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法告白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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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归国

1

从碧湖郡过来的路上堵了车,窗外细雪飘飘,道路上像刷了一层白色的漆,没见人走的痕迹,只有两排平滑的车轱辘印记。

“我真的快到了,但天公不作美给堵门口了,那能怎么办?”

路曦趴在车窗边,一脸无奈。

“你迟到一个多小时了!还记得我们约的几点吗?你赶快的,该罚的酒都给你准备好了!”

路曦闭了闭眼。

如果有可能,她都想立马让司机师傅掉头回去。

不过人在外头,临门一脚,这么冷的天,白白出来一趟还得挨催,现在走,不划算。

“行行行,我现在就进去,就用我脚底下这十一路公交车。”

路曦拿起包,掏出两张大红纸币,对着电话:“你给我等着!”

司机师傅早对这堵车的情况麻木了,见怪不怪,遇着没耐心的客人要下车也不是头一次,他接过钱例行公事一般提醒:“小姑娘,外面冷,地又滑,记得小心点。”

路曦下车关门:“知道了,谢谢师傅。”

“大鸿人间”金光闪闪,在能见度极低的夜里丝毫不允许人错过和忽视。路曦顶着一身雪,一推门进去就被暖气围攻全身,她舒服地叹了口气,在服务员礼貌的笑容里直奔电梯。

7666包厢外正巧有人在,路曦凭着记忆摸过去的时候,那两人就认出她了,大笑一声指着她,然后转头推开门,往里大喊:“哎哎哎!人来了!”

这是守株待兔呢。

“来了吗,来了吗?”

应声出来的女子身着一件高领毛衣,遮了下巴:“西西!你可算到了!”

来人一头及腰大波浪,脸色酡红,走路已经有点飘了,但不影响大嗓门,绊了一脚走过来,直扑她怀里,打了个酒嗝:“等……呃……等你好久了。”

路曦挥挥鼻尖的酒味:“许欣然,你这是把要罚我的酒喝光了吗?”

“没呢,那怎么可能。”

许欣然抱住她,“嘿嘿”笑:“咱姐妹之间不互抢,你的好东西,我全留在那儿呢。”

路曦嫌许欣然重,但偏偏这人黏得跟牛皮糖一样,她甩不开,只能暂且拖着往里走:“别拉着我‘共沉沦’行吗?进去躺你的沙发。”

今晚这局是许欣然组的,为了迎接路曦从德国顺利毕业回来。事实上她前天就已经到A城了,只不过因为天气太冷所以没同意出来。

但许欣然是个爱热闹的,人际关系又处得极好,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据说她专门建了个微信群就叫“大鸿7666”,但凡喊得上名字的,基本都在那里待着。

不过热闹归热闹,这回主要还是给路曦庆祝,许欣然掌握着分寸,只喊了高中常玩的那一伙人。

包厢里暖气开得足,路曦一进去场面当即沸腾了。虽然已经毕业好几年,但这么久以来大家都没断过联系,自然不生疏,也就不说客气话,按着头起哄:“罚酒罚酒!”

路曦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当场就被扒了外套,推到桌边跟几杯颜色奇怪瞧起来极度不好喝的东西面对面。

她犹豫着,讨饶:“不是吧,这么多?”

“不多不多,眼睛一闭一睁就喝完了!”有男生道。

“是啊是啊,眼睛一闭一睁,很快的事。”

许欣然接过话头,笑眯眯地捏她的腰:“快点,快点!”

路曦怕痒,拍开许欣然的手,瞪了她一眼,道:“等你明天酒醒了,看我不收拾你!”

中国的酒桌文化固然出名,但路曦这几年在国外也不是白待,洋酒多多少少喝过一点,就算要醉,也不至于太快。

三杯下肚,她的胃里着实火辣辣一片,感觉嘴里都能喷出火来。她按着头缓了一会儿,然后在一旁人的欢呼声中被扶到沙发上坐下。

包厢里一片黑,只开着两盏幻彩的灯,此起彼伏的歌一首嗨过一首,吵得人脑瓜疼。路曦闭眼假寐,慢慢消化酒意。许欣然刚巧唱完歌回来,一屁股坐她旁边,头枕着她的肩膀:“好西西……你可算回来了,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太无聊了……”

路曦轻哼:“你无聊吗?”

“当然无聊啊!男人跟游戏哪有你重要?”

重要还下狠手灌她酒?妥妥的“渣男”语录!

路曦不想搭理她,抖了抖肩把人甩开。许欣然又赖过来,倒在旁边没声了。

路曦坐着缓了会儿,那股劲慢慢下去之后,脑袋轻了不少。她睁开眼,扫了一圈屋子,黑漆漆的,除了周围几个人,谁的脸都看不清。

唱歌的人还兴致勃勃,路曦盯了会儿屏幕,忽然伸手拍拍许欣然的脸:“喂,醒着没?”

