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暴君
素玉真不仅在炼金铸器方面拥有罕见天赋,在剑术与道术的高度更是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铸造‘细雪’后,她一夜之间晋升十二境,站立在人间最高处,与大褚皇帝前往中州皇城前,素玉真曾留下一则箴言,箴言所指之人,便是剑庐的第十三位弟子。
赵七举剑篡逆暗杀大褚皇帝失败,被天下人追杀,本是走投无路之际,却遭遇到了陆煊,授于破山剑法和宗门圣山心法,又动用暗宗情报,助陆煊修行破境。
四境疆域广阔无垠,亿万生灵,怎么会恰巧遇见陆煊,而非他人?
凡此种种,皆因陆煊是素玉真留下的箴言所指之人。
若非如此,怎会事事如此巧合?
“很好!”
李承泽面容狰狞,眼神中升腾无穷的杀意,他攥紧车厢的手掌,五指成爪,青筋暴起,强大的气息爆发直接卸掉车厢一角。
“赵七!”
“你该为你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
半跪在地上,以长剑支撑着身体的燕开心领神会,缓慢起身,不发一言,只是攀升气息,眸子中充满着杀意与愤怒。
书剑湖与赵七亦是有着不可磨灭的深仇大恨,赵七被悬赏通缉后,追杀赵七的圣山宗门中,自然有书剑湖的身影。
书剑湖在四境疆域素以团结著称,行走江湖,皆会选择结伴而行,在追杀赵七的过程中,书剑湖的弟子死伤无数,所有参与追杀者,无一例外,全部死在赵七的剑下,如此深仇,远比海深,书剑湖是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赵七的。
“众弟子听令,布剑阵!”
燕开脚掌猛踏地,整个人悬空而起,霎时,天地元气汹涌,如狂风呼啸,簇拥围困在山道周围的书剑湖一众弟子,当即跟随着燕开而动,踩踏着悬剑飞身而起。
他们分别悬立在不同位置,身上激荡着或炽盛、或微茫的光芒,如同暗夜当中引路明灯。
书剑湖弟子以剑阵冠绝天下,与人对战时,少则七人,多则百人、千人、万人,对应天上周天星辰,结剑阵人数越多,剑阵杀伤力越是凶悍,七人所结成的小剑阵,可跨越一个小境界杀敌。
书剑湖杀伤力最为凶悍的剑阵,莫过于镇山剑阵,山上万人共同举剑,集千余座小剑阵,汇聚万人之力,外敌来犯时,千余座小剑阵同时开启,整座书剑湖内剑气肆虐纵横,在一瞬间形成杀力超绝的杀阵,即便是达到十境的大修行者前来攻打,也难以轻易攻破。
凝结犹如实质的杀意直线攀升,二三十人所结的剑阵,配合第八境站立在剑阵前首的燕开,剑阵威势之大,足以抗衡十境修士。
书剑湖众弟子面容皆是沉潜肃穆,剑诀变化不断,催动最大的力量加持剑阵,面对赵七,他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赵七名声显赫,剑道天赋世所罕见,乃是百年难遇的麒麟美玉,他的名声,是倚靠手中的剑实打实一步步打杀出来的。
山道上。
狂风炸开,轰隆剑气席卷。
燕开离地三尺,踩踏在剑尖上,掐捏剑决,怒目虎视,杀意与凌厉并存,目光紧盯着处于剑阵中心的男人。
朗声道:“赵七!你杀我书剑湖无数子弟,今日,新账旧账一并清算!”
赵七仰首,面对站立在剑首,如同剑仙般的燕开,感受着书剑湖一众弟子混圆一体的气息,面容从容,没有丝毫危机紧迫感,好似局外之人,看一场无关紧要的好戏。
他冷笑:“你不提醒我,我差点就忘了,你说的对,书剑湖追杀我这么久,也算是一桩旧仇,应该清算清算。”
天昏地暗,星辰摇曳。
书剑湖众弟子所结剑阵,气势磅礴,威力煊赫,强横的剑气游掠天地,撕碎青冥。
燕开不断变换着印决,缓慢高举手掌,衣袍翻飞,黑发翻涌,在大阵前首,周遭被游掠剑气缠绕,如同剑仙降临凡尘一般。
只听他朗声大喝。
“地灵!”
“天听!”
“魂守!”
“衍道!”
