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饕鬄
“怎么回事？”
陆煊疑惑睁开眼睛，他能够感觉到身体中的经脉玄窍大开，对游离在天地当中的元气甘之如饴，却不知为何，天地元气像是有意识在刻意回避陆煊，寸缕元气都无法被吸收。
错觉？
陆煊潜心敛神，再次尝试，认真感悟体内发生的细微变化，数十息过后，他睁开眼，喟然一叹，他身体当中发生的唯一变化是……毫无变化。
陆煊将自身发生的变化告诉给赵七，他同样皱眉，沉吟许久，道：“照理，你的体质天生武脉，百窍俱通，吸收天地元气，踏入修行，只是顺手而为之的事情，不可能会发生这等事情。”
陆煊叹声道：“显然……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如今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简直匪夷所思，他怎么可能不能修行？
须知，他曾是阳关境的剑修，修道天赋虽说无法称为绝世异秉，修为更是低微，只在阳关，但无论怎样，也不可能无法吸收天地元气。
等等！
陆煊脑海一瞬，突兀想到了赵七说的话。
天生武脉！
百窍俱通！
“不对！”陆煊细细思考，接着，他颓势的眼神中爆绽出一抹微光，他的确有修道天资，在嘉阳城时就经常被青凰剑甲罗克敌赞赏有加，但绝对没有可能达到这样高度的天资。
不然，当寒山观观主出现在嘉阳城，挑选修道种子时，早就将他带离出嘉阳城，使之脱离困城泥沼，他也就不会遇到弥隐寺老僧，发生后面这些事情了。
“是札记！”
陆煊脑海一瞬，想到某种可能，札记跟随着他从天监十五年来到这里，札记破碎裂开，灌注入他的瞳孔当中，让他获得了【神启】，由此改变了他的体质，让他成为了天生武脉。
如此一来，一切便因此讲述的通了，可是，为什么天地元气仿佛在有意识的排挤他？
这不应该，天生武脉，百脉俱通，他应该可以修行！
“天生武脉，百窍俱通……这样的体质，在四境疆域中，可称为天骄妖孽，绝对不可能无法修行，要不？你在尝试一下？”
赵七轻声安慰，他笃定，他的感知探寻不会有错，陆煊体质非凡，的确是天生武脉，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修道种子，绝对不可能无法修行。
陆煊点头，麸跌而坐，静心敛神，再次感悟心法，这一次，他感悟的极其细致，经脉玄窍被他小心观察。
赵七同样如此，认真凝视着陆煊。
感悟心法，吸纳凝聚元气的过程很是顺畅，没有丝毫凝滞，但结果亦然，没有任何变化，天地元气凝聚的飞快，却始终无法进入身体中。
“呼……”
陆煊心态平和，没有情绪低落，吐出一口浊气后，再度进行尝试，一次不行，那便十次，十次不行，那便百次、千次、万次……
在这个过程，赵七极富有耐心，夜幕远去，晨光微曦，一夜时间过去，近千次尝试吸纳天地元气，都没有获得成功……如此天资，可算是没有天资了。
世间哪一个拥有超绝修道天资，天生武脉的天骄妖孽，尝试近千次，都无法吸纳一缕元气入体？
在陆煊怅然，想要放弃之际，陆煊突兀察觉到了异样，他静下心神，内视经脉窍穴，赫然发现，寸缕之间，莹润着微光。
光芒浅淡，透露着淡金之色，浅薄覆盖在经脉窍穴中，丝毫不起眼，却能够感觉到，金色辉光蕴藏着巨大能量，是由纯粹的天地元气构成，并且，让陆煊惊奇的是，这缕淡金，与外界游离的天地元气大为不同，它更加浑厚，更加精纯，也更加强大。
或者说，更为高级！
“金色的……”
赵七慧眼如炬，陆煊身体中的细微之处，被他精准捕捉，他的神情有些恍惚，怎么也想不到，一夜光景，近千次凝聚天地元气，竟然会是这等品级的元气。
“你知道是什么？”
“这缕金色……是道元！”
“道元？”
陆煊眉头微蹙，哪怕他此前的修道境界只在阳关境，但也是知道‘道元’是何物的。
修行者之间存在境界划分，天地元气自然也有品级划分，游离在天地当中的元气，本是纯白色，修行者通过感悟圣山心法，凝聚天地元气，凝聚数量达到一定程度，天地元气就会发生坍塌，坍塌到一定程度，密布增大，就会形成银色元气。
银色元气大抵都在前三境中出现，旨在用来锤炼皮肉筋骨体，当然，这种锤炼并不是主要的。