没动静。

路曦使了点劲:“喂!醒醒。”

许欣然抓抓脸,不太高兴地嘀咕:“干什么呀?”

“他来了没?”

许欣然静了会儿,转过头,眼睛艰难地睁开一条缝:“谁啊?”

路曦抿唇,咬牙道:“盛之行!”

“啊——”许欣然了然,屈起一根指头,示意包厢角落,“他那家伙……早就来了,比我喝得还多,都睡……睡半个小时了吧。”

睡半个小时了?

她不过就晚来一个小时,他竟然睡了一半的时间,那得是喝了多少酒?

路曦顺着许欣然指的方向看。包厢很大,那角落离她们这里远得很,又没开灯,她什么都看不见,抻着脖子瞅了半天,连片衣角都见不着。她思忖了会儿,还是起身。

她一路走过去,绕开了几位踩着桌子唱歌的人,耳边一阵轰炸一阵安静,好不容易走到了角落的单人沙发,眼睛却还得被屏幕的光荼毒。她被闪得受不了,干脆背过身也在沙发上坐下了。

不过她只占了一小片地方。

因为某位大爷这会儿正伸着长腿,背对人群,霸占着一整处沙发舒舒服服地睡觉呢。

还挺会享受。

路曦看着人,不由得腹诽。

估计是嫌睡觉不舒服,包厢里暖气也够,所以他没穿外套,脱了放在一边。路曦看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衣服了,拿过掂在手里,一时没动。

有大半年没见面了,果然这家伙还是安静的时候好看些,闷头缩在沙发边,半侧着身体,挡住半张脸,简直孩子气极了。

她轻轻哼笑,摊开外套,勉强搭在他身上,也算是保暖了吧。

“咱们西西怎么躲这儿来了啊?是不是不想喝酒,故意的?”

赵修齐悄悄地过来,一拍她肩膀,笑得脸上开花般。

路曦狠狠瞪他一眼,竖了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你还敢过来?刚刚就你喊得最欢,怎么以为我不知道?看我明天就把你跟欣然一起收拾了。”

方才喊那句“眼睛一闭一睁”劝酒的就是眼前这位小哥。

他闻言笑得更开心了,一点不害怕:“好西西,从小到大这种话你说了多少次你自己数过没?除了吓吓之行还能干什么?我可不怕你哦,你打我,我不还手,不过伤我可是会留着,去你家给你老爸看的。”

“从小到大你威胁我的话也没变过。”

赵修齐“哈哈”大笑:“别生气,来来来,我们一杯泯恩仇,好久没见了,这一杯就代表我的情意了。”

“大可不必。”

“有必要,有必要。”赵修齐的酒都准备好了,递过来送到她手边,“你喝完我就去唱歌了。”

“你唱歌和我喝酒有什么关系?别想套路我,我才不喝。”

路曦话音刚落,就感觉旁边的人动了。盛之行眯着眼坐起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干啥啥不行,劝酒第一名。赵修齐,你是不是闲得没事儿干了?”

赵修齐眨眨眼:“你没睡呢?”

路曦也有点惊讶。

盛之行瞥她一眼。路曦瞧他神色分明是有倦意,刚刚应该是睡着了的,不过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的,又是什么时候听见他们说话的。

“唱你的歌去,别在这儿碍眼。”

赵修齐一撇嘴,悻悻然:“重色轻友,真是好典范。”

不过他也只敢嘴上抱怨,人是乖乖走开了的。路曦瞧着他走远加入唱歌的大队伍,扭过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盛之行往后靠,闭上眼,揉揉太阳穴:“我根本没睡熟,这么吵,刚有点瞌睡虫就被赶跑了。”

“你喝了多少酒?”

“不多。”

不多?谁信了才有鬼。

路曦嗤他一声,光明正大没藏着。盛之行听了个正着,眼神悠悠地朝她瞧,笑得狡黠:“听说你前两天就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怕我去机场逮你?”

她确实是两天前回来的,但没告诉的不止他一个人。

“连欣然我都没说好吗?大冷天的,我可承受不起你们赶来接我。”

盛之行闻言笑。

他没反驳,等同于默认了她这句话的前提——就是如果知道她回来,他们一定会去机场等着接人。

好朋友的默契,确实如此。

盛之行靠着沙发休息了会儿,包厢里鬼哭狼嚎的歌声没见停下的趋势,他侧身穿上外套,待不下去:“哎,走不走?我今晚回碧湖郡。”

路曦转头,他已经站起来了。

“欣然还在这儿呢,她喝醉了。”

盛之行拽住她的手臂,轻而易举地说服了她:“赵修齐不还清醒着?”

