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女帝传之瀚海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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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坦诚

村中两个孩子一个奔到村头的酒肆找庹眉间,另一个跑去村尾的小楼找万莛芳,村头的小孩扑了个空,村尾的小孩发现庹眉间与万莛芳,哭哭啼啼把话带到,万莛芳安抚着孩子,庹眉间与严魁殊问清地点,拿了灯笼就往出冲,行至半途遇到了正在返回的墨砚与药斗。

庹眉间接过网兜中的四个人,严魁殊想接过墨砚抱着的人,墨砚却退后半步,严魁殊微微一怔,让一旁的药斗点灯,自己帮庹眉间分担了两个人,一行人便一同回了村尾的小楼。

严魁殊先与庹眉间将几个绑住的人困在天井中的树上,严魁殊附身翻找几个人身上是否有能验明正身或者传递消息东西,庹眉间问几个孩子中年纪最大的药斗之前到底发生了何事。

药斗差点被杀,还有些惊魂未定,然而药斗自小跟着辛大夫从北方来到南方,心智更加坚定,他平复心情,将所知之事娓娓道来。

“傍晚过后我正要去渔网收鱼,中途遇到了顶针和笸箩,当时笸箩正对顶针发脾气,是笸箩想吃弹涂鱼,但是顶针不会钓,顶针见了我便央求我帮他钓鱼给笸箩吃,我让他们先帮我收网,明天帮他们钓。收了网之后正要回村,却在岸边望见一只小船停靠,船上的几个人正在下船,其中一个看到我们,大喊了一句“抓住他们”,我察觉不对,便推着顶针和笸箩先跑,自己大喊救命往另一边跑,那几个人怕我真的喊来人便先来追我,我被打倒在地,沙子进了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听到打斗声。后来打斗结束,墨砚过来用水帮我清洗眼睛里的沙子。”药斗平复心情,将今日发生的事如实告知。

“墨砚?”庹眉间询问地望向墨砚。

“我晚上去收网,看到药斗他们从远处经过,不久便听到药斗的呼救声,我就先冲过去救人。我跑过去时便看到他被打倒在地,对方踩着他举起刀,之后看到一个白色的重物砸到了踩着药斗那个人的脑袋,我逮到机会冲过去撞倒对方,与其中两个人缠斗,其中一个人缠住我,被我撞倒那个举刀准备砍下来,然后……这个人救了我们。”庹眉间皱皱眉,这才发现从回来之后墨砚一直抱着那个白衣少年,甚至找了冷水和面巾帮他擦了脸,此时他正将打湿的面巾放在白衣少年的额头上。

“这个少年是谁?”庹眉间皱着眉望着墨砚怀中的白衣少年,一方面疑惑对方的身份,另一方面更诧异墨砚未将此人放在床上,而是一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

墨砚突然抬起头望着庹眉间,眼神有些疑惑,但是很快回答:“好像是发烧,嗯……帮我们解围之后就摊坐在地上,我还没问他的名字,他就晕倒了。”墨砚为人一贯坦荡,此时回答却显得些吞吞吐吐,庹眉间察觉异样,掌灯过去细看白衣少年的面容,那是一张与通缉令上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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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若谷本来预计下午回村,半路却遇到邻村有孩子除草时镰刀割伤了脚,本来乡村孩子们对待割伤往往随便抹点泥巴了事,但这孩子最近迟迟不见好,家里人也犯了难,遇到辛若谷路过便赶紧将人请到家里诊治,辛若谷先教训了一通孩子爹妈,之后为孩子诊视,清洗伤口、清理腐肉、缝合刀伤、附上草药又留下足够口服调养药剂,再三嘱咐孩子要多休息。

孩子爹娘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对大夫感恩戴德,不仅留了辛若谷吃晚饭,还送了些新鲜的鱼,辛若谷也习惯了乡村没有足够钱财支付诊金与药费就物件支付的习惯,也没推诿,只是叮嘱要是孩子还有什么不舒服就到邻村去找自己,之后便回村了。