诸如，武夫锤炼皮肉筋骨，他们会动用海量的灵药仙丹进行锤炼，激发雄浑气血，壮大体魄。
前三境中，银色元气凝聚足够多，亦会发生坍塌，增加密度，运转周天，汇聚到丹田道旋中，银色元气进一步转化成金色元气。
金色元气，被称为‘道元’。
道旋生，经脉窍穴内道元莹润流转，唯有达到三境灵府的修士，才能够拥有道元。
“我想……你并非不能吸纳天地元气入体，也并非天地元气排斥你，而是你的身体太过于‘挑剔’，对天地元气的品级要求太高，吸收的最低品级必须是道元方才可以。”
近千次凝聚天地元气，并非没有效果，只是每次效果显得微乎其微，千次凝聚方才衍生出一缕道元。
“如此说来……我想要修行，晋升阳关境，需要这样一点点的凝聚道元才行？”
陆煊一整个呆滞，依靠圣山心法吸收游离在天地当中的元气，完成晋升破境，如此修行，痴人说梦！
“当然不是！”赵七当即否定道：“四境疆域，天骄妖孽，大道修行，世间任何一位天才都是销金窟，需要消耗无数的灵药仙丹作为支撑供养。”
“提升境界，消耗资源，是一件太过于正常的事情了，每一座圣山宗门中的最强天骄，想到达到极高的高度，都会砸下海量修行资源。”
陆煊道：“赵先生，依照我这种情况，应该如何尽快晋升境界？”
他心中有些急切，黑血症在身，缓慢徐徐图之，稳步提升境界修为，断然不可，他只有五天的寿命，支撑不起，也消耗不起。
“你想要尽快晋升破境，眼下只能最粗暴，近乎野蛮的的方式……”赵七盯着陆煊，认真道：“吃！”
“吃？”
陆煊皱眉，神情惘然。
“你的身体对吸收天地元气的品级要求高，说明你的身体‘容量’大，相比于其他人而言，可以吸纳更多的天地元气。”赵七沉吟一会，道：“你可以认为，你的身体如同一只凶兽饕鬄，能够吸纳海量的天地元气。”
“饕鬄？”
“一只异兽，身体如同无底洞，可吞纳天地万物，无物不吞，无物不食……当你吞食足够多的修行资源，量变引起质变，再配合圣山心法，便可将无穷海量的元气凝聚成道元，如此，便可晋升实力。”
陆煊他重新内视经脉山穴，注视着浅淡的金色道元，陷入短暂的沉默。
关于修行，他获得两则情报。
其一，他弄清楚了无法吸纳天地元气的真正原因，他想要晋升破境，只能吸收唯有灵府境修者方才拥有的道元。
这既是阻碍，又是独属于他的机缘造化，如今方才只是修行伊始，便需要吸纳道元，照这般修行下去，配合剑道无双杀伤力，他几乎可以横推同境界中所有修士。
他的实力，越是境界高，实力越是强的可怕！
其二，陆煊有些担心，修行伊始便需要灵府修士才能拥有的道元，往后，达到灵府境之后，又该怎样继续晋升？
这则消息很致命！
且。
陆煊目前无解。
“修道难，难如开天门……”
陆煊仰头长叹，大道修行步履维艰，仅是开始，便已登天之难。
“想要晋升修为，你有四个破局之法。”
赵七适时给出方案。
陆煊闻言，探究性的望着他。
“一、找到足够多的修行资源，元气丹药，生吞猛吃，量变引起质变，自然晋升修为。”
“二、大褚王朝，幅员辽阔，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每一处天地元气浓度极高，一头扎进去，日夜不停苦修，大道可期！”
“三、大褚国祚绵延万年，气运浑厚，皇城底下，栖息着王朝‘暗河’成员，那是大褚朝廷培育的死士，你可加入，成为死士，借助浑厚气运修行。”
“四、寻找一处风水造化绝佳之地，借天地之势，参悟大道，晋升修为！”
陆煊听得仔细，并且细心分析着自身情况，然而，赵七所说的每一个破局方法都不适合现在的他。
单论第一个，利用足够多的修行资源晋升修为，便已经登天之难，修行资源，灵药仙丹……所耗巨大，根本不是他一人能够承受，便是现在，他连最简单的洗髓丹都无法弄到手，更何况其他灵药仙丹。
“穷文富武，修道难啊……”
陆煊深感修道之路迷茫，四个破局之法，他竟然没有一个有办法做到。
“的确，四个破局之法，现在都与你无关，但上天给你关了门，还会给你留一扇窗。”赵七看着颓丧的少年，轻声道：“你的手中便有一桩机缘，或许，可以助你顺利晋升阳关境。”
机缘？
闻言，陆煊低头一看。