2

盛之行是开车来的,但两人都喝了酒,谁也动不了方向盘,只能喊代驾。

喝酒的人身体都暖着,按理说出门吹了冷风,就能更清醒些,但盛之行约莫是个怪人,不但没醒酒,反而还显得更加醉了。

路曦跟代驾沟通完回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在后座上睡熟了。

他身高体长,人又重,路曦费着劲才挤了一角坐进去,位置窄得她恨不得拿一榔头敲醒他。

怎么今天明明是迎接她回国,这家伙反倒自己喝嗨了?还得她给他收拾烂摊子。

雪还在下,车行驶在无人的路上,一片白色的夜景阴森寒凉,不过好在快过年了有点亮色,不至于白得太吓人。

碧湖郡是一片别墅区,路曦和盛之行家是二十几年的老邻居了,晚上回时基本上闭着眼也能找到路回去。

而盛之行确实就是闭着眼躺回房间的。

第二天雪停了,但太阳没出来,路曦顶着两只熊猫眼在阳台吹了会儿冷风,整个人抖得跟筛子一样。

房门象征性地被人敲了两下。

路曦听见了,回头看,某人趿着拖鞋,已经自己开门进来了。

“在外面不嫌冷啊?”

盛之行皮肤白,套着黑色的卫衣,顶着浓密的鸡窝头,不管走到哪里都挺吸睛。但路曦现在只想给他一脚。

“盛之行!”

她拉上阳台的门:“不是跟你说了别坐我床?”

盛之行无辜:“我就坐了个床角而已。”

“你屁股底下那是床角吗?”路曦给了他两下,“赶紧起来!”

“起来起来,这就起来!”

盛之行边躲边起身,摸着手臂,龇牙咧嘴:“都跟你说了,女孩子要文明点,别什么话都挂嘴边说。”

“我说什么了?”

“你说‘屁股’了,别想当我是聋子啊,我可是听见了的。”

“那又怎样?”路曦扬扬下巴,“你刚刚不就是拿屁股沾我床了?怎么,你想否认?”

“你还说?”

“不能说吗?才多少岁就比我爸还老古董,那玩意说不得吗?不就是个人都有的东西。”

眼看两人又要为个莫名其妙的理由吵起来,敲门声适时响起打断了这段争执,沈丽在外头试探性地问:“之行?西西?你们俩在里面吗?”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

半秒之后,盛之行耸耸肩,路曦清了清嗓子,应:“阿姨,我们在。”

“都醒了?那好,快下楼吃早饭吧,别光待在那儿,等会儿饿了。”

“好,我们马上下去。”

战争暂时停止,两人熄火。路曦去柜子里翻衣服,盛之行自觉出屋关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像是提前演练过好几回。

盛家现在就只有沈丽一个人在,平日负责做饭、打扫卫生的刘婶放了假,回老家准备过春节去了。至于另一位男主人,盛之行的爸爸盛敬山,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去公司了。

沈丽不怎么经常做饭,但当学生当得足够勤奋,趁刘婶回家之前她特意学了几招,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她一边舀汤一边嘱咐:“西西啊,你在国外这么几年,好不容易回来,一定要多吃吃咱们本土的东西。外头再好再华丽,肯定都没有咱们家里踏实,之行前段时间回来,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路曦看着渐渐满起来的碗,眼神一瞟转向了对面的盛之行。他还是那副颓丧样,懒懒地靠着椅背,见她看过来,幸灾乐祸地笑。

“阿……阿姨,可以了,不用了。”路曦咬牙切齿只能自救,连忙从沈丽手里接过碗,岔开话题,“盛之行他回来多久了?”

“没比你早多久,也就三四个月前。”

沈丽还要给盛之行舀一碗,勺子都拿起来了,被路曦截过去,笑眯眯地贴心道:“阿姨,我帮你给他盛,你坐下休息吧。”

沈丽笑:“行,乖孩子,你来吧。”

“乖孩子”背后插着一对黑色的翅膀,这会儿正大摇大摆地展开呢,只不过能看见的人只有即将遭殃的盛之行而已。

他没拦着,反而大大方方,接过快溢出的碗时还不由得笑,就是语气有点不太诚恳:“谢谢你了。”

路曦回:“别客气。”

两人一来一回,你一嘴我一句,沈丽哪能看不出他们是小孩心性,又在暗自较劲,一边无奈一边发笑,这两人真是跟小时候一个样子,半点没变。

“之行,你还没跟妈说呢,昨天怎么喝成那样回来?老实交代啊。”

盛之行喝了口汤,面色正要狰狞,恰好碰着沈丽问话,他也就顺势把汤放下:“就高兴呗,多喝了点,赵修齐也在,总不能光让他一个人喝吧。”

“修齐也醉了?”

