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审问
六月十四日星期日
“今天是2020年六月十四日，以下是我市天气预报……我市气象台今日发布大雾红色预警，市区能见度小于四十米，希望广大市民做好防范工作……”
一夜没关的电视吵醒了趴在书桌上睡得昏沉的宋麟。
揉了揉发昏的脑袋，宋麟抬起头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早晨七点零一分，“都七点了，怎么还这么黑？”宋麟望向窗外，起了一场十分浓重的大雾，灰蒙蒙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好大的雾。”宋麟感慨一声，晃了晃昏胀的脑袋，起身走向卫生间。
昨天找了杨伟洲整整一天，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依旧没有他的踪迹。
今天再找不到我就去报警，宋麟心想，不能让老杨一错再错。
宋麟的本意是想找到老杨让他自首，这样判罪的时候兴许还能减轻一些。
卫生间里，宋麟一边刷着牙，一边掏出手机，翻看着微信，突然一个人的信息让他停止了滑动。
那消息是一段视频，昨天晚上半夜发来的，发送人是杨伟洲。
宋麟愣了一下，点开了那段视频。
视频里刚开始产生了剧烈的晃动，紧跟着，一个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男人的脸怼在了镜头前，昏暗的天色中，借手机屏幕的光亮，宋麟还是能认出那就是杨伟洲，只不过一天没见，他变得更憔悴了。
“宋麟！是我，老杨。”杨伟洲看起来很激动，满是疲惫的脸上却呈现出一种异样的潮红，“还记得我给你说过的悬在天空的那扇门吗！我又看到它了！陈老师没有骗我们，它真的存在！”
说着，杨伟洲转到了后置摄像头，拍向天空，“就在那！看到了吗！”杨伟洲因为激动而不停颤抖的手不停地指向天空某一处，“这扇门就在那！”
而在杨伟洲发过来的视频中，辽阔的江面上天色昏暗，那正是陈佳明当初拍摄视频的地方，而宋麟仔细看了半天，他指的方向什么也没有。
“沉没的或将升起，升起的或将沉没，从远古至今，我们皆是行差踏错……”宋麟听着视频中杨伟洲如说梦话般念着古怪的词句，没来由的背后发凉，好在视频戛然而止。
宋麟打开对话框，刚想问杨伟洲发了什么神经，顺便考虑怎么劝他去公安局自首，这时候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当宋麟心不在焉的打开门，门外站着的两个人却让他为之一愣。
“你好，我们是栾江市公安局的，关于栾江市文物研究院杨伟洲盗窃文物一案，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当宋麟满怀忐忑的坐在审讯室中，紧张的手心直出汗。
“是因为我遇见杨伟洲没有报警吗？还是说杨伟洲被抓住了？”宋麟望着黝黑的审讯室，心里直打鼓，腿肚子都有些哆嗦，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的他哪经历过这场面。
备受煎熬的十几分钟过去，终于有人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警察同志，我没有盗窃文物啊！你们是不是搞错了？”见有人进来，宋麟慌忙开口解释道。
“搞没搞错你先别管，接下来我问什么，你就老实说什么。墙上那八个字不用我多解释了吧。”对面的警察慢悠悠的坐下来，指了指墙上贴着的标语。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宋麟紧张地点点头，额头不自觉的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姓名。”“宋麟。”
“年龄。”“27岁。”
“你与杨伟洲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大学同学，也是同事。”宋麟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问道，“警察同志，冒昧的问一句，杨伟洲……是被抓了吗？”
警察饶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宋麟冒着冷汗的表情，缓缓开口说道，“杨伟洲死了。”
