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恭迎
浓雾翻卷，烟雨氤氲朦胧。
剑炉三十四座大大小小的山体，大半隐在山雾中，骤雨初歇，偶有鸟鸣打破山道的寂静。
小竹峰的山脚，立着根根霜竹，竹林沿顺着山路两旁生长，蔓延一路向上。
这种霜竹，四季生长，质地坚韧而挺拔，生存能力极强，竹皮白如霜，价值不菲。
教宗一行人，踩踏在湿润落叶上，排开驱散浓浓山雾，没有惊动任何人，沿着山道向上走。
小竹峰山门前的嘈杂声越来越清晰。
赵七的葬礼，天下来了许多人，全部聚集在小竹峰山门前，他们言笑晏晏。脸上洋溢着笑容。
参加赵七的葬礼，这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他活着的时候，天下有太多人战战兢兢的活着，唯恐赵七拎剑找上门。
现在赵七死去，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阴霾尽数消散，大快人心。
“教宗大人到！”
山脚迎客的守山门徒郎声一呵，声线穿透浓浓山雾，压盖山门前诸圣山议论的嘈杂声，惊动了剑炉的客人，落在众人耳中。
山门前的嘈杂，一瞬消失，变地寂静。
三两呼吸后——
小竹峰山门前再度爆发出更大的嘈杂声。
不过这次。
他们议论的话题与对象发生转变，由赵七变成了这座天下地位最为尊崇的教宗大人。
论实力，教宗大人年迈而老朽。行将就木，没有半点修为境界，这些修为通天的人物，自是不惧。
可论及地位。
教宗大人是这片大陆上最为尊贵的人，其地位与声望，可与皇城中端坐在真龙宝座上的皇帝陛下相当。
圣山山主，书院院长，世族大家……乃至天底下其他修为通天的大人物，见到教宗大人，都要给予足够分量的尊重与敬畏。
很快——
小竹峰山门那边有人行动起来，向着被山雾笼罩的山道狂奔下去，他们要第一时间，向教宗大人表达最崇高的敬意。
山风清爽，浓雾排开。
离开山门，下山道迎接教宗的那批人中，居于最前首之人，率先看到在浓雾山道中缓步而行的教宗一行人。
当即停下脚步，整理仪容，遥遥对着教宗大人，躬身行礼道：“教宗大人……仁心斋，向您表达最为崇高的敬意。”
山风掀起他漆黑如墨的大袍，衣襟边缘处，镶嵌着灿金细线，大袍背后，群鸦乱舞，九天星辰闪烁，杀气凛然。
仁心斋的斋主今日前来参加赵七的葬礼，自然不会是为了缅怀与伤感，而是来确认赵七是否真的死亡。
仁心斋与赵七有着永世不可磨灭的仇恨，赵七生前杀的很多人当中，仁心斋绝不在少数。
这笔仇债，积怨很深，无法磨灭。
赵七突兀暴毙，讣告传遍整个天下，仁心斋带着质疑的。
坏事做尽，恶人长命。
赵七那样的人，仁心斋不会相信会突兀死亡，一定要亲眼看到他的尸体，确定他的死亡，方才放心了结这桩仇恨。
老教宗在乔桐的搀扶下，在湿润山道颤巍着身体行走。
他年纪未免也太大了些，以至于简单的行走，双腿便止不住的打颤，行走在山道上，尚且还没有走几步，便有些气喘，好似随时会在这清爽山风的吹拂下，就此了结生命。
风中烛火，随风摇曳。
支撑着他不倒在山道上的原因，大抵是因为心中升起的一股登山的意志力。
他走的缓慢，跟在这位风烛残年老人身后的一众随从，自然也是缓慢。
他们的耐心极好，一路所行，无人会催促，更不会有人大声斥责。
他们只是非常有耐心的静静跟在这位老人的身后，如同山间吹拂起的清风，安宁而宁和。
前方躬身行礼，修为通天的仁心斋斋主，面对如此平凡而普通的老人，同样极富有耐心。
也几乎是在仁心斋斋主到来的三两呼吸内，老教宗的前方又出现一批势力。
“愿与光明同在……金风楼恭迎教宗大人。”
高大的男人，一楼之主，地位煊赫而超然，身穿白色袍服，衣襟边缘处镶嵌着一圈湛蓝色丝线，象征着至高的穹顶，穹顶之下，纯白飞鸟，铺展翅膀飞向苍穹……
大袍上的细节做到极致，有湛蓝色的穹顶镶边，也有群鸟展翅。
金风楼来剑炉参加葬礼，目的与仁心斋一般，特来确认赵七死讯是否真实。
金风楼死在赵七手里的人太多了，沾染了太多人的血。
赵七纵死，也难以抵消。
出席这场葬礼的人，每一个人的目的都不太一样，有人缅怀，有人憎恨，有人嘲笑……但居多者，都是确认赵七死讯，怀带着憎恨而来。
赵七，是一个天下人都憎恨的人物，他的生前，得罪了每一个能够得罪的势力。
“愿与光明同在……”
“愿与教宗同在……”
“愿沐浴光明，远离黑暗与邪恶……”
金风楼在往后一些……参加赵七葬礼的诸圣山，鳞次栉比，三三两两，站立在山道两旁，全部对山道上缓慢行走的老人表达崇高的敬意。
这是规矩！
教宗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超然，纵然是修为通天的大人物，面对教宗也需要低头。
哪怕，这个老人，风烛残年，只是一个普通人。
“愿与你们同在。”
“愿光明沐浴在你们身上。”
老教宗在一众人的注目下，依照道宗固有惯例，非常熟练的说着这套说辞。
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毕竟坐在教宗的位置长达七十五年，风烛残年的老人早已习惯。
乔桐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搀扶着老教宗穿梭在簇拥人群中，细心将一切细节记刻在心里。
教宗的说辞、诸圣山的礼节……种种条例，在他看来，显得有些奇怪，尤其是声名与地位都无比崇高的大修行者们，会对一个普通人表达如此崇高的敬意。
但这些条例，就像是白木车厢和白袍随从，从很远久远的岁月就已经传承下来。
站在众人面前，承受着敬仰与尊重……目前看来，的确是一件舒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