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深渊
四月十五，月圆夜，子时，怀表开启，猩红四溢......
主墓室内的三人，连同阴兵与纸人，以及那具诡异的棺材一并在刺目的光华中消失不见。
好似失重般的感觉传来，齐牧的整个身体在一片未知的空间中缓慢下沉。
他的眼前明与暗的光影相互交错，时间一如静止了一般凝涩且迟滞。
他感觉一切都变慢了，变迟钝了，也变得晦涩而黏稠。
萦绕周身的云卷云舒，在他眼前一帧帧流动变化，汇聚成千首如来，三眼饕餮，血阎罗......
随后沙漏倾倒，乾坤转换，前方戏台上的老生唱罢，后方妓院的花魁走出，那捉刀的文人轻点墨笔，吟游诗人开怀颂归者......
此方的齐牧像失了神，丢了魂，他呆呆地看着，痴痴地听着，身前的一切如魔鬼在跳舞，似古神在低语。
不知过了多久，当一切光影消失，具现出空间内的真实面貌，齐牧眼里的恍惚色仍久久不退。
我这是在哪儿......我死了么......这难道就是死后的世界......
齐牧站在一处由无数个脸盆大小的六边形组成的金属地板上，茫然四顾。
他眺望远方，空气中的猩红逐渐散去后，露出了一扇扇镌刻着古老图腾的巨门。
这些门远远地将齐牧围成了一个偌大的圆，它们高耸的姿态就好像一座座峻拔的山峰，无声俯瞰着齐牧，令他震颤，令他窒息。
抬起脚步，齐牧怀着心中诸多的震颤和疑惑向着其中的一扇门走去，看似不是特别远的距离实际上走了近一刻钟方才抵达。
伸手抚摸门上厚重的质感，一丝沁心的凉让他恍惚的大脑清醒了些，他抬头仰望门上的纹路，那似石非石似金非金的色泽传递出古老而又神秘的气息。
“不要碰！”
还在失神的齐牧被身后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他缩回手后慌忙转过身去，却见到一个有着半边肉身半边纸身的人形怪物正朝着他急速走来。
当离得近了，齐牧忽然皱了皱眉，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从头顶平均分开的半边肉身，很快就认出了他的样子，“周，周医生？你......不是，你怎么......”
齐牧想说的是他怎么在这里，还有他怎么是这样的一幅奇怪模样，但一时语塞，便没能说清楚。
“我说你啊！”周医生一把将齐牧拉向自己，远离此处的巨门之后没好气地说道，“我千叮咛万嘱咐叫你对那怀表务必小心，没想到这才多久，你就......”
怀表？我现在是在怀表内的世界？我被它吞了之后......并没有死？
一连串的疑问浮现而出，齐牧看着周医生这才发现，他的半边纸做的身子是由一张张处方笺堆叠成的形状，而具备肉体的另一半此时则呈现出一种灵性态的深灰色。
“我此前预言后被怀表收进来的灵识只有一半，便只能呈现出一半的体态，所以用了一些手段来维持平衡。”
似乎知道齐牧有此疑问，周医生主动解释了一番，“这里是怀表空间，你进来了，想要再出去可就难了......”
哦......这么说......那就是我确实还没有死......得知这个事实后的齐牧一时间不知自己应该是喜是忧，他心头萦绕着诸多疑惑，但还未开口询问却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冷笑。
“嗬......叫婆婆我好找！”
齐牧向声音位置看去，旋即对上了满脸怒气的蓉婆以及从她手中甩飞而来的纸钱。
脸上的惊讶还未完全浮现，那凌厉的纸钱已经对着他的脖子切割而来，在这惊人的速度之下齐牧一个普通人根本避无可避，眼见危险已至，纸钱却又忽然改变了一个方向，直直的向下坠去！
突然的变化让三人齐齐看向下方，只见地板上的一块六边形金属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了，露出了里面的一片漆黑，而那张纸钱此时已被这空洞吸了进去，瞬间消弭于无形。
“这，这......”
蓉婆脸上原本的怒色一下子转为了惊讶，她看了眼齐牧紧接着很快注意到旁边的周医生，忽然皱眉惊道，“周......周仲民！你怎么......你！你！！”
在蓉婆的认知当中，周仲民的灵识已被她放在了香炉里并已吸收的差不多了，可现在却又好端端地呈现在了眼前，虽然只有一半，但还是让她发出了惊惧的声音，“周仲民，刚才......刚才是不是你搞的鬼！”
“呵呵......我可没这般本事。”周医生沉着脸摇了摇头，“看来，魂器的规则要开始运转了......”
魂器的规则......对于重点信息总能准确捕捉的齐牧当即愣了一下，未等他开口发问，脚下骤时一阵剧烈的晃动毫无征兆地传来，刹那便席卷了整个空间。
在凶猛的拉扯感之下三人无法避免地摔倒在地，匍匐着的齐牧迅速张望此处空间，想要找到震动的源头。
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远处的一大片地面正源源不断的快速消失，而那个区域原本存在的许多黑色物质在没了地面支撑后，顷刻便沉入在了地下深渊之中。
由于距离过远，那些物质齐牧未能分辨出具体是什么东西，但其中有一个特别明显的被他一下子认了出来——是那具棺材，那具之前存在于主墓室的灵棺！
没想到它竟然也被怀表吞了进来......齐牧无声感叹，他看到那具灵棺犹如触礁的轮渡似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深渊倾覆，最终完全消失在了视线当中。
须臾，震动逐渐停止，望着那一片好似巨口的幽深，齐牧撑着身体站起，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此时与他具有相同表情的，还有不远处的蓉婆和周医生。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起身后的蓉婆话语中能听出明显的颤抖，她朝着灵棺沉没的地方谨慎地挪了过去，想要一探究竟，而周医生和齐牧互相看了一眼后，也缓缓向那深渊处小心走去。
终于，等他们走近了，也逐渐看清了巨口里面的景象，三人不由得纷纷露出难以言喻的震撼来。
在他们的视线里，那深渊中是一排排如摩天轮大小般的巨型齿轮正在无声转动，齿轮之间犬牙交错，犹如巨兽的牙齿正在优雅咀嚼着适才落入其中的物质。
不到片刻的功夫，齿轮停止了转动，而那具灵棺以及跌落其中的阴兵与纸人已无声碎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