辛若谷走到村口便向庹眉间家去,她经常去各地巡诊,时常会帮庹眉间带些当地佳酿,这次她往西边走了半年多,又买了几瓶当地佳酿,原本要先去交给庹眉间,却看到大门紧锁,门口站着笸箩正在“咣咣咣”地砸门。

“笸箩,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庹叔呢?”辛若谷好奇询问,笸箩见到辛若谷一下子扑过来,辛若谷这才发现笸箩竟然在大哭,只是刚才砸门声音太大自己没发现。

“怎么了笸箩?顶针欺负你了?”辛若谷问道,笸箩摇摇头,抽泣导致说话断断续续:“船……有只小船停在村外的海边,有人……有人要追杀我们,药斗哥推着……推着我和顶针先逃,顶针让我先来找庹叔,他去小楼拉警钟。”听到此处辛若谷大惊失色,双手扶住笸箩的双肩追问道:“你听见警钟响了吗?”

“没有……”

“你先去何伯家躲着,告诉何伯先准备好农具和刀,之后再去各家通知收拾细软赶紧去后山的山洞里躲着。我先去看看小楼的情况,注意要是看到有持刀的外人在村里,要注意绕道走。”

“那辛大夫你……”

“快去!”辛若谷厉声打断笸箩的纠结,辛若谷支走了她,才从身后的药篓里抽出一把短镰,之后往村尾走去,偏偏此时此刻庹眉间竟然不在家,辛若谷倒是不怕被抓,她是大夫,即便真的被擒也有办法保住性命,但是普通村民不同,面对那些人,他们可能丢掉性命。船主与庹眉间此时都不在,也不知墨砚是不是还守在小楼里,自己总归要去看一看。

辛若谷到达村尾小楼,只见整个小楼中的灯都点亮了,墨砚目力过人,有时夜间都不见掌灯,现在楼中灯盏全亮,莫非是船主他们回来了,还是海寇已经大面积进入小楼了?

辛若谷趴在门边偷窥,只见天井中的树下绑着四个人正在被一旁一个老人用刑,老人只是抓着其中一个人的手低声问着什么,对方骂了一句什么,老人便掰断对方的一根手指,惨叫声划破天际,若不是小楼居于村尾远离各家各户,恐怕早就引来村民。

“住手!”辛若谷的声音先于她的意识出了声,老者望见她,悠悠站起身,本就巨大的身形在背光中显得更加可怖。

“老严,你吓着人家了。”老者身后突然伸出一只手拍肩阻止了他,一个看上去和蔼的老人从高大的老人身后走出来,辛若谷握紧手中的镰刀,温和的老者看到镰刀,又打量了一下面前背着巨大背篓、身着粗布麻衣的人,冲小楼里喊了一声:“庹掌柜,你来看看这是不是辛大夫回来了?”接着小楼里便能听到下楼的声音,庹眉间从小楼里冲出来,见一脸诧异的辛若谷,赶忙给两边人介绍,辛若谷虽然疑惑也安下心来听他讲述,这才知道原来严魁殊正在审问几个海寇派出的前锋。

“他们前来探查,如果村内油水充足便立刻燃放烟花让海寇上岸,如果天亮前无人回复,他们就在天亮前直接登岸。但是涉及对方人数、在哪里登陆、有多少武器之类,他们什么都不肯说。”严魁殊望着树上绑着的四个人,三个都疼昏过去,只有一个还未用刑在瑟瑟发抖。

“海寇皆是亡命之徒,必然都清楚可说与不可说,时间紧迫,要先将老弱妇孺撤到安全之地。”万莛芳说道,现下不好说是否真要对海寇硬碰硬,未知海寇人数、上岸地点与武器装备,实在不适合与之正面冲突,加之在村里住下这几日,万莛芳也明白船主出海后村内多是老弱妇孺,存在未知越多,对抗风险越大。

“若是能问出来相关事宜,是否能判断能否抗衡?”辛若谷问,万莛芳想了想,注意到严魁殊冲自己点了点头,回答:“如果知道确切信息,倒是有可以一试。”

“那我先去备药,现下不知道海寇离岸多远,敲钟可能会打草惊蛇。药斗,你带上顶针和笸箩去通知大家先去山洞避祸,墨砚呢?”辛若谷一边熟练地安排弟子去帮忙通知各户人家,一边询问墨砚的去向。