……
身悬高空,如道祖天尊,每句话如同法旨敕令,伴随着恢宏声音铿锵落下,由二三十人结成的剑阵,他们所站立各处位置,有规律地闪耀着炽盛夺目的光芒,气息浑圆,如同一只蛰伏的巨兽,亟待咆哮。
虚空苍冥猛然震荡,一道剑气率先凝结而成,剑身旋转,剑尖朝下,遥指赵七。
一道剑气出现后,铿锵铮然声连绵不绝,一柄又一柄,首尾衔接,如同星辰倒挂,从天穹至高处,极目俯瞰,山道上空,赫然倒挂无数柄长剑。
一场浩荡天地剑雨!
“敕!”
燕开手掌在虚空轻压,倒挂天穹的剑雨,覆盖方圆十丈范围,剑气迸溅,穹顶轰隆隆,天地剑雨,径直垂落,朝着赵七垂落直杀过去。
剑阵覆盖正中心,赵七站立在原地,面对覆盖直下的天地剑雨,他只是双手缓慢高举手中的剑,以半跪之姿,剑柄朝上,剑尖朝下,猛插地面!
铮然一声,如猛虎咆哮,长剑顺畅插入地面三分,以此为起点,无形而强大的剑罡之气朝着四周扩散。
滚滚轰隆,将他连同陆煊与邓凰漪尽数覆盖在内,这道薄弱的剑罡成了三人庇护所。
剑罡形成霎那,天地倒挂的剑雨带着极强的压迫感,轰隆直下狠撞而来。
轰隆隆,剑雨浩浩荡荡,覆盖的十丈空间之内,所有一切,全部被浩荡剑气强烈挤压,如同纸糊,脆弱不堪,全部被游掠的剑气切割斩灭,恍如灭世。
唯有剑罡覆盖范围内宛如净土,陆煊看着剑罡之外的一幕,面容失去血色,瞳孔收缩如豆,震惊到难以平静。
直到此刻,他方才明白,燕开率众结成的剑阵究竟有何等恐怖的威能,抬掌之间,毁天灭地。
“真是恐怖……”
陆煊忍不住惊叹一声,笼罩在他周围浅薄的一层剑罡,却在这场蕴藏有滔天杀伐的剑雨当中稳如泰岳,纹丝不动,硬抗下这场浩荡天地剑雨。
“恐怖?”赵七听到这话,嘴角噙着浅淡嘲笑道:“可是这剑阵很普通啊,普通到一剑就可以轻易切开。”
“一剑切开?”陆煊神情惘然,如此威能煊赫的剑阵,竟然可以一剑切开?
等等。
陆煊瞪大眼睛,道:“你是说,你要出剑?”
在义庄时,赵七说过,举剑暗杀大褚皇帝时承受了大道伤,不能随意出手,只能出手最后一次,而最后一次出手的机会会留给重要的人物。
赵七没有回答,他有了动作,他单手握住剑柄,暗沉的剑鞘半遮眼睛,余下一只眼凝望着剑阵前首悬剑而立的燕开,接着,一点点缓慢抽出长剑。
这柄剑,长三尺三。
七分惨白,三分锐利。
长剑被缓慢抽离的刹那,赵七整个人,给人一股极其锐利之感,好似蜇藏的雄狮已然苏醒。
天地剑雨,汹涌垂落,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天地当中的一切尽皆在这柄长剑下瞬间变得黯然无色。
一剑斩切,由下至上,长剑在虚空留下一道明亮弧线,此过程,没有透露出丁点神威,平平无奇,普普通通,但就是这样平凡普通的一幕,却让陆煊看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
如同光明切开黑暗,天地剑雨被切碎,所有剑气寸寸崩断,成为碎片,尽数被摧毁,结阵二三十余书剑湖弟子,包括悬空在剑阵前首的燕开,身躯一震,全部口吐鲜血。
“这……”
如此震撼人心的一幕,陆煊长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修为境界实在太过于卑微,根本看不明白赵七这一剑中有怎样的煊赫威力,只是震撼,只是莫名,只是不可思议。
“小师弟,可要看好了,我再给你露一手。”
赵七微弯曲膝盖,面容勾勒出极淡的讥讽嘲笑,接着,所站立之处,土石皲裂,轰然炸碎成向外扩散的蛛网。
他以无比迅猛姿态,如猛龙过江,直线杀掠出去,剑锋掠过风幕,划出弧形流光,沿途一路,炸开一道欣长路径,如龙直线贯入书剑湖剑阵中。
霎时,无数银线布满整个剑阵,每一道银线的划过,皆有殷红鲜血迸溅,书剑湖众弟子的身躯被斩成数截,残躯又在瞬间被剑气斩灭,变成齑粉。
当银线消失顷刻,赵七已出现在剑阵最前首,在虚空当中,缓缓坠落而下。
待到赵七平稳落地,霎时,轰的一声,整座威力煊赫的剑阵顷刻土崩瓦解,结阵二三十余人,包括燕开,全部炸碎成齑粉。
血腥浓郁,风吹不散。
血腥杀戮过后,周遭寂静。
夹杂浓郁血腥味的清风拂过赵七的面庞,如猛虎般的眸子凝望着端坐在车厢中的李承泽,嘴角噙着着讥讽,仿佛看到了世间最大的笑话。
李承泽眸光低垂,深邃的眸子,沉默地注视着地上的的尸块,他本是寡言之人,此刻见到赵七一剑就击溃了书剑湖剑阵,本是苍白的面容,更显得病弱与憔悴。
“赵七!”
