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人皇法旨
这绝不是简单的长剑递送,而是少年与男人性命之间的捆绑,义庄之外,强敌环饲,他们携带着时刻可以剥夺他人性命的獠牙,缓慢迫近义庄。
陆煊盯视着长剑,长久不愿挪开眼睛,伸手握住略带冰寒的剑柄,须臾间,剑柄处冰寒尽数被他手掌的炙热温暖驱散。
于无声处,陆煊执剑站立,深邃眸光穿透义庄与外界黑暗唯一沟通的桥梁,那扇被赵七怒砸变得支离破碎的门户之外,他的视线仿佛穿透层层黑暗,凝视到了聚拢在义庄周围的强敌。
他没有动作,在不清楚黑暗中聚拢多少强敌的情况下,以静制动,方才是上等之策。
风声呜呜,犹如冬月寒霜弥漫,周遭寂静,没有一丝声音,黑暗中,蛰藏着世间极致大恐怖,压抑的氛围笼罩着整座义庄。
陆煊如坠冰窟,周身血液流动凝滞,却又在他那颗跳动的心脏驱动下,迸溅出炙热与炽烈。
杀气!
让陆煊感觉到压抑的事物,并非虚幻,而是真实存在,义庄外的黑暗中充斥着凝结如实质的杀气。
“逃窜义庄前,我已解决掉一批穷追不舍的老鼠。”
与陆煊严阵以待不同,赵七神情坦然,没有流露丝毫惊慌,对义庄外黑暗中蛰藏的强敌,他的感知更加真切,哪怕因为大道伤的缘故无法出手只能假托他人,但源于自身实力的强大,让他对黑暗中的强敌依旧小觑轻视。
“那密布在义庄周围黑暗中的是什么?”
“是更加强大的老鼠!”
微弱红芒从黑暗中隐现,由远及近,驱散了黑暗,绽放了光明,一盏红色灯笼的出现,截断了少年与男人的对话。
执掌灯笼者,是位身穿儒服的年轻人,青色儒服裹身,头簪方巾,灯笼红色微光映照下,行走在黑暗中显得颇有些鬼魅森然。
“他是谁?”
陆煊神情怔怔,喉咙滚动向下一压,见到对方第一眼,便深感对方的强大,宛如水中蛟龙,潜意识里,他攥紧手中的剑。
此时此刻,剑,给足了他安全感。
“谁?”赵七声音轻缓,在义庄中如同一缕清风落入陆煊耳中,道:“你问的……是谁?”
陆煊深吸一口气,瞳孔略微收缩,凝视着黑暗中出现的数道身影,或站或蹲,强压镇定道:“他们……都是谁?”
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有好几波人,以陆煊目力,没有办法逐一看清,但胆敢来此围剿赵七者,绝不会泛泛之辈,个个强大,人皆如龙。
“执掌红灯笼的,是青崖书院的。”
“蹲在黄泥土墙上,双手合十,口诵佛号,一脸笑嘻嘻的,是悬空寺的。”
“还有一些隐藏在黑暗中,不曾露面的人物……仁心斋、通文馆、金风楼。”
赵七娓娓道来,如数家珍,在他的感知下,聚拢在义庄外所有人的身份来历,所在圣山宗门,巨细无遗,全部告诉陆煊。
陆煊听的心惊肉跳,依照他脑海中融合的两段记忆,赵七所说的圣山宗门,赫然全部是大褚王朝极为鼎盛的圣山宗门。
每一座圣山宗门,如擎天巨擘,矗立在大褚四境,千年不壅溃,单论青崖书煊,便是威名煊赫,饱受世人敬仰与推崇,至于其他的圣山宗门……俱是强上加强。
“他们很强!”
陆煊心脏剧烈跳动,聚拢在义庄周围的人,每一位皆是如大道青天,可以轻易碾压死他。
“强?”
“强!”
“这些人,只是在各自所在圣山宗门的中流砥柱,说不上强,也说不上弱,只能算是一般。”赵七环顾周围,讥讽道:“你可知,他们是各圣山宗门的中流砥柱,是为了我这颗项上人头,我就站立在这里,为何他们只是围堵在义庄外,却不敢上前进攻?”
