钟沔静静打量起，这盏七彩灯，眸光一动，果断按下，光线最暗的一片琉璃。
“轰”地一声，只剩下一盏灯，亮着六彩的光。
钟沔强稳住身子，睨见前方有个人瘫坐在地上，警惕的靠进：“师伯！”
紫须长老没有回应，仍坐在地上，目光凝望着一处。
钟沔紧张地检查了遍紫须长老，见他安然无恙，稍稍放心。
顺着紫须长老的目光，看过去，眼里的疑惑猛地被震惊吞噬：“师姐的星命盘，怎么裂了。”
五柱龙台上，凌空悬着一个通身漆黑的凤纹石盘，它的正心位置绽着一道巨大裂缝，正把它肢解。
所投射出的星命图，被诡异的红光笼罩着，变得模糊不清。
紫须长老神情悲悯：“你师姐，还是被命运缠住了。”
钟沔听后陷入了沉默，静静盯着黯淡的星命图，察觉到，这红光的来源是下方的半颗红珠。
他想了想，忽然坚定：“我下山，去接师姐回来。”
紫须长老慢慢站起：“然后呢？”
钟沔愣了愣，答不上来。
紫须长老笑了笑，把话接上：“和以前一样，把她关在这山上。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钟沔脸白了几寸，嘴角绷成了僵硬的线。
“命运已经在你师姐的脚下了，成了她的路，在她的一念之间。”紫须轻摇着头，安抚的拍了拍钟沔的肩头。
钟沔急道：“师叔，难道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嘛！”
紫须无力的笑了起来，一面笑，一面盯着那半颗红珠。
他们又何尝没有试过，可那惨痛的代价，又换来了什么。
“师叔！”钟沔喊道。
紫须古怪的对他笑了笑：“钟沔你不知觉得，你师姐无所不能嘛。那就，再信她一次。”
信她可以逃过，这死的宿命，信她可以走出属于自己的路，登上大道。
钟沔点下头，目光里的忐忑消失殆尽。
两人目光相触，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命运是琢磨不透的，可她是不变的，只要她拒绝的事，纵使是命运也不行。
紫须长老正了正衣冠：“记得告诉你师傅，它可能已经醒了。”
钟沔刚应下，紫须长老就拂袖将他，送回到了阁外。
徐府此时已是人仰马翻，不仅妖怪逃跑，连少爷也不见了踪影。
搜寻了一圈，个个无功而返。
徐福面色难看，大声呵斥：“府里找不到就出去找啊。”
底下的人，吓得不敢抬头，都欠着身子。
“不必找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徐老爷拿着一封信，从书房里走出来。
“老爷，这......”
徐老爷温声打断：“就随他们去吧。”
徐福不得已只好遣散了众人，脸上的担忧却怎么也散不了。
徐老爷递上书信：“帮我把这封信送到燎嵍山，交到天衡宗掌事凌风上君手上。”
徐福观了眼徐老爷神色，看不明白，疑惑的接了过来。
徐老爷轻笑一声，踏着月色，又往芍药院方向走起了，身形有些寂寥。
躺在云霄楼顶的罗殷，哪里知道，因她而掀起的浪，一头压着一头，纷至沓来。
她舒服的半翘着脚，晒着这熟悉的月光，静静听着，楼下人们的虔诚祈祷，勾了勾嘴角。
曾几何时，她也觉得这样的月，是吉兆。
也曾借着月色，说出自己的期盼。
可......
罗殷察觉到有束目光，直盯着自己，打住了思绪。
往下瞧去，眸光一顿，是他。
轩站在光亮下，抱着睡着的雪鹰，笑吟吟地回望着罗殷。
这月光似乎，对他很仁慈，都聚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她的眼里，照出了一个他
罗殷嘴角一动，笑了起来，但马上手住了，有些懊恼。
自己干嘛，好端端地就傻笑起来了啊。
一面想着，她一面站起，想下去。
不知是不是心不在焉，脚底一滑，作势要摔下去。
那瞬间，所有的仙法道术，她通通记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