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鼾神之居
“夏家小少爷驾到！尔等低贱老鸨，还不将佳人尽数招来！”
烈日当空，按常理来说，这在大陆算得最为西北之地，到了惊雷伴红叶的时节，即便没有冷雨相伴，也不该是这般炎热。
午时的饭菜不合这小少爷飞羽的胃口，正好家中老父也不在，更是少说二三十日不归，飞羽也是胆大地离开了那好似堡垒般的府邸庄园。
马车晃悠悠了半晌，到了日斜西山之时，才饿着肚子到了城中最大的风月之所，飞羽下了马车，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虽只三层，却占地千步余宽，抬首至后颈酸痛才可看清檐顶飞燕獬豸的高厦。
红瓦金柱匍匐，青丝粉纱扬抑，数十窗楣各自都倚靠着三两少女，尽是些豆蔻不过二八的年纪，飞羽只是眼神淡漠地朝着大门之前的鼎沸走去，只抬起脚还未落地就有百多身着淡绿盔甲的士兵将那人声所在驱赶挤压得个鸦雀无声。
“那个就是镇西伯的小少爷吧，长得好生美丽。”
“美丽是美丽，看那样子，怕是个银样蜡枪头。”
“你懂什么，若不是十余年前有小少爷的牺牲，你我还能有如今这般的快活。”
“哦？这我还真不清楚，兄台可否讲讲？”
......
十年前，飞羽将将满月，突兀地一天，即便是大陆最东方的另一个人类统领的帝国，号称烈阳永不落的金阳帝国，都是在不过个把时辰当中陷入了严寒，那般寒天，不少席地而坐之人愣是还未起身就成了冰雕。
而且即便距离那神之路有百万里之遥的金阳，亦是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恐怖的威压，牛羊猪狗鸡鸭之牲畜，尽是飞跳不已，距离神之路更为近一些的银月更是举国恐慌。
至于这与神之路所在只相隔了蛮荒和魔兽森林的飞羽城，若不是在青龙冕下，也就是飞羽的爷爷的庇护下，恐怕别说牲畜了，即便是人都要吓破了胆去。
这恐怖威压的源头，就是那神之路了，离之最近的邪神城堡当中冲出一人，只见其就那般凌空站立于虚空，距离地面少说有个百十里，这人周身被一件深灰色盔甲所包裹，深灰大氅也不知是何种兽皮所制。
他那一头披散至脚跟的银灰长发被一发箍所束，双眼盯着那神之路良久又缓缓闭合，只见其额头眉心处出现了一道奇异的符文，说是符文倒也不全面，只是杂乱的线条汇聚一起，泛着淡淡灰蒙蒙的光亮。
就在那人还欲上前一些探查之时，自那神之路当中猛然散发出了无与伦比的极致寒意，那一日，整片大陆都好似经历了一场天劫，死伤者何以千万计，没有人知道那一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那些闻名于世的强者，在那一日，尽数消失不见，在镇西伯的哭喊声中，小飞羽被青龙冕下带走，足足两月有余才再次回到家中，自那一天起，小飞羽就多病缠身，日渐虚弱，时至今日，亦然。
......