陆煊现在方才察觉,的确,如赵七所言,在圣山宗门的中流砥柱们出现在义庄的那一刻,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围堵在义庄周围。
“围而不攻,是因为他们心生恐惧,谁也不敢当出头鸟。”赵七轻蔑嗤笑道:“这群人,表面上看,是各自圣山教统的中流砥柱,实际不过是一群实力不足,贪心有余的小角色,上不了台面。”
陆煊不敢接话,赵七眼中上不了台面的小角色,在他眼中,如苍天青冥,生不出半点小觑之意。
“欲望充斥他们的眼,迷惑了他们应有的理智,若非身体发生意外,不能继续出手,如他们这般角色,杀他们,如杀土鸡瓦狗。”
听着这番话,陆煊下意识询问道:“赵先生,你全盛巅峰状态的实力有多高?”
“不高,只有十境。”
赵七轻飘飘回答,陆煊却是呼吸一瞬凝滞,大道修行,十二境为人间修士最高顶点,十境修士在四境疆域中可谓是凤毛麟角,而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是十境!
忽得,陆煊想到被赵七一个眼神恫吓惊退的红裳女,问道:“那位天外天的红裳女又是何等境界?”
赵七不以为意道:“那娘们与我相差甚远,境界不高,只在中三境,但胜在扎实,在中三境中也算是好手,掌握有秘法在身,可与后三境一搏。”
“赵七!你的死期已至!”
义庄外挑着红灯笼的儒士朗声一语,声音恢宏,如水纹向周围扩散,震动波荡,响彻整座义庄。
人的名,树的影,赵七声名显赫,是大褚王朝中最为闪耀璀璨的星辰,时至今日,赵七在无数人心中仍旧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读书人虽心有忌惮,却没有惊惧而走,只因,为了追杀赵七,他带来了强有力,足以钳制住赵七的手段。
“上一个这么跟我说话的人,已经死在了我的剑下。”面对威胁,赵七嘴角噙着冷笑,迄今为止,所有在他面前嚣张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全部被他一剑杀了。
青崖书煊的儒士听到这番话,咧嘴狞笑,面容看起来狰狞可怖,红色微光下,显得阴森鬼魅,全然没有儒修该有的浩然正气,通体上下,充满戾气。
袍袖一挥,在他薄薄的衣袍下,灿烈如阳物件腾空而起,轰隆声响彻苍穹,黑暗辟易,光明浮现,恐怖而强大的气息如水纹波荡扩散,金光覆盖范围内的所有修士,霎时之间,如陷泥潭,经脉窍穴尽数闭合,道旋停止转动,通天修为在顷刻被锁死。
“这是……什么东西?”
陆煊心神微凛,他是凡俗,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此灿金物件亦是没有刻意针对他,他无法察觉到此物件究竟携带着怎样的恐怖。
但物件璀璨如烈阳横空,悬停在穹顶的那一刻,整个义庄亮如白昼,煊赫威势,让人心生敬畏,潜意识里,忍不住想要跪服下去。
“人皇法旨!”
赵七字字如千钧,虽早已猜测追杀他的人中,会有人携带重磅级用来钳制他的手段,但没曾想到竟是人皇法旨。
人皇法旨不是一张普通寻常的法旨,它的独特之处在于上面蕴藏有大褚皇帝的一缕精神烙印。
率土之滨,莫非皇土,法旨爆绽出灿金光芒覆盖范围内,众生皆臣服,天下万民,见法旨如见皇帝亲临。
“赵七!人皇法旨在此,你逃无可逃,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束手就擒,我们或许可以给你留个体面。”
执掌红灯笼的少年儒士大袖飘摇,声音恢宏响彻云霄,话落瞬间,青衫袍袖间忽得铮然而鸣,袖中一点寒芒绽放,三尺青锋如龙首探出,剑刃寒芒,让人顿感不寒而栗。
赵七冷笑,讥讽道:“让我束手就擒,你算那根葱?你不要觉得背后有青崖书院撑腰,又携带一张人皇法旨,就觉得自己可以在我面前肆无忌惮了。”
“儒修、剑修、释修、武夫……我赵七杀得多,在我眼里,你也就是稍微强一点的土鸡瓦狗,依旧可以肆意打杀!”
