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酝酿

乔桐在这座天下当中，地位不言而喻，无论老教宗逝去与否，他都是一位举重若轻的人物。

而今。

老教宗逝去，在这座天下当中，他的地位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栖身在光明中的影子，即将走向光明，登顶上位，成为新一任教宗，站立在世俗权力的顶点，年轻有为，万众瞩目。

老教宗瓮逝的消息，很快就会如狂风骤雨般，呼啸席卷整个天下。

届时，乔桐只需要前往皇城完成教宗加冕仪式，就会成为新任教宗，登顶上位，承受世人膜拜，这是一个注定在世间万众瞩目的年轻人……而现在，这位年轻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然不见了踪迹。

“有谁注意到影子大人去了哪里？”

天地风雨欲来，晦暗不明，聚拢在小竹峰山门前的众人，面面相觑，因为失去乔桐的踪迹，而陷入莫名恐慌当中。

今日，剑炉替赵七举办葬礼，天下四境来了许多人，人多眼杂，阳光底下无新鲜事，总有几个胆大妄为的人，他们唯恐乔桐生出丁点意外。

在众人不知所措之际，一个清脆的声音，怯生生在恐慌众人耳中响起。

“影子大人现在就在小竹峰的山脚下……”

姜荭胆怯举起手掌，人群中，此刻得她显得格外引人注目，一瞬间抓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面对如此多的大人物注视，她略显慌张，声音支吾道：“影子大人想要去观览剑炉风光，为确保影子大人的安危，我特来请示，不曾想……”

她胆怯的望了眼，已经没有生机的老教宗，剩余在嘴中的话，被她生生压下去，她知道，接下来的话，实在不合时宜。

小竹峰山门前的众人却松了一口气，关于姜荭的絮叨以及其余表现，他们没有继续去听，不再关注，只需要知道影子大人的位置，安全与否便可。

然而——

就在众人暗送一口气时，田不易低沉的声音响起，再度让松弛下来的众人，提心吊胆起来。

“在我的神念感知中，并没有影子大人的存在！”

语惊四座，众人纷纷不可思议的望着田不易，这位面容普通的小山主绝不会在这个节骨眼随意乱语。

他的话，具有怎样的涵义，不言而喻，田不易的神念感知能力份属天下第一，神念如水纹辐散，早在赵七葬礼举办开始的那一刻，便已经覆盖了整座剑炉。

剑炉当中任何细微变化，都会在田不易强大神念感知范围之内，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够精准掌握。

但现在——

影子大人所在方位却并不在他强大神念感知当中。

这是非常让人不安的事件，不详的预感，瞬时笼罩在众人心头之上。

就在这时——

又有一道让人沉重的声音接踵而来。

“出大事了……”

距离教宗最近的五竹注意到悬挂在教宗遗体上的长令，正无声闪烁着清辉光芒，教宗信物有如此变化，代表怎样的意义，所有人都心如明镜。

有人曾向教宗大人传讯过讯息，普天之下，教宗信物只有两个人能够使用……传讯讯息的这个人，只能是消失在众人视野当中的影子大人。

五竹此刻是焦急的，种种迹象表明，影子大人可能出事了，不然不可能通过教宗信传递讯息。

他急切想要破开信物当中的讯息，却没有任何办法。

教宗信物当中，密布着强大的限制，非教宗与其继任者不可轻易破开。

见到这般情况，田不易瞬间来到五竹的面前，抓过长令的瞬间，强大的神念近乎蛮横的侵入长令当中。

长令当中密布的诸多限制，在一瞬被破开。

破开的刹那——

田不易猛的捏碎长令，光芒爆绽，长令当中的讯息随之暴露在所有人视野中。

当真出事了！

影子大人遭遇危险，这是一条求援的讯息。

“后山……影子大人在后山！”

“速速前往！”