“阴珠？”他举起手中墨绿色珠子，探究性询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机缘？”
赵七点头道：“灾厄生灵凝生出的胎珠，分阴阳两种，以甲级灾厄生灵为界限，甲级之下，凝生出来的胎珠是为阴珠，甲级之上，凝生出来的胎珠是为阳珠。无论那种胎珠，都蕴含有庞大的能量。”
“阴珠能吞食？”
陆煊想到获得【阴珠】时，关于它的注解。
【人族修者引元气入体，炽烈如阳，除却左道妖人，阴珠向来被摒弃，其余修士皆不会贸然吸纳阴珠。】
【普通人吞食，会爆体而亡，掌握圣山心法的修者，或许可以侥幸不死，但会被庞大能量撑到残废。】
赵七笑了笑道：“普通人吞食阴珠，会爆体而亡，侥幸者也会残废，但你不一样，你天生武脉，百窍俱通，有如此条件，便已经不是普通人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陆煊将信将疑，凝望着手中墨绿色珠子。
掌握在手中，温暖如阳。
凑近一看。
珠子内里，大星沉浮，森罗万象，诸天寰宇尽在其中。
这便是阴珠！
没来由的，陆煊张开嘴，把阴珠丢进去，像吃糖豆一样咀嚼起来。
“有点土腥味儿……”
陆煊含糊不清的说着，吞咽下去的那一刻，他脸色陡变，感觉不对劲。
轰隆隆——
如闷雷炸响，远超心法感悟汇聚的庞大能量在他体内呼啸肆虐，一息不到，他的皮肤变得猩红灼热，恐怖的高温在体表升腾，身上露出一缕缕白色烟雾，周围所在虚空中的水汽被蒸发升腾。
“心法感悟，引导体内躁动的能量。”
赵七的声音荡入耳中。
陆煊不敢轻慢，身体中出现的那股能量太过于庞大，几乎要撑爆他的身体。
本以为，这个过程会异常艰难，事实却异常容易，三两呼吸，体内躁动能量被平复，如百川入海，尽数被陆煊吸收，一丝不留。
他睁开眼，吐出一口浊气，面带惊喜，内视经脉窍穴，体悟境界变化。
很快，他得出结论。
很好！
非常好！
没有任何意外！
他的修为没有半点精进，吸收阴珠能量前后，没有任何区别。
“你的身体实在是过于挑剔，只吸纳道元，一枚阴珠中蕴含的能量固然庞大，但不足以支撑你晋升阳关境，你需要更多的灾厄胎珠。”
这样的结果，在赵七预料之内，他微笑道：“你很幸运，更多的灾厄胎珠在这里就存在，足够你晋升破境阳关境。”
“在这里？”
视线流转，环顾义庄，晨光微曦，一缕阳光从支离破碎的窗纸中投射进来。
一半光明，一半黑暗。
陆煊就盘坐在光明与黑暗并存之间，非常明显的界限，将他一分为二。
义庄之中，一片狼藉，八面蜘蛛残肢断臂、道宗众人的尸体横呈倒地，微风中透露着浅淡血腥味……他皱眉，如此义庄，怎么可能会有更多的灾厄胎珠！
“不是在义庄之内，而是在义庄之外。”
赵七拎剑向着义庄之外走去。
陆煊跟上去，走出义庄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呆愣住，失神般望着义庄之外的景象。
“这……”
视线之中，旱地焦炙，大地沉沦，千疮百孔，末世笼罩的景象，让人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天监三年，惊蛰之夜，天降凶兆，灾厄肆起……愕阳城周边各县大抵都是如此。”
赵七没有停顿，恍若未见，只是缓步朝着某个方向走去，边走边道：“大藤镇地处偏远，不比愕阳城中心地带，所受灾厄影响尚且还比较小。”
“比较小……”
陆煊怔仲，眼前景象，像是末世笼罩，在赵七口中仅仅只是用‘影响还小’来形容。
那么，愕阳城的中心，灾厄的中心，又该是怎样的景象？
陆煊无法想象，那场景定然哀鸿遍野，一步一尸首，百姓疾苦，民不聊生，甚至，千里之内，不见生灵。
似是感受到陆煊没有及时跟上，赵七停下脚步，回头一望，果见陆煊杵立原地未动。
“还傻愣着做什么，不赶紧跟上来？”
赵七催促。
被眼前凄惨景象所震惊，陷入呆滞状态的陆煊如梦初醒，快步跟上，在赵七的身后，询问道：“我们准备去哪？”
“当然是去狩猎灾厄，获取灾厄胎珠。”说话间，赵七瞥望一眼陆煊，见他双手空空荡荡，轻声道：“不过，在去狩猎灾厄之前，需要替你寻一柄趁手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