“口舌之争没有过多意义,今日死劫,你依旧躲不过。”被轻视诋侮,少年儒士并未气愤,怒而出手,面对赵七,纵然是有人皇法旨悬空头顶,他的心中仍是忌惮不止。
须知,赵七可是大褚王朝中唯一一位但敢向大褚皇帝动手的屠龙者,面对赵七,他只能一忍再忍,寻找最合适的出手机会。
陆煊洞察到儒士的微妙变化,心中暗松一口气,虽然知道对方祭出了人皇法旨的目的是为了牵制赵七,但毫无疑问,这亦是机会,给了他一丝喘息的机会。
人皇法旨被祭横空在穹顶,有利有弊,至少,对于陆煊而言,他所要承担的压力被大大削减,毕竟,人皇法旨覆盖范围内,所有人皆与普通人无异。
面对一群手段非凡的修行者,与,面对一群普通人,显然,面对后者的生存概率会更大一些。
“人皇法旨悬空,笼罩义庄……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因此安全不少?”赵七心细如绵针,一眼洞察到陆煊心态上的微妙变化,出声提醒道:“你想错了,相反,我们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
“更加危险?”
陆煊微怔,一时难以理解。
“围而不攻,只是忌惮,祭出人皇法旨,同样是忌惮,可你想过没有,既然他们忌惮,为何他们还要选择主动祭出人皇法旨,限制一身通天修为,削掉自身最强大的优势?”
听这番话,陆煊心沉深渊,瞬间意识到了事情严重性,追杀赵七的这些人,他们不是莽夫愚蠢之人,俱是王朝四境中的翘楚,所思所行所言,皆会三思而后行,绝不可能,轻易将自己置身于危墙之下。
祭出人皇法旨,当然不会让自身处境更加危险,而应该是将自身优势最大化,至于这优势……
赵七道:“乱拳打死老师傅,他们的修为虽然被人皇法旨限制,但多年的技法已了然于胸,他们会群起而攻之,现在的我们,才是真正的被围攻,你我二人,犹如困兽。”
陆煊暗自咽下口水道:“此前你不是说,杀他们如土鸡瓦狗?
被揭短,赵七脸不红,心不跳,不以为意,耸肩道:“我已说过,有大道伤在身,只能再出一次手了,况且,谁能想到,他们带来了一张强力具有限制性的人皇法旨?”
他乃王朝篡臣,胆敢向皇帝举刀兵,自然不会在乎仅有一缕精神烙印的人皇法旨,然而,不在乎归不在乎,但人皇法旨威赫镇压下,赵七纵实力强大,仍然无法抵抗忤逆。
赵七拍了拍陆煊的肩膀,鼓舞道:“眼下,只能由你破局!”
“……”陆煊一阵沉默,旋即,没有底气问道:“他们气势汹汹而来,我该怎么破局……”
“用你手中的剑!”赵七一派肃穆,沉声道:“剑者,孤且直,但凡拦在身前的一切事物,尽皆可用剑来解决!”
如醍醐灌顶,这句话点醒了陆煊,此时,他方才想起,赵七在不久前传授了他一套霸道无双剑法。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以此压下心中对义庄之外所有人的恐惧,强敌来犯,他没有丝毫畏惧与后退的可能,必须要直面。
只因,黑血症在身,眼下唯有赵七可替他解决。
这是权衡利弊之下的选择。
当脑海中再度演化一遍剑法后,陆煊拎着剑,缓步走出义庄,就这么的站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少年一甩长剑,环顾义庄周卫东的一切,包括哪些隐藏在黑暗中的各方势力。
“我知道诸位聚集在此,是为了狩猎赵七,不过,想要做到这一点,需要问一问我手中的长剑答不答应。”
他的话,铿锵有力,不容辩驳,却无人将之当回事,毕竟,在场之人,胆敢追杀赵七,又怎么会被一两句恫吓之语轻易吓退。
更何况,穹顶高悬人皇法旨,众生平等,每人都被法旨强力钳制,就更加底气十足了。
当即,便有人冷笑开口。
“狂妄!”开口之人,正是青崖书院的少年儒士,只见他咧嘴狞笑,神情极其轻蔑,道:“我们或许会畏惧赵七,至于你……又是什么东西?”
陆煊面色从容,不起波澜,淡然道:“在下陆煊,你或许从未听过,但有朝一日,这个名字,注定会闪耀整个天下。”
“闪耀整个天下?”少年儒士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止不住大笑道:“前辈们的天下,少年人的竞技场……可你还不够资格!”
“够不够资格,可不是靠嘴巴说说就行。”陆煊沉声道:“得打过才知道!”
“那么……”少年儒士伸出手,极其挑衅的对他勾勾手指,嘲讽道:“你来试试?”
陆煊不再言语,深吸一口气,蕴藏于胸,接着,拎剑踏地掠行,以奔雷之势,向着少年儒士挥斩下去。
待到奔行至少年儒士近前,陆煊纵身一跃而起,长剑竖直向上,双手攥紧剑柄,一线挥斩下去。
砸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