李承泽抬起头,注视着不远处的男人,四指指节攥得发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名为‘愤怒’的情绪被不断挑起,持续发酵,积淀酝酿……
浇筑真凰血,化去真龙宝座戾气,洗礼自身,提纯人皇血脉,得到这座天下中他想要的一切……他本将所有一切,细致入微的尽数掌握在手中。
一切的一切,只需要静心等待便可徐徐图之。
可凭什么?
赵七这个蝼蚁一样的贱民,单枪匹马,拎着剑出现在他的面前,就想要摧毁掉他来之不易的一切!
他有怎样的资格?
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人摧毁掉他得之不易的一切,那他一直以来付出的努力与代价,又算得了什么?
“你真的罪该万死……”
李承泽表情狰狞,身躯羸弱的年轻男人,轻抬起手,贴附在车厢的一侧,整截沉重车厢随之颤动,仿佛难以承受住他的满腔怒火。
盛怒之下的李承泽一步步走下马车,苍白面色,涌动一抹红晕,脖颈之间,青筋浮现,从脖根泛起、蔓延……
刹那,宛如沉眠的暴君倏忽睁开双眼,李承泽身体中的人皇血脉激荡复苏,磅礴煊赫的血脉之力瞬间铺展开
那双涌动着滔天怒火的漆黑眸子,在瞬间变成璀璨金色,璀璨夺目,煌煌如天威。
陆地起伏,龙蛇起舞。
世界昏暗,星火渺茫。
天地之间,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在这股磅礴力量之下,轰然尽数炸碎成齑粉。
这是一股不容忽视恐怖至绝巅的力量!
磅礴而煊赫的恐怖力量轰然降临,碾压在赵七身上。
如泰岳,似巨海。
人皇血脉裹挟的力量之巨,赵七所站立的空间都产生了扭曲之势,然而,在如此恐怖煊赫力量下,赵七却岿然不动,只是肩膀轻微陡沉,骨骼传出咔嚓咔嚓声响,所站立之处,皲裂凹陷,不住往下沉陷。
仅此而已,再无其他。
相比于李承泽,他的双瞳漆黑,平凡到了极点,却硬抗下了来自李承泽身上的泼天人皇血脉激荡之力。
李承泽一阵愕然,赵七这个乞丐一样的贱民,竟然能够硬抗住皇族血脉之力的压制……
“大诸皇室统御天下万民,身上流淌着血脉之力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硬抗下泼天压力,赵七缓慢直立起身子,抬腿缓步前行,一步一凹陷,每落下一步,犹如千钧重锤砸地。
‘咚咚’踩踏在地面的沉闷声,落在李承泽的耳中,让他心情沉重到了极点,他的面容阴沉至极,身上气息节节攀升,他脖颈处攀爬满逆鳞般的无数细密赤金纹路,一点点攀爬至眼敛处,显得很是妖冶。
皇血沸腾!
李承泽本是璀璨夺目的瞳孔,顿时爆绽出更为璀璨的灿金光芒。
“可惜,若是你老子亲自来到这里,或许还能凭借皇室血脉之力,将我彻底压制,至于你……想凭借这种手段压制我,绝无可能。”
“姓李的,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是什么目的,弑君、谋逆、僭越、以下犯上、不尊规矩……这些事情都是我喜欢的词汇,也是我非常乐意干的事情。”
边说边举起手中长剑。
“朝廷对素玉真做过什么,身为李家人,你比我更清楚,若是没有其他保命手段,那么……今日,我便弑君,用这柄剑杀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