璎珞女帝传之瀚海明珠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38章 蛇毒

辛若谷一离开,候应便谨慎地关上门,锚定为任夺浪搬了椅子让他坐下,任夺浪坐定示意候应将准备好的纸笔交给墨砚,墨砚摩挲着手中光滑的竹制笔杆,不知道对方想问什么……

任夺浪谨慎地观视着面前的墨砚,虽然自己与辛若谷、庹眉间一起建起了小楼,重建荒村收留流民,之后自己买船成为船主带着村里人出海赚钱,收留墨砚之后也是对方名义上的义父,但,有多久没有好好打量面前的孩子了呢?从他穿着打着补丁的裤子跌跌撞撞向自己走来时?从他开口说话,喊自己爹时?从他学会写字、做饭、下田时?从他第一次出海尝试掌舵时?还是,从他带着断掉手臂的药斗回来,而网梭不知所踪时?从他低着头独自住在小楼一层,不再与村里其他人说话时?从自己在小楼三层看到他站在海边衣冠冢,一站就是一整夜时?或者是,对方再也没叫过自己爹或者义父,而是与候应、锚定一般称呼自己为船主时?他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又是什么时候离自己越来越远呢?

思及此,任夺浪叹口气,还是问出口:“你救对方是自愿的吗?”

墨砚似乎有些疑惑,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低下头点了点头。候应察觉墨砚时想到当年,他带着断臂的药斗回来时,气头上的辛若谷脱口而出的质问:“你是不能救网梭,还是不愿救她?”现今任夺浪这句话太容易让他联想到当年那些话,忍不住撞了一下任夺浪的肩膀,任夺浪只是斜瞄了他一眼,继续问:“老庹说对方救了你、药斗、笸箩和顶针的命,是真的吗?”墨砚继续点头。

任夺浪还想再问什么,却见墨砚另一手的宣纸上,由于握得太紧已经有些起皱,于是没再多问,让候应先照顾墨砚,自己带着锚定出门了。

候应不好再多说什么,告知他村里人都没事,只是小楼损毁严重,估计需要重建,之后又问了问墨砚能不能吃下饭或者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墨砚只是摇头,候应看着有些过分懂事的墨砚让他先歇一歇,自己去问问辛大夫有什么可以吃的食物,正准备出门却被墨砚拉住,对方在宣纸上奋笔疾书,候应接过宣纸,看着上面只有一句话:白玓瓅怎么样了?

候应有些摸不着头脑,反问墨砚白玓瓅是谁,墨砚微微一愣,比划着想说什么,但是比划到一半,又似乎放弃了,换成挣扎着想起身,候应赶忙按住他问他想要什么,墨砚只是表示想出去,候应看着他颤抖的双腿,墨砚醒来时辛大夫就交代过这种毒会影响坐卧行走,正厅那个高大强壮的女子尚且走路如踩刀尖,更何况是墨砚,只得追问墨砚究竟想要什么,墨砚体力不支跌坐回床上,只是沮丧地摇了摇头,低头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可怜。

候应还想追问,但又怕影响墨砚休息,加之听辛大夫说从昨晚开始墨砚便什么都没吃,现在都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自己还是要先为他准备些吃食,于是便推门出去,但还是不放心,怕墨砚不好好养伤跑出去,便拿出锁头将门锁上。

墨砚坐在床上,放下纸笔低着头,此时天已经逐渐暗下来,墨砚直觉自己应该是昏睡了一个白天,他挣扎着想起来,膝盖却疼得仿佛已被烈火烧断,徒留焦化的伤口。就连片刻之前只是简单地写几个字都觉得关节疼得恨不得找把菜刀,将手指挨个切断。

墨砚很清楚,现在的自己,是在担忧,自己明明救下的人就这样凭空消失了,这一点让他急躁,是受伤了?被带走了?任何确定的答案,不论是好是坏都可以,也好过现在不明生死。

除此之外,其实他也很清楚,自己不敢多问,白玓瓅是受伤了?是有事耽搁了?还是……就这样不告而别。墨砚分不清哪种情况更让自己难过,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懊悔刚才辛大夫离开之前没有借机询问,但是询问了又如何?如果白玓瓅执意要走,即便是辛大夫也不会知道他的去向吧?

