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碉楼
严魁殊站在屋内闭目养神,在脑子里又回顾了一遍小楼的构造,自从第一天住在此处开始他已经默默观察此处的环境,这座小楼一共三层,一层是广阔的大厅,日间只做吃饭使用,只有一楼一间小房子,也是当下墨砚的卧室,但是这间卧室与其说是卧房,更像是达官贵人门厅的守门人住所。
严魁殊不擅交际,万莛芳旁敲侧击与村庄留守的人聊过墨砚的出身,也曾借答疑解惑之便向孩子们询问过墨砚的为人,小楼中一众水手与船主都待墨砚不薄,将除了船舶之外的身家交给他看守便可见一斑,但这样的孩子却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一直隐藏自我,甚至主动少吃、挨饿,小小年纪宁可守着小楼独自生活也不愿意麻烦别人,严魁殊总觉得他更像是……在赎罪。
收起思绪,严魁殊思索二层的构造,拥有仿佛巢穴一样的众多的小房间,也是自己与万莛芳在此借宿之地,甚至白玓瓅重伤之后也是在此修养,不同于通铺,一个房间一张大床,应该能居住一到三个人,起居用具一应俱全,倒像是简易客栈,不过想来这间小楼建设初衷是作为预防海寇、保护村民的堡垒使用,因此有足够安置村民的住所也是必要的。自从发现小楼格局的战斗属性,严魁殊已经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如果在小楼范围内发生战斗该当如何,只不过墨砚很珍惜小楼的一砖一瓦,日常室内外的维护都做的极佳,因此自己当时与庹眉间两人才并未选择以小楼作为据点擒拿海寇,而是置于更加广阔、更容易成为靶子的登陆地截杀。
小楼的三层极高且狭窄,小楼本身的建筑层高就极高,第二层到第三层更是增加了一倍多的高度,加之三层环境收缩,导致从外面看会觉得小楼不像是楼阁,更像是一座塔。万莛芳出于好奇也曾询问墨砚三层如此建设的意义,墨砚表示船主其实原本是将三层设计仅作为灯塔使用,因此建筑时专门请了匠人加高层高,但后来由于船主被水手们的鼾声扰得睡不好,因此单独搬到三层居住。
严魁殊仰起头,仿佛仿佛在看三层的白玓瓅,天黑之前他帮对方理顺了阻塞的炁脉,但是两人炁韵不论是调式还是织体都存在巨大差异,因此时间比严魁殊自己预计的时间还长将近一个时辰,最让严魁殊感叹倒不是白玓瓅苦挨或者借疼痛发怒,而是他竟然很理智的自己为他理顺炁脉时也借机探知自己的炁脉,甚至为了更快恢复而按照自己的调式调整自己的炁脉,同时还能不断告知自己他炁脉的织体。
严魁殊教过不少人,比起测度对手,更多人缺乏对自己的清楚认知,而白玓瓅似乎没有这样的问题,他很了解自己,甚至可以说是过于了解自己,辛大夫说过他有痼疾缠身,那么他这样的自知也是在常年的病痛之中对自己身体情况的掌握……
“都是好苗子……倒是有些明白馥馨的想法了。”严魁殊想着,唇角有一抹自己也未曾察觉的笑意。
相比于屋内的平和,屋外的青年人与中年人却不太好过,院子里这样的金属板只有七块,但是却满是陷阱,有毒蛇、有火焰、有寒冰、甚至有一块看上去只是普通的板子,但是稍有不慎碰到其中仿佛黑红色的浓浆,衣角都会腐蚀,这些邪术一样的偃甲并没有大范围的杀伤力,但仅仅放在路前面便能阻碍众人的脚步,加上三层还不时往下放冷箭,这座小楼层高又过高,一般弩箭拉力不足,青年人估计白玓瓅就在那里,这座小楼可能原本是灯塔,顶层亮光时那光线极其耀眼,能看到窗户上烙下白玓瓅的轮廓倒影……这位氏族少年就像是炫耀一般立于顶层,即便被重重包围也像个矗立在此,嘲笑众人的图腾。
中年人明显也有些被激怒,破除陷阱的同时问青年能不能登上去,青年观察了很久小楼的外墙,表示这种外墙是以一种海底的石头做成的,表面极其光滑难以攀爬,同时坚硬难以打上钉子,不过这种石头的外墙内里为了保持干燥会做比较柔软的内墙,只能进入小楼之后再做打算。中年人更加焦躁,大概是本以为此次会是个简单任务,加之带来了这么多人,现在却一无所获有些憋屈。
青年人倒完全不想安抚对方的情绪,毕竟原本此次本该是妻子与自己前来的,要不是面前的中年人贪功好胜,这本该是妻子与自己白捡来的功劳,回去还能杀一杀方未喑的锐气,何乐而不为,现下却要和孩子气还阴晴不定的中年人共事,自然也不会摆出什么好脸色。