如巨石砸入平静湖泊中，小竹峰山门前，喧嚣嘈杂，所有人面色阴沉朝着山道掠行出去。

讯息的传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事件的酝酿与积淀……最坏的情况或许已经发生。

这是非常恐怖的事件！

教宗是整个天下的精神领袖，事事巨细，绝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危险。

狂风拂掠，排开山雾，当先奔下山道的田不易面色阴沉，一双眸子中充斥着不可化散的浓郁杀意。

剑炉今日大开山门，替赵七举办葬礼，客迎天下人，竟然胆敢有人对未来的教宗行刺杀之举。

后山距离小竹峰有一段距离，凭借自身强横的修为以及对剑炉的熟悉程度，他很快甩开众人，离开小竹峰的山道向着后山直奔掠行出去。

……

后山。

激荡的战斗铺展还在持续，土石崩碎炸开，陆煊刻画的元气阵法没有办法长久压制漆黑魅影。

阵法之力终究是外力取巧，短暂压制后，樊笼阵与垒石阵在漆黑魅影强力冲撞下相继崩碎。

陆煊很快与之攻杀在一起。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的声音，在狂风中炸开，少年人的面色沉潜肃穆，与漆黑魅影交手的战斗持续的越久，他的心情便越发沉重。

漆黑魅影根本不像是一尊活物，刀剑斩在它的身上。

无痛、无知、无觉。

更加诡异的是，它的身上多处被伞剑洞穿，却没有一丝血液迸溅出来。

这是一座非常纯粹的死物！

并且。

最让陆煊震惊不止的是，这座来历不明的漆黑魅影，所使用的神通术法并没单一，而是包罗万象，将天下所有圣山的绝学全部掌握且精通。

它就像是个精通各家绝学宗师，所有神通术法如臂挥使，没有丝毫的凝滞，如臂挥使。

“身若柳絮，踩踏的身法是金风楼的‘清风拂柳’。”

“白骨手臂，坚硬如神铁，五指如鹰勾，雷霆覆印掌中，是通文馆的‘五雷天心诀’。”

“山峡壁上，错落无序留下的剑痕，每一道剑痕细如银丝，是仁心斋的‘八珍剑’。”

……

除却这些圣山绝学，陆煊还在漆黑魅影的身上见识过释修的‘无量’与书院读书人的‘浩然’……天下四境中几乎所有的术法神通，接连被漆黑魅影所施展。

诸般手段加持精通，无不指向一件事，这是一个为刺杀而生的刺客。它的出现，是一场蓄谋已久。

“回答我！”

陆煊阴沉着脸，怒目虎视，狂风直扑面门，疲于应付的同时，呵斥质问着漆黑魅影的来历与根脚。

他的质问当然没有得到回应，对方既然是为了刺杀而来，自然不会话多解释，杀手不是搭台唱曲的戏子，杀手的行刺的目的是为了杀死目标，过多的话语，只会显得可笑且愚昧，况且，漆黑魅影的实力远超陆煊，强者的眼中没有弱者的席位，何须解释？

陆煊也深谙此道，知道如此质问不会得到任何的结果，但幸运的是，他在漆黑魅影密集攻势的夹缝中抓住了对方一线漏洞。

高手之间的对决，既决胜负，也分生死。

陆煊顺着这一线漏洞，逆着狂风，沿顺而上，如猛虎扑食，直扑上去，近乎蛮横，如陨石相撞，径直撞在一起。

这股冲撞后劲极大，两道身影，轰然一声，径直撞在山峡壁上，强大的冲撞力，导致山峡壁在震颤中皲裂开。

细碎石子掉落，刚升腾起的烟尘被劲风吹拂消散……撞在山峡壁上的两道身影仍旧在纠缠。

铛铛——

火星迸溅，如同打铁般的声音在狂风中响起。

陆煊伸手探进漆黑魅影中，强忍着黑雾对他手臂腐蚀带来的刺痛，抓住漆黑魅影的脖子。

入手，一片冰凉。

他抓住的是白骨脖子，但他不管不顾，攥紧伞剑，用尽一切力量，狠砸在漆黑魅影的头颅。

每砸一下，都是带着‘砸剑’的意味，势大力沉，刚猛异常，以至于漆黑魅影背后的山峡壁都因为这个缘故产生蛛网般皲裂痕迹。

但——

这并没有任何作用，他们之间境界实力相差悬殊，这般做法，并不能将之压制。

最后演变的结果——

在一阵纠缠与反抗过后，陆煊反被钳制，白骨手臂如神铁般死死扼制住他的脖子。

陆煊感觉到窒息涌来，如同溺水大海之中，难以呼吸，脱力感随之袭上身体，手中伞剑就这么的脱手掉下。

被钳制的死，他再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这场战斗……本就实力悬殊，能够支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释修手段‘无量’绽放的光芒在他眼中升起，并且向着他不断靠近，陆煊生出绝望，放弃抵抗，死神此刻距离他很近，近在眼前……