“墨砚在楼上看守救了我们的人,师父,我先带他们俩去通知了。”药斗说完带着笸箩与顶针出了门,辛若谷皱皱眉,庹眉间将墨砚他们被救之事再给辛若谷交代一遍,庹眉间知道现下这个白衣人还敌我不明,加之琳琅还张贴了通缉令,听墨砚描述那人武功颇高,现下也只能牺牲墨砚这个人手暂时监视他,没想到辛若谷反而不太在意对方身份,辛若谷皱着眉听完,反问:“你是说药斗和墨砚的救命恩人现下还发着高烧?”

“是……”

“你不早说!”辛若谷卸下背篓,从中拿出几味药材,将其中一个布袋的草药递给庹眉间:“你将这个碾碎以热水冲开让他们服用,一炷香后便可以问话了。我先上去看看那个你们说的白衣人。”说罢辛若谷便抱着几味药材冲进小楼,庹眉间赶紧去备药,严魁殊借机轻声问身旁的万莛芳:“你预备何时去避险?”

“现下村里人手紧缺,待决定是伏击还是避其锋芒之后再说。”万莛芳说得恳切,严魁殊点点头,虽然两人都已临近古稀,但万莛芳身体硬朗,此刻也需要他在此处提供支援。

“一会儿需将这几人分开审问,我先把几个人分开到四个房间。”严魁殊说干就干,将几人分开放进不同房间,万莛芳也过来搭手。

辛若谷冲到房间,就见墨砚呆呆地望着对面床上躺着的人,墨砚备了冷水给他降温,却还是让他穿着一身被海水浸透的衣服,看到自己出现墨砚显得有些无措。

“辛大夫……”

“你怎么不给他换衣服?赶紧先把湿衣服脱了塞进被子里。”辛若谷敦促墨砚,却见墨砚还是进退维谷,赶忙查看墨砚是不是受了外伤。

“我没事……就是挨了几下,都没见血……”

“没受伤还不赶紧给他换衣服!”辛若谷被他吓了一跳,拍了一下让他赶紧帮忙,墨砚皱着眉回答:“是不是不太好?……”

“都未束发,有什么好不好的?”

“束发……不是及……”墨砚一脸疑惑,却被辛若谷打断。

“还不快换!”

“好……”墨砚眼神有些闪躲,却也上手迅速帮白衣人脱下外袍。

“褒衣呢!褒衣也湿透了!再去换个床单,你迟迟不帮他脱衣服,床单都快湿了!脱光!用被子裹起来!”辛若谷拍着墨砚,已经开始帮着脱布袜。

墨砚只得解开面前人的褒衣,迅速脱光后又简单帮他擦了一下身体之后便用最后的被子包裹起来。

辛若谷在一旁诊脉之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拨开他的眼皮看了一眼,摸了摸他头上的温度,先拿了一颗药出来,墨砚已经拿了水在旁,坐下支起他的身子,掰开嘴送服进去,他似乎习惯吃药,喂药时表现得很乖。

“你把手上铃铛绑在他脚上,药斗他们已经去通知其他人了,我听老庹说此人有功夫在身,你不知他是何身份,武功就究竟是高是低,既然有通缉令你还是要小心,最坏的状况此人可能也是海寇一伙儿的。现下他高烧不是装的,你先看护好他,待他醒了再细细询问。我先去熬药,你注意给他擦身降温。”辛若谷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冲出去,留下墨砚,小心翼翼地又将人包好,拿了面巾去浸湿,却又忍不住用凉水扑了几下有些滚烫的脸颊,等到全然冷静下来才又回到床笫旁,深呼吸两下,从被子外摸到脚的位置,摸出对方光着的脚丫,呆愣片刻,解下手腕上的铃铛绑在他的脚踝上,之后将脚踝塞进被褥里。

庹眉间制成汤药时辛若谷正好冲进厨房,找到小炉子与粗陶砂锅,之后到天井处准备柴火,庹眉间见天井无人,万莛芳呼唤他进入室内,三个人逐个屋子灌药审问,这期间两人全交给庹眉间主导,偶尔让严魁殊唱个白脸,审了两轮,严魁殊又在隔壁房间扭断了一个人手腕,这才将四个海寇的说辞统一起来。