“……那倒没有。”

沈丽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就是你把不住嘴。妈不是跟你说了,酒要少喝,对身体不好。更何况你是去欢迎西西回来的,自己喝那么多,到头来还麻烦西西送你回来。你自己想想,她要不管你,你是不是昨晚就睡在包厢里头了?”

沈丽一向早睡,昨晚是听见动静,出了房门才看见路曦把喝醉了的盛之行送回来。那会儿盛之行其实还有意识,知道自己的房间在楼上,只不过醉得厉害才瞧起来没什么劲,她于是也就没多问,任他一头倒床上睡觉去了。

至于路曦会在盛家……倒是平常的事。

路、盛两家父辈亲近,做了多年邻居,两个年龄相仿的小孩当然玩得近,青梅竹马一词安在他们头上是绝没问题。串门也是家常便饭,所以为了方便,双方家里就都设了专门的房间给他们来的时候住。

“她都不介意。妈,你操什么心。”

“你这孩子!”沈丽拍他的手臂,“西西有义务送你回来吗?多大个人了,还拎不清,你无所谓,西西能无所谓?她一个女孩子,带着醉酒的男人回家,不熟悉你们的人看了怎么想?这像话吗?”

盛之行一顿,随即“嘁”了声:“什么像不像话?别人能想什么。”

“你这脑袋瓜,我跟你说不明白。”沈丽选择放弃跟自己这个儿子交流,去找另一位正埋头喝汤的人。

“西西,你说阿姨说得对不对?下次如果再有这种事,你就不用再管他了,直接让他睡大马路,看他下次还敢不敢再犯。”

“好,没问题。”

沈丽笑,又转问起:“对了西西,你这留学德国应该也有四五年了,有没有碰见什么喜欢的男孩子啊?”

路曦刚刚还高兴呢,这下一口汤呛在喉咙里,连忙咳了两声掩饰狼狈:“啊?”

她这趟回国,特意挑的是爸妈都不在家的日子,毕竟过年总要团聚,团聚之前,她想的是能过几天清静日子就过几天清静日子,不过没想到,出了那边的狼窝,掉进了这边的虎穴。

“阿姨,我出国是读书的,又不是去谈恋爱,这个事……”

“读书也不妨碍谈恋爱啊。我们西西长这么漂亮,肯定追求的男生一大把,什么国外国内的帅小伙,那不得争先恐后地来。”

这种问题哪好意思正面回答,路曦只能装傻一样“嘿嘿”地笑,低头喝汤假装忙碌。

“妈,你别问她了。要真没男生追,你这么逼着她回答,让她面子往哪里搁?”

路曦瞪圆眼睛。

“你这……真是白长了张嘴,什么好话都不会说。”沈丽无奈,“也得亏是西西才能受得了你。”

三句两句不离西西,也不知道谁才是她亲生的。盛之行兀自扬唇笑,倒也不在乎自己在亲妈心里这么毫无地位。

“阿姨,我吃饱了,得回家了,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呢。”

路曦说完起身,走到盛之行旁边对着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然后把碗“嘭”一声放他面前,里头还剩半碗汤:“多喝点!”

“哎——哎——”沈丽在后头喊人,“西西,再喝点吧。”

“不用了,谢谢阿姨,下次来我再喝。”

说是下次喝,但下次是下次,这次是这次,哪能算作一样?

沈丽轻叹一声,回头教训盛之行:“你看看你,把西西都给气走了!”

盛之行闷头笑。

那丫头哪里是气走,分明就是找机会遁逃。

“行行行,都是我的错。反正她才是你亲女儿,我是你捡来的儿子。”

“你要真是捡来的就好了,我现在就不用操心你那么多事,还跟你爸爸闹得不愉快。”

提起盛敬山,盛之行的笑容下去了点,摸着碗满不在乎:“你跟我爸有什么可闹的,我都不想搭理他。”

“这是想不搭理就能不搭理的事吗?之行,你自己想想,你也老大不小了吧,你爸给你介绍个女……”

“妈。”盛之行打断,“你能不提这个吗?”