“死了？！老杨死了？！”宋麟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会死呢……”
“宋麟！我问你！”对面的警察同志语气陡然变的凌厉无比。
“这件涉及文物买卖的案件你是否有参与……”问话的人从灯光的阴影中直起身来，目光紧紧盯着宋麟，语速越来越快，“还有，在他失踪之前，他去找过你，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丢失的文物到底在哪！”
“我，不知道……”宋麟好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满脑子都是杨伟洲死了的消息。
这个时候，审讯室的门缓缓打开，来人对审讯的警察打了个手势，二人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狭小的审讯室内又剩下宋麟一个人。
“老杨……死了？！”突然的悲伤和惶恐涌上宋麟的心头。不是前天晚上刚刚见过吗，怎么会突然就死了呢？
噔噔噔，敲门声打断了宋麟的思绪，宋麟抬头看去，门口走进来一个人。
“你好，宋麟。”那人来到宋麟跟前，看着紧张的宋麟，对他笑了一笑，然后伸手打开了宋麟手上的手铐，“你放心，我来了解一些事情，就会放你回去。”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城。”那人伸出手。
宋麟打量了他一眼，是一个看着很年轻的男人，穿着警察的制服，带着银框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相比于警察，他更像个小学老师。
“你好。”宋麟局促的慢慢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白城短短几句话，宋麟感觉自己的情绪瞬间稳定下来，好像有种奇怪的魔力。
“放松一点，你并没有涉及什么违法犯罪的事件，只不过有些你见到的一些事是我们所需要的。”白城对宋麟说着，拿出一张图片，“这张来自长渚遗址的面具就是杨伟洲盗走的那件吧。”
“是的，没错。”宋麟点点头。
“根据你们文物研究所提供的资料，这个长渚遗址所属的应该是古巴蜀地区分支。而据我所知，杨伟洲生前一直在研究古代巴蜀文化传承和相关文献，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研究古代巴蜀文化，或者说，他想在古代巴蜀文化中找到些什么。”
“我并不清楚……”宋麟摇摇头，“我只知道他是受到陈佳明教授的影响，他们想在那些古代文化中找到……找到某些不可思议的东西。”宋麟想说杨伟洲对他说的所谓真实世界的大门或者什么其他的，但宋麟觉得那完全是毫无根据的无稽之谈。
“好，那我们换个问题。2020年六月十日晚上九点十二分，你回到家里看到了杨伟洲在你家对吧。”白城倚在桌边，看似很随意的问道。
“是的，但是我并不知道，他……”宋麟见白城问起这个再次慌忙解释，却被白城打断。
“我知道，我们查过你最近半个月的通讯记录和社交软件，并没有联系他。”白城笑了笑，“我是想问，你在前面的笔录中提到杨伟洲到了你家之后，和你看了你大学老师陈佳明的一卷录像带，你有没有记得，录像带的外观上有没有标签？”
“标签？”宋麟一下子愣住了，他还真没注意上面有什么标签。
“看着我，宋麟。”白城弯下腰凑近宋麟，眼睛直直地盯着宋麟的双眼，“你再仔细想想，当你拿起那卷录像带的时候，你是不是低头看了一眼？”
宋麟和白城对视，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在回想当时的场景，耳边白城的声音还在继续。
“那种老式录像带，在它的左上角，拍摄者会习惯性的贴上一个标签。尤其是相对于你们这些需要记录的工作来说。”白城在慢慢的引导宋麟，“你好好想想，是不是看见过？”
“我……好像……看到了？”宋麟好像陷入了某种深度的梦游状态，他的视界里仿佛又回到那天晚上，他从茶几上拿起录像带走向电视，过程中无意间似乎瞥了一眼录像带，左上角，有个很不起眼的标签。
“你再仔细看清楚一点。上面写的什么？”
“上面写了，19……88年7月……15号，摄于栾江……龙滩沟段，拍摄者：陈佳明、林良顺、杨伟洲……”
听到这里，白城面色平静，直起腰来，对着侧面的单向玻璃点了点头，随后退出了审讯室，只留下还在迷茫中的宋麟。
玻璃的另一面，斜躺在椅子上的人看着宋麟，手指在不停地敲打桌面，仿佛在思考某些很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