等待死亡的那一刻，心知将死，陆煊心境是平静的，静等死亡降临。

但很快——

他的心境变得激荡起来，事情出现的转机，猛然发现，后山当中，一股强大的秘力限制了所有的一切。

飘扬的尘土、支离破碎的衣衫、碎裂漂浮而起的碎石、掉落在地上的血滴……包括漆黑魅影施展的‘无量’杀招，在陆煊眼中的一切，赫然静止不动，一股磅礴的力量，将所有一切尽数操纵在纤毫之间。

接着，后山的天穹，虚幻身影缓慢凝聚，那是一尊璀璨夺目的星辰巨人。

星辰巨人尚未凝聚完成，虚空波荡一震，陆煊的面前出现一道臃肿肥胖的矮小身影。

田不易胸腔中积蓄着愤怒，在他的神念感知下，竟然胆敢有人玩‘灯下黑’在他眼皮子底下刺杀未来的教宗。

他抬起一掌，轻易化解漆黑魅影的‘无量’。

又。

握掌为拳，径直狠砸在漆黑魅影身上，拳劲迸发，漆黑魅影整个人横飞出去。

在飞出去的刹那，天穹凝聚的星辰巨人恰好凝聚完毕，硕大且璀璨的手掌呼啸将之攥紧，如抛掷沙包般猛甩在地上。

轰——

惊天尘土冲天而起，攻势并未就此结束，天穹上的星辰巨人举起一拳又是狠砸，一拳接着一拳，没有丝毫的凝滞与割裂，观其阵势，好似要将后山大地打穿。

在漆黑魅影被钳制的期间，田不易接过陆煊手中的伞剑，抬起一扬，随意将之抛掷在高空，伞剑悬空而停，遥指被持续不断狠砸的漆黑魅影。

接着，陆煊发现伞剑悬空而停的顷刻，周围天地随之激荡着汹涌剑气，草屑、尘土、血液、碎石……如游鱼游曳聚拢在伞剑的后面，每一个物件，俱是激荡着炽盛的剑气。

都是一柄剑！

田不易武道与剑道同修，随着大手一挥，伞剑当先冲出，其余物件如龙贯入，狠砸漆黑魅影。

轰隆隆——

如敲鼓声密集不断响起，所有的剑砸在漆黑魅影的身上。

待到结束。

天地寂静，再无一丝声音。

田不易一步踏出，来到深坑凹陷面前，盯着凹陷中的黑色火焰，皱眉不语。

凹坑当中升腾着漆黑火焰，这种火焰带着阴冷邪恶之感，好似不被这个世界容忍。

“真是诡异……”陆煊喘着气来到田不易的身边，他面色苍白，盯着凹坑中升腾起的火焰，轻声道：“田师兄，你杀了这个刺客，不是死无对证，没有办法找到谋划这次刺杀的幕后黑手了吗？”

“我当然知道应该留刺客的性命，才能揪出幕后黑手，但……它不是我杀死的。”

田不易眉皱如山，他的确没有下杀手，他的攻势虽然看起来刚猛无双，但他对力量的把控精准到纤毫之间，所有攻势只是惩戒之用。

“它是自杀的……”田不易略微思索一下，道：“确切来说，是自焚。”

听到这话，陆煊心情有些沉重，深感刺客的果断，这样一位精通百家绝学的刺客，在刺杀行动失败，为了避免泄露秘密，竟然会这样果断、毫不犹豫，选择自杀。

刺客被解决之后，后山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黑色火焰滋滋的响着，劲风都吹不灭。

许久过后——

圣山来客们姗姗来迟，他们的到来打破了后山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