这汤本来就没什么味,现在更让人觉得难喝了。盛之行撇开碗,靠着椅背一副不愿意听的模样。

沈丽拗不过他:“行,我不提,我就看着,看你跟你爸谁更犟,看你跟你爸谁先妥协。你打小就性子硬,但没一回能硬过你爸。你自己也知道,你爸是为你考虑,不是要给你强塞姑娘。如果你心里没喜欢的人,试着谈谈也未尝不可啊。”

盛家这一黑脸一红脸唱得那叫一个好,盛之行可谓是深受其害。他讲不过沈丽,也懒得讲,推开椅子起身,往楼上去。

“再说吧。”

3

朝阳律师事务所位于丰河路景色最好的一段,站在大大的落地窗前远眺,几乎能够把这附近整片焕丽的夜景包揽。不过可惜路曦来的时间是白天,所以没能一览路朝口中那看一次能抵一顿饭的好风光。

路朝此人,光看姓也能瞧出些端倪。

话说当年,路宏江醉心古代诗词文句,一心深造恨不得投身穿越,虽然后来这种情况有所减少,但总归还是在他生活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路朝,路曦。

长大能听懂人话之后,路曦年年听她老爸扯东扯西,最后总能拐到最初为他们取名的故事上。

用路宏江的话来讲,他们这两兄妹的名字,取自苏轼的一首诗。这首诗广为流传,乃是大名鼎鼎的《饮湖上初晴后雨》。

只不过——还得加个“其一”。

苏轼的《饮湖上初晴后雨》其实共有两首,但后世多传的只有其二,而鲜有人知其一。作为因研究诗文多年而在A大赫赫有名的文学院教授,在自己家庭的文化传承和教育上当然也不能落后。

一句“朝曦迎客艳重冈,晚雨留人入醉乡”,路大教授大笔一挥,取其前头二字,分别赠给了他的儿子和女儿。从此这首诗不管在别人那里如何,反正在他们路家,那是顶顶的无法忘记。

“回来好几天,这才总算想起来见我了?”路朝端着咖啡从茶水间出来,悠悠问道。

路曦惊讶地回头:“你在?”

“不然?”

“我以为你在盛康。”

“我本来应该在盛康的,回来拿点资料,没想到这么巧刚好碰见你。”

路曦对他口中所谓的“刚好”保持怀疑意见。

盛康那么大个公司,他当人家的法律顾问不是一两年了,能有什么资料落下,非得在工作时间回来拿?路曦不想质疑自己老哥的专业素养,所以只能质疑他的诚信、人品。

“我才不信你。”她冷哼。

路朝笑:“被你发现了。没错,我确实不是回来拿资料的,昨天我就请了假,特地回这儿守你的。”

路曦撇嘴:“守我干什么?”

“你说守你干什么?”

路朝放下咖啡,淡淡地瞧她:“你回国不提前说,趁着老爸老妈不在家偷偷溜回来。你学业和实习的事处理好了吗?”

“早处理好了,我还是玩了一周才回来的。”

“玩了一周?确定不是等了一周?来我这儿还偷偷摸摸,‘光明正大’这个词基本跟你无缘了。”

“路朝同志,注意你的语气态度,我可不是你的委托人。”

路朝点头:“你确实不是我的委托人,因为我现在是你的临时监护人。最近几天你的行为,都要在我的看管之下。实习的事,妈让我给你处理,你自己觉得呢?想去哪儿?”

路曦觉得今天自己来这儿真是来错了。

她本来想着,回来这几天,好不容易不下雪了,能出门走走,这朝阳律师事务所是她出国之后路朝跟人合办的,她一直没机会来,正巧今天工作日,路朝在盛康,她过来参观参观也无妨,可谁能想到……

有人比她心思还多,早就在这儿守着了。

“我哪儿都不想去,现在只想回家睡觉。”

路曦浑水摸鱼,晃着脑袋装疯卖傻,可惜被路朝一把抓住:“别想跑啊,实习的事还没说完。”

路曦头疼:“有什么好说的?”

“你在国外进修这么多年法律,回来不实习,难道想坐吃山空?哥给你个建议,如果你不想去别的地方,就干脆来我这事务所,我会找好的律师带带你。”

“别!不用,我才不想跟你一个地方工作,搞得像是我走后门一样。”

路朝瞅她:“不想来我这儿?那行,去盛康也可以,我们平等工作。”

盛康……那更是不用了。

路曦不想和他说话了:“你别给我出馊主意了,我现在就想休息一段时间,找工作的事过完年再说吧,我不会在家混吃等死的,你放心。”

路朝当然清楚自己妹妹的秉性,她虽然瞧着跟盛家那位一样不靠谱,但在学习的事上没有懈怠过,啃老的事自然也是不会做的,他刚刚那么说,不过就是看看她的态度而已。如果她要休息,那就休息好了。

“行吧,你的事你自己做主,我不强求,反正抓紧进度就好。盛家那小子,可比你领先不止一步。”

听他提起盛之行,路曦一顿,听出什么不对劲:“你什么意思啊?”

路朝打量她:“你没跟他见过面?”