中年人倒是不知道青年人心里对自己的看法,带的人已经在陷阱中折损了三分之一,加之青年人之前以尸体过了陷阱,中年人也听过青年人和她老婆的传闻,传说两人是从玥国私奔到琳琅的,他妻子更是神秘非常,总是戴着面罩,据说脸上还有纹面,中年人即便知道这是一些玥国民族的传统,但是还是鄙视的觉得这女人大概是经历了黥刑罚,想来也对,跟人私奔出逃离开故里的女人,又能是什么良善之辈?只是中年人怕女子的师父,自己曾倾心之人会生气,因此从未公开提及,但对这对夫妻还是很鄙视的,靠着成为话事人弟子这种方式上位,实在让人不齿,两个对自己亲族都可以离弃的荒野粗鄙之人,怎么会爱护自己的下属。
这么想着,中年人更加专注破除陷阱,毕竟对方两人是夫妻,自己要是稍不注意可能就被他俩抢了功劳。
破除最后一个火焰偃甲陷阱,终于来到小楼面前,由于层高极高,一层的窗户开在很高的地方,加之外墙特性,一行人压根无法破窗进入,都等在门前,中年人本欲踹门进入,却被青年人拉住,让一个手下先去开门,手下哆哆嗦嗦地挪步到门前,一狠心撞开门,就被落下的沉重木板拍飞出去,躺在院中不动了,青年人这才看到这块木板上竟然遍布铁钉,一旁的中年人咽了口口水,暗自庆幸自己并未不管不顾地前去推门,但是看到身为小辈的青年人盯着自己,还是硬撑着没有道谢,只是冲对方点了点头,叫了几个惊魂未定的手下帮忙推开厚重的木板,率先躬身进入小楼。
小楼中并未点灯,只有木板缝隙漏进来的月光,青年人进入小楼之后立马掏出几个透骨钉以内力钉在墙上,自己飞身上了墙,中年人往前滚了一圈,确定没有陷阱却听见兵器破空之声向自己劈过来,他赶忙以指虎格挡,青年人看到下面已经打起来并未犹豫,而是将目光集中在漏下光线但已经烧焦的楼梯处,抓着透骨钉往那边移动,却见楼上的光也熄灭,一瞬间室内完全黑下来。
一层内的物品全数被移走,严魁殊闭着眼睛一柄陌刀舞得虎虎生风,中年人格挡只能凭直觉格挡,躲得非常狼狈,好在青年见势不对,于高处投掷透骨钉帮忙格挡,这才为中年人提供了喘息之机。
待到中年人稳住身形也适应了黑暗,这才开始反击,严魁殊睁开眼掏出匕首飞刀刚才上方的位置,却被听见叮当一声,该是飞刀被击落,此时中年人已经挥手臂扫过来,严魁殊脚下一蹬,后滑步闪避了对方的攻击,陌刀探出去直刺对方咽喉,中年人以双拳格挡枪路,又上前一步蹬踹,一次缩短两人距离,继续以撞刺拉近距离,他推测严魁殊之所以用长兵器就是为了拉开彼此距离,但在屋内狭小的环境内还是自己近身战更加有利,以摆肘为契机不断拉近距离,同时平铲对方咽喉,长枪不好拉回格挡,护住脖颈肩部却又受到重拳,拖着枪退后数步,稳了一下气息继续提枪攻击。
两人一时之间打得难解难分,青年本欲帮忙,却听见外面有人喊:“三楼的窗户打开了!他想跑!!!”青年心下焦急,此时正好外面的手下也纷纷进入,暂时不用担心同伴以及对方的再次甩出飞刀,因此赶紧靠近二楼的空洞。
白玓瓅一开始本想打碎窗户,运动炁韵之前却发现那透出月光的窗户上安得并非玻璃,而是明瓦,他伸手摸了摸,他以手指摸了摸表面,明显不是匠人磨砺出的薄片,这面窗的明瓦磨得很粗糙,摸起来有些起伏的凹凸不平,虽然对墨砚承诺所有损毁之物都会赔偿,但是这种手制的什物……白玓瓅还是犹豫了一下,自己也经常会为表妹制作些饰品,因此更清楚手制什物有时不能估价,其中还包含着制作者的心意,稍微思索一番便决定拆下来,因此本来约定一层有人进入便熄灯的动作就慢了片刻,将明瓦藏在衣柜后面,白玓瓅在手中捻了捻万莛芳临走前递给自己的一袋子金属珠子。
“这是雷火珠,投出去就行了。”万莛芳笑着将一袋子大型火器交给白玓瓅,白玓瓅倒是听父亲提过这种珠子的威力,其中封存着雷与火的炁韵,加上火药加持,能在小范围造成极大的火力伤害,父亲当时怎么描述来着?“一颗可以炸穿一艘百人船”,白玓瓅想着在表面施加一点炁韵,随后抛出一颗,楼下还未进入小楼中的黑衣人只见一颗带着金红色光亮的珠子落入院落,之后轰隆一声巨响便在天井之中炸开一个不大深坑,旁边的人受到波及,有烧伤也有被雷打得全身麻痹的人,一瞬间挤满人群的天井内哀鸿遍野。
一些人发现窗前的始作俑者,怒骂着射箭,但力道有限,触不到三楼的高度,更多人不顾堵着门的木板和钉子向小楼涌来,没受伤的几十个人鱼贯而入,白玓瓅有些担心楼下的严魁殊要应付太多敌手,因此一次拿出三颗,以手谈执棋的姿势将三颗雷火珠夹在之间,利用张开手臂时肩膀到指尖的力道将三颗雷火珠掷出去,瞬间在三个点位爆破,基本覆盖了整个天井。
但是爆炸声中白玓瓅还听到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在很近的地方,有双脚落地的声音,白玓瓅一惊,确信那声音不是自己的错觉,之后收起袋子望着已经关上的隔板,默默掏出了一把短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