“黎明前,会有三十人在东岸登陆,各自带刀,船上有六架火铳,未知是否携带。”庹眉间现下已经得知海寇信息,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岸边陷阱有用吗?”万莛芳问,虽然隐隐猜出来之前庹眉间与墨砚的戒备,他倒是不甚在意,当前最重要的便是在战斗力优先的前提下击退海寇。

“陷阱倒是有,但是依他们的人数,顶多伤到五人左右。”

“咱们这边人数不足,据他们说虽然这是海寇船队中的一艘船,如果不能一次震慑,很可能之后会招致更加残酷的报复。”万莛芳有些顾忌,庹眉间却抵消了这种顾虑。

“船主在时村中青壮年较多,之前海寇被击退过好几次,虽然各有伤亡,也能安定一两年,只是不知这次是不是瞅准船主不在,这群软囊囊鱿鱼卵,不敢硬碰硬,只敢在船主不在时进犯。难道是船主教训的还不够?也不能啊……”庹眉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阴沉,严魁殊的猜测得到了印证,这座小渔村确实在自主建设了简单的防御海寇工事,这里的村民也在不断抗击海寇。严魁殊望向万莛芳,不知为何对方低着头仿佛在思索什么。

“既然有所顾虑,那便斩草除根吧。”严魁殊说道,语气如同说“今晚吃带鱼吧”一般轻松,庹眉间顿了一下,想起当时为何怀疑两人是海寇派来刺探的,这个人不止会武功,甚至手上可能不止一两条人命。

庹眉间一向不擅长虚与委蛇,因此才嘱咐情绪起伏不甚明显的墨砚监视他们,现下要直面海寇,庹眉间也不想在大战前与对方心存猜忌,直截了当问询:“两位究竟是何身份?黎明前便要对敌,老庹我不想生死相搏时还要疑心背后被人捅刀子。”

“其实我们也有同样的顾忌。”万莛芳先开口:“庹兄弟,我们曾得罪过瑎国权贵,实不相瞒对方势力庞大,除了故人请托之外,我们也在躲避追杀。我们倒不是怀疑庹兄弟和村里人,而是关于我们的事,你们所知越少越安全,介入越多村里人面对的风险也就越大。”

万莛芳停顿片刻,虽然墨砚确实得知了严魁殊的身份,但是只要不暴露自己,那村中人还是处于一无所知状态,加之此处并非瑎国,对方即便追击至此也不至于赶尽杀绝,权衡之下万莛芳才吐露了这些,但他也能看出来严魁殊是真心想收墨砚为弟子,否则也不会坦白自己身为禁军教头之事,因此他看了一眼严魁殊,严魁殊会意,继续说:“此前我们确实有所隐瞒,我现下能告知的只有我们确实与海寇无关,也是真心想帮助你们。”庹眉间沉吟一下,让严魁殊与万莛芳稍等,自己前往天井找辛若谷商量。

万莛芳与严魁殊坐在大厅中,万莛芳倒了两杯茶,问起严魁殊:“你预备如何震慑这一船海寇?”

“一击毙命即可。”

“你倒是毫不谦虚。”

“既能达成,何须隐瞒?”

“你还想在墨砚面前表现一下吧?”

“……庹眉间同为习武之人,一定也曾想教导墨砚武学,但现下墨砚对武艺排斥,必然是心中有什么芥蒂。若他能理解争斗外的止戈之意,说不定能放下心结,开始修习武功。”

“若他执意不想习武,我倒是可以教他习字,他不想参与争端,好好种田也会是个不错的农夫。”

严魁殊知道对方是在安慰自己,他曾经最看重的弟子将自己的武学全然当成杀人技艺,晚年严魁殊太想将自己武学传承下去,但两个人都没有后代,现下难免有些急功近利。但这急切之情不该硬塞给一个孩子,尤其是墨砚这种朴实诚恳,却无意习武的孩子,天赋是一回事,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是另一回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