怎么可能?她早上才从他家里出来。

“见过啊。”

路朝闻言了然,但也不说话了。

路曦皱眉:“没你这样吊胃口的。”

吊胃口归吊胃口,作为律师,不想说的话别人怎么都套不出。路朝端起咖啡又开始惬意地品尝,朝他老妹无情地挥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路曦成功地被路朝从事务所赶出来。

她倒没感觉郁闷,反正被自家老哥驱赶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就是觉得有什么秘密从她耳边溜走,让她在吃盛之行“瓜”的路上倒退了一步。

许欣然在市区的家就在丰河路一带,这也是今天路曦会来事务所的原因之一,反正顺路,这个时间点,许欣然也应该醒酒了。

路曦猜得大差不差。

她过去时,许欣然确实清醒了,正窝在小沙发上蓬头垢面地看电视。

“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谁来了。”

许欣然的表情由惊恐变为放松,收拾头发的手又重新落下。

“你以为?你还把房门密码给谁了?”

“我男朋友啊。”

路曦思考:“哪一位?”

许欣然拿抱枕砸她。

路曦接住,过去在她旁边坐下,笑道:“你那么多任男朋友,我哪里记得?”

“那是你不关心我!我这个男朋友都谈一年了好不好?”

那路曦是真不知道。

她举双手投降,勉强承认这是自己的错,也没再问,只对茶几上一堆小零食和小面包感兴趣,她拿了几块解馋。许欣然一边换台一边说:“少吃点少吃点,一会儿一起去吃火锅,咱们好久没一块儿吃饭了。”

路曦没有意见,啃着饼干:“就我们俩吗?”

“不然嘞?你还想喊谁?”许欣然歪头,“盛之行吗?”

路曦眨眨眼。

许欣然晃头笑,一脸奸诈:“西西,这就是你没跟上时代了。你以为你青梅竹马的好朋友还纯洁无瑕吗?你以为他还会是坨没被鲜花插过的牛粪吗?他呀,最近可忙得很呢。”

路曦的嘴角慢慢放下,一时沉默。

如果路朝说的时候她还没有察觉,那么这会儿她就是想装傻都没可能。何况她根本不想装傻,只想把事情问明白。

“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他没跟你说,那家伙就怕你揪住他小辫子呢。”许欣然笑眯眯地凑过来,一脸八卦样,“我跟你说……”她放低声音,“盛之行最近啊,好像有发展对象了,据说是跟何家那位。”

何家,何氏。

路曦听说过。

盛康建业是盛家的家族企业,从盛之行爷爷那一代传下来,现在在A城享誉盛名。盛康建业搞建筑,那自然离不开合作的投资商,利益朋友千千万,没有最坚固的,只有比较坚固的,何氏大概就算是其中一位。

“所以是,商业联姻?”

许欣然一撇嘴:“我感觉不像。”

她有理有据:“你想啊,盛家那么有钱,名气又大,按盛之行爸爸那个性格,应该不会搞这些东西。所以有可能就是他们俩自己看对眼了,毕竟合作的时间长了,指不定脑袋一抽就瞧上对方了。”

路曦默了会儿:“时间长……才更不可能看上吧?”

“那不一定。”许欣然反驳,“不然那些朋友变成恋人的例子都是哪儿来的?”

路曦苦笑:“你只看到过程,没看到结果,多的是最后分开两不相见的。”

“你这说的可不是原论点啊。”

许欣然纠正:“我们讨论的是‘相处时间长的朋友是否会看上对方’,这跟最后他们的结局是什么样没有关系,你别转移话题啊。”

路曦腹诽:“第一次发现你这么严谨。”

“那是,这种话题我比你有发言权,毕竟你是个‘母胎单身’,跟我不是一个等级。”

果然这世间不乏把“万花丛中过”当成炫耀资本的人,路曦今天算是有幸见识到了。

“哎,西西,说到这个,我倒是挺好奇的。”

许欣然扒拉着沙发朝路曦靠过来:“你说盛之行有钱又有貌,虽然瞧起来吊儿郎当不靠谱,但他也是实打实考过系里第一名的人,你说你看不上他哪里?”

路曦和盛之行,一个圈子里玩的都晓得这两个冤家,那是妥妥的相爱相杀,从小闹到大。在许欣然的想法里,他们就是那所谓的“相处时间极长的朋友”,这么多年没在一起,不是看不上是什么?

但路曦否认了:“没有看不上。”

“那是为什么?”