其实早在对方于海边救下自己时就已经知道对方有着不凡的来历,明明是和自己相同的年纪却能在万先生和严先生面前那么自如地直抒胸臆,权衡利弊的样子看上去无比可靠,甚至那并不讨喜的自说自话般的说着要带走自己的言论,也是因为他确实有资本这么说、这么做……他就像是自己的反面,他什么都有,而自己,什么都没有……

墨砚抬手抹了抹眼角渗出的水渍,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戴眼罩,正准备去找却发现窗户不知何时打开,一个人正从窗户往里爬,墨砚惊得差点叫起来,但毒的影响发不出声,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身白衣的白玓瓅从窗口爬进来。

“你们村里人什么毛病?怎么把病人锁在房间里?还好你昨晚就在这个屋子,要不然又要到处找人了。”白玓瓅进屋后便开始抱怨,墨砚反应过来在自己昏迷时白玓瓅也伴随左右,开口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只得又将桌上的纸笔拿起来。

原本他开口想说的是“我以为你走了”,但提笔时却写下:你没受伤吧

白玓瓅看墨砚写字,点亮油灯给他照明,又拖了任夺浪的椅子过来坐在床边,同一把椅子,同样是坐在床边,白玓瓅却几乎靠在床边,任夺浪则坐的更远些,远到和床中间能再坐下一个人……

看到墨砚写完,白玓瓅接过宣纸,笑笑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在“你没受伤吧”下面写到“我没事”之后交还给墨砚。

墨砚接过宣纸看着对方,他目力极佳,甚至能够夜视,即便白玓瓅不点灯自己也能看到对方,白玓瓅应该也是知道,但还是点起了灯,并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看见以便于写字,反而是想看看自己。想到这层,墨砚更加仔细地审视白玓瓅,发现对方的脖颈上竟然有一道浅浅的血痕,墨砚伸手摸了摸,白玓瓅这才想起来准备抬手去捂,却不慎打到墨砚的手指,指尖狠狠压在伤口上,白玓瓅微微抽了口冷气,墨砚赶忙收回手,望着那道血痕,是一道刀痕。

墨砚手忙脚乱地嗯嗯啊啊,白玓瓅拉着他的手腕让他安静下来,如同知道他想问什么似得回答:“这是小伤,被我用冰挡下来,就是刀太快,幸好我提前猜出刀路,汇聚了炁韵结霜,要不你现在看到我就是这样。”说罢还歪着头吐着舌头做个鬼脸,本想这么糊弄过去,却见墨砚一脸认真地望着自己,等待详细说明,白玓瓅只得安慰:“这不是没事嘛,我爹来了,对方也没讨到便宜。”他刻意抹掉出手的人便是墨砚义父这点,好在昨天自己对战时墨砚并不在场,自然也不知道这道伤痕从何而来,自己爹爹和严阿爷应该不会告知墨砚这件事,自己信口开河想必也不会被拆穿。

没想到解释完,墨砚还是望着他,黄金色的眼瞳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那双眸子在灯光的映照下更显得熠熠生辉,白玓瓅松手想站起来给墨砚倒杯水打断这奇怪的气氛,刚松开手却被墨砚抓住一把拉过去,他的力气并不大,只是白玓瓅怕他身体没恢复也没有施力,于是直接被他拉的坐在床边,而后被紧紧抱住,即便只有单手也将白玓瓅整个人仅仅裹住,一如自己落下小楼时他一个飞身过来抱住自己时那般紧,像是抱住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那样紧。

白玓瓅不明所以,却也没有挣扎,任凭墨砚抱住自己许久才放手,这才起身给他倒了水,看墨砚牛饮完又倒了一杯,晃荡晃荡茶壶发现水也不多了,正准备再从窗户爬出去给茶壶添点水,便见门锁打开,候应一脸诧异地看着屋子里的两人。

候应还没来得及问话,白玓瓅先道了声谢,拿着茶壶就溜达出去了。

候应赶忙过来检查墨砚,墨砚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想告诉候应对方的名字,最终却只是张了张嘴,用口型回答:“是我的朋友。”候应回忆起刚才出去孩子的样貌与衣着,怎么看也不像是附近村落的小孩,有些狐疑地将膳食摆在桌上。