“小少爷的事情，何时轮到尔等嚼舌谈论了。”这一淡漠声音响起，飞羽那整日严肃若临敌般的神色也是转为微笑。
“东一叔叔，您回来了。”飞羽拖着虚弱的身体却也快步至跑了起来。
在士兵隔离外的人群当中，有一身高足八尺却消瘦堪比飞羽的老者，灰白长发披散肩头，轻轻捋着早已斑白的长须，看向飞羽的眼神尽是宠溺，随着飞羽到了跟前，这老者也是敞开怀抱紧紧搂住了飞羽。
老者的出现，让本还想着继续观摩小少爷风光的众人，纷纷面露惊恐散了去，甚怕跑得慢些，就会见到洪水猛兽般。
这位老者人称饮血老魔，一身的血气还新鲜得很，怕是将将走出了尸山血海，这镇西魔的名号，也是流传许久，据说当年一伙自魔兽森林当中前来打巧食的兽人，将将到了飞羽城外数十里的一个小镇，还没开始屠杀百姓做血食，就被一周身散发黑气的老者尽数手撕成了碎片，而这老者所过之处，虽说将那些兽人尽数撕碎，却不见一滴鲜血落地。
而在民间亦有传闻，老魔每逢初一十五，必然会出府觅食，无论男女老少，只要被其盯上，必然要被吸成干尸。
这不，人群散尽之后，空地之上还真有一具干尸，瞪大了眼眶却不见眼珠，长大的嘴巴也见不到丝毫湿润，可不就是刚刚还在与周遭人群议论不已的翩翩公子哥。
“东一叔叔，您不是随同父王一起进京了吗？为何今日会寻我而来。”飞羽依偎在东一的怀中，虽然小脸被其长髯磨蹭的痒痛，却还是将小脑袋向东一怀中钻个不停。
“哈哈哈，三少爷嫌弃老头子我腿脚慢，自己逮了只老鹞登了去，就将我甩在徐公都了。”东一轻轻拍着飞羽的后背，宠溺地解释着。
“那您没去撬了徐爷爷的陵库，顺些黄酒回来？”飞羽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又转，好似一只小狐狸，嘴角也是不自觉地流了些许涎液。
“小不点倒是早早就成了个蒙子，老夫到了徐公所在，还能套了空手不成。”语罢，这东一抬手一晃，手心当中赫然出现了一只棕褐色却也包了浆的葫芦，飞羽一把抢过，掀开红木塞子就咕咚咕咚猛灌几口，东一虽眼里尽是心疼，倒也放纵其所为。
“小少爷！老爷说了很多次了，你身子骨弱还藏着寒毒，哪里能这般纵饮！”又是那摘来酸果子倒了小少爷还未换得齐全的一口小小牙齿的黄毛丫头小迷糊，梗着脖子硬生生自周遭士兵腋下挤进来，跳着脚也不管自家小少爷可还在镇西魔怀中，甚至还想跳起来打上自家小少爷几下方可解气。
“你这迷糊丫头，哪有丫鬟敢打主子的，看来还真是惯坏了你。”东一虽语气好似责骂，可眼神之中的宠溺丝毫不比对那小小少爷差了分毫。
“东一统领好，我家小少爷若我都不曾管，还不掀了瓦剥了柱反了天去，您也是，虽说陈酿祛寒毒，但这般暴斟豪饮，要夺了小少爷的魂儿呢。”若说此地唯一不惧镇西魔威名的，除去小少爷，也就只剩得此女了罢。
“小丫头倒教训起老夫来了。”东一是为青龙冕下座下近卫统领，即便在银月亦是恶名昭彰，可在身前两个小家伙面前，却丝毫不见了镇西魔的威严，在丫头的一阵交杂着鼓吹和威胁的长噱之下，也只好老神在在地收起了可说是其和小少爷心头肉般的盛酿葫器。
“鼾神居？小少爷！”小丫头先前见自家孱弱小少爷当街豪饮，只顾得扯气撒泼，哪还注意了此地是为何所在，此时消了些许胜气，抬眼观得匾上表着风月的凤舞字号，登时又是掐腰踢脚，直教这位天下第一纨绔都不由得缩了缩脖。
“本少爷生来完备腿脚，想去得哪里，你这迷糊丫头还敢管了？”飞羽四下张望，见周遭家中侍卫亲兵尽皆憋着笑意，也是面带红晕跳脚落地争辩起来。
“哼！我去告诉老爷！”小丫头嘴角微微挑起，只是细声细语这么一句，登时让本还挺胸抬头生气凛然的飞羽赶忙点头哈腰献上殷勤。
“走走走，你家少爷也就是路过罢了，特意出行呀，其实是想给我家天生丽质的丫头挑上几支朱钗，若不是如此，父王和东一叔叔都是不在，借我些胆子也断然不敢离了后院。”飞羽一阵谄媚才算是消了小丫头的气，一行人浩浩荡荡也就朝着镇西伯府而去。
而在众人离去的同时，一位怀中擎着一柄镶宝嵌玉断剑的少女，自那鼾神居顶楼踏檐而立，望着飞羽离开的方向，紧蹙眉头又眼含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