路曦用力捏着小面包:“就……就是太熟了而已。”

“熟悉还不好?知根知底的。咱们这一伙人里,也没有谁比你俩更熟悉对方了。”

路曦笑,垂眼摇摇头,许久之后才说:“以后总会有的。”

4

火锅最后还是没吃成。

因为路曦接到了她老妈打来的电话,说是和她爸两人提前回来了。

这提前回来提得有够意外,连一向消息灵通的路朝都被蒙在鼓里。想起家中自己乱丢的拖鞋、外套,以及没有倒掉的零食袋和外卖盒,路曦顿时觉得一阵头疼,接人之前赶忙回家一通收拾。

爸妈回来的结局,自然是路曦自由自在的生活被打破,还免不了被一顿教训。毕竟她回国这么大的事不给家里通知,那肯定是不能轻易姑息的道理。

说也说了,骂也骂了,路曦在家里装聋作哑快两天,眼见快到小年了,这事儿才总算结束。

算是还她一份宁静了。

路教授最近和学生一块儿放寒假,基本都在家养花喝茶。吴静萍从嫁给路教授之后就专心做家庭主妇,虽有生活圈子,但很少出门。现在路曦也结束学业归国在家,三人就天天早中晚地碰个面,规律得不像话。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年当天。

盛敬山是个做生意的,在跟人交往方面绝对领先路宏江不止一星半点,这么多年盛、路两家的聚会大多是盛敬山主动约起的。不过路宏江虽然处在被邀约的一方,但向来都是心情愉悦,二话不说爽快地答应。

地点是在盛家,说起来也就是隔壁,还没到真正过年,晚上估计就是象征性地聚一聚,主要还是提前热闹,说一说话,没有太重要的事情。不过吴静萍还是很重视,提早两小时就让路曦梳妆打扮。

不过路曦不是很有心情。

距离她那次早上离开盛家到今天,整整五天,盛之行没有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路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她垂眼盯着手机,看了有一会儿,最后动手点了输入框,打字:晚上家庭聚会你参加吗?

没等很久,那头回:当然。不然被我妈当鸡一样撵着跑。

路曦没忍住笑出了声,心情好了点,但犹豫着,想了好一会儿才发:听欣然说你最近很忙,忙什么呢?

那边也静了好一会儿,才发:工作。

很简单的两个字。

说真也像真,说假也像是假。

路曦没再问了,有些事问到这里已经要停下,否则就是过线了。

她给他发了个表情包,配字:那你加油吧,小心头秃。

盛之行立马传来一个巨大的拳头表情。

路曦笑笑,收了手机,把化妆包翻出来,认认真真地上了个淡妆。

吃饭的时间有点晚,到盛家的时候天都黑一半了。沈丽兴高采烈地出来迎人,先是跟吴静萍一通老闺密的叙旧,然后又拉着路曦的手往餐厅里去,介绍今晚的菜肴有多么丰盛。

菜都已经上好了,桌上还有盛敬山珍藏的红酒。路曦跟在两家大人后面进去,餐厅里不见盛之行的身影。

吴静萍是最先问的:“之行那孩子不回来吗?”

“来。”沈丽说,“就是要晚点,说是有工作处理。”

“我就说之行这孩子有出息。”吴静萍笑,“他小时候我就瞧出来了,古灵精怪的,虽然爱玩但也没做过什么不靠谱的事。你看现在,年纪轻轻就晓得为未来事业奋斗了。”

“他那哪算什么奋斗,自己家的公司,他不出力,难道还等着别人出力吗?”

“总归是有上进心,这就够了。”

“行行行,反正之行从小就喜欢听你的夸奖,我说的话他都不爱听。”沈丽笑,“这就是越看别人家的孩子越喜欢吗?难怪我只要瞧见西西就心里高兴。”

“那干脆让吴阿姨把我领回家好了,反正我在这儿都不受待见。”

盛之行不知何时回来了,穿着一身正装进了餐厅,确实是像刚刚下班,不过嘴里的话没半点正经。

吴静萍闻言笑,沈丽虽嗔怪地瞪他,但肯定不及盛敬山严厉。

盛敬山冷着脸:“说什么胡话呢?让你准点回来还迟到,有没有时间观念?还不赶紧洗手坐下吃饭?”

盛之行耸耸肩,一把拉开路曦旁边的椅子坐下:“我洗过手了。”

“胡说,你进门到现在哪里碰过水?”

盛之行笑得狡黠:“怎么没碰过?你外面浇花的水啊,一整桶,洗得可干净了。”

盛敬山瞪圆了眼,如果有胡子,他现在估计能气得吹起来。沈丽赶忙拉住他的手劝慰,熟练得让人不难想象这家人的相处情况。

“行了行了,之行,你别胡闹了,既然回来就吃饭吧,工作应该也累了,跟你爸这老头子斗什么?”路宏江道。

盛之行一提筷子:“得,路叔叔都发话了,那我绝对不闹了。阿姨,叔叔,吃饭吃饭,你们都快吃吧。”

盛敬山虽然还有气,但这种情况下根本撒不出来,只能由着沈丽劝,冷哼一声率先动了筷。盛之行紧随其后,夹了个大大的鸡腿放进路曦的碗里。

路曦在旁边也看了半天戏了,刚刚吃了口米饭,夹起鸡腿,悄悄凑过来问:“喂,你真拿叔叔养花的水洗手了?”