在他身后,床上的墨砚抬起手,刚才指尖又碰破了白玓瓅脖子上的伤口,此时指尖还留有一丝新血。

墨砚下意识的伸出舌头,舌尖轻轻舔掉了指尖上的鲜血。

-------------------------------------

白玓瓅找到水壶灌了水后正要往回走,便看到另一个房间门外辛大夫在对那名叫药斗的独臂少年叮嘱什么,说完便进去并关上了房门,少年有些踟蹰,看样子应该是要离开,但却在门口挪步,好像想听又不敢直接敲门进入,于是有些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正好看到不远处走廊另一侧提着茶壶的白玓瓅。

一惊之下正准备转身,白玓瓅一时好奇快步上前拉住他,压低声音问:“里面是谁?发生什么事了?”

药斗想了想,把他拉到远离门扉的院落中间,同样压低声音回答他:“辛大夫在为庄姑娘诊视、上药,我不便进去。”

“可是看你的样子……你还是挺想进去的。”白玓瓅直言不讳。

“……她和墨砚中了同一种毒,但她的情况好很多,除了墨砚身上的毒可能调制改良之外,还有她体质和炁韵的因素。墨砚身体一向是我们这群孩子里最好的,你不知道他小时候几乎都不生病,只有那时候回来……师父说过墨砚体质特异,两个人中毒产生的表征难得只有轻重不同的区分,现在墨砚不能说话,加上他总是掩饰自己的情况,所以我想知道现在庄姑娘的身体状况,借此判断墨砚现在的情况。”白玓瓅其实本来没想知道这么多,只是忘记了面前的药斗本来就话痨,只要自己提起一个话头,对方就会一股脑的和盘托出。

“其实你不用站在门口,别人经过一眼就能看出你在偷听。”白玓瓅一脸严肃地拆穿对方的心思,药斗有些泄气。

“不过你和我一起站在这里,看起来应该就不像偷听了。”白玓瓅突然歪头一笑,刚才的严肃一扫而光,之后便微微偏头,他听力极佳,药斗听不见的对话,他能听的一字不落,于是就将内中的对话一字一句的复述给药斗听。

“现在身体如何?”

“喉咙、五脏和关节都如烈火灼烧,炁韵压制了一部分,倒是可以说话、行走,但难免会因为疼痛受影响。”

“吃了我配的药感觉如何?”

“喉咙可以吞咽了,五内依旧灼痛,但是没那么难熬了,骨缝间的疼痛缓解不大。这种蛇毒究竟是什么毒?”

“今天有人带来了未使用过得银针,我用家里的兔子试了,中针后一个时辰喉咙会化脓,五脏尽是淤血,四肢骨头变得像豌豆黄一样,一掰就碎了。现在只知道蛇毒的效用,我没见过这种蛇,查阅的医书上也没有明确记载,蛇的尸体我已经托人转交到悬壶医会,要确定是何种蛇毒才能彻底解毒。”

“我倒是可以再等等,不过那位小兄弟不是也中了毒吗?他好像没修炼炁韵,能扛住吗?”

之后是长久的沉默,白玓瓅几乎竖起耳朵凝神静听,终于听到内中的辛若谷叹了口气,回答:“严魁殊前辈已经为他推过炁韵,但是……把脉时……他的五脏已经开始积血……”

白玓瓅愣在原地,这句话他并未说出来,药斗有些着急地轻声敦促他:“他们还说什么了?”白玓瓅回过神,笑着说:“辛大夫怕墨砚抗不住疼,解毒可能会很疼。”

“是吗?”药斗略带狐疑,但见白玓瓅笑得无懈可击也就没再多问,正说话却见刚才自己出门是碰到的青年冲过来大喊:“辛大夫呢?!快找辛大夫!墨砚突然开始吐血,黑色的血!!!”声音显然也传到了内室中辛若谷与庄爻那里,只见辛若谷开门看到门口的药斗与白玓瓅,微微一愣,之后赶紧随着着急火燎的候应一起前去墨砚所在的房间,白玓瓅与药斗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庄爻本来倚在门边,闻言眼波微动,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