盛之行笑:“逗他玩呢。”

路曦一撇嘴:“我就知道。”

他看起来是真饿了,扒了一大口饭,狼吞虎咽时还不忘说:“你知道有什么用,反正我爸不知道。”

盛之行吃得快,结束之后就坐在位子上无所事事。两位父亲饮酒交谈,两位母亲在闺密叙旧,找了一圈,也只有路曦缺个“伴”。

他催她:“你吃快点,吃完咱们看电影去。”

“去哪里?你家还是外面?”

“我家啊,外面那么冷,估计你也懒得动。”

路曦觉得这个提议还算不错,没什么意见,于是加快了速度把饭吃完,然后就跟盛之行溜之大吉,躲去他房间旁边的家庭影院看电影去了。

盛之行看电影的口味和大多男生一样,偏爱动作片和科幻片,碟片一打开全是欧美电影,房间里印象派的海报贴得满墙都是,唯有沙发上那对红色阿狸的抱枕看上去格格不入。

路曦过去坐下,刚刚拿起抱枕,就听盛之行问:“你要看什么?”

“都行。”

“你确定都行?”盛之行挑眉,“我记得每次你这么说的时候,还没看一半就睡着了。”

路曦轻咳:“哪有?那种情况是少数好不好……今天我肯定不会睡着的,你赶紧随便挑一个。”

盛之行最后还是挑了个喜剧片。

路曦其实看过不少电影,但每次跟盛之行一起,他总能挑出些她没听说过的,想来是涉猎极广,就跟机器猫的口袋一样能藏东西。

这部喜剧片的原片他是看过的,所以给路曦放了之后就先去了浴室。一身正装穿着实在不舒服,哪有家居服来得有生活气息。

路曦这回确实没有睡着,看到中间还笑得肚子疼,靠着沙发抱着抱枕笑得前仰后合。盛之行洗完澡回来就瞧见她这副模样,也不由得笑,过去坐下:“控制一下你的表情,别让口水流出来。”

路曦给他一拳:“闭上你的嘴。”

盛之行受了打,乖乖闭嘴。

他没有再说话,倒是一直安静到电影结束。路曦其实很久没这样笑过了,毕竟在国外一直学习,又没有太熟悉的朋友,大多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平淡生活的。

影片播放完了,盛之行还没有说话,路曦朝他看去,他没有睡着,不过一双眼睛是盯着手机在看,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她顿了一会儿,出声:“怎么了?你有事吗?”

盛之行回神,关掉手机,沉默了会儿,没有否认,笑笑,问道:“这么明显吗?”

何止明显……路曦抿唇。

盛之行往后靠,整个人懒洋洋地舒出口气,他望着天花板,眨眨眼:“西西,我跟你说个事儿呗。”

路曦的笑容停滞在嘴角,拿抱枕的手一紧。

西西,这是她的小名。

打小周围的人都这么叫她,盛之行也叫,大多是在逗她闹她的时候,像现在这么正经,却还是头一次。

“说什么?”

“我爸给我介绍了个对象,你认识的,何心韵,说让我跟人家发展发展。我先给你提个醒,我这发展指不定什么速度呢,万一成功了,你就只能自己做单身狗了。”

喜剧电影的铺垫没能让路曦高兴,先前的两个小时都不及现在这一分钟让她心里感受深。

她轻笑一声,扬扬眉毛:“你能脱单不是你幸运,得算人家女生倒霉。叔叔估计也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决定早点把你推销出去。”

“你倒是说对了一半。我爸那人你也知道,搞建筑前是个文化人,搞建筑后是个爱装文化人的资本家,骨子里逃不开那份迂腐。他就是觉得我心不定,谈恋爱估计都得换好几个人,折腾上四五年,所以才让我现在就找女朋友,生怕我晚婚晚育。”

路曦没话说了,所有能聊的都被他自嘲完了,想来想去,她也只有那么一句想问。

“你喜欢她吗?”

盛之行哼笑:“这重要吗?多的是不相爱的人在一起。”

他这么说,无疑就是表明他其实已经做好准备去接受和妥协。路曦觉得这没什么,可有那么一瞬间又认为无法理解。

他明明不是那么容易就向盛叔叔让步的人。

她轻轻掐了掐手心,最后还是没忍住,问道:“盛之行,你是认真的吗?没骗我玩吧?”

盛之行侧过身。

房间里是关了灯的,电影放完还没来得及打开。他们坐得很近,前头大屏的光虽然微弱,但已经足够让路曦看清他的表情。

他没在笑,比任何一次都正经:“你记得吧?我说过的,不会再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