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老杨

宋麟坐在西山疗养院外的车里，脑子里不停地回放刚才那惊悚恐怖的一幕，似乎他现在仍能闻到身上的血腥味。

还有孙慧芳对他说过的话，说老陈在她肚子里，她抚摸小腹时的神情。

宋麟在此之前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觉得自己怀着孩子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喂！宋麟，你小子怎么回事，一直给你打电话打不通。”考古研究院的组长严旭在电话那头吼道，“无故旷工，还有那份长渚遗址的文件，你小子没什么事的话抓紧给我回来上班，把文件交上来！”

宋麟猛地发觉自己居然忘了跟单位请假，“好的好的，严组长。我这家里有点事，下午就回去。”

“下午赶紧来，一屋子领导等着汇报呢！”

挂断电话后，宋麟不禁被这一连串的事情搞得笑出了声，“妈的什么事啊，世界都变成这个鬼样子了，我还是要上班。”

宋麟决定回去，不管这一切是真是假，都不是他能掺和的事。

但是在此之前，他还要去殡仪馆把杨伟洲的后事安排好，还有确定一下到底是哪个王八蛋在冒充杨伟洲。

宋麟撇了一眼手机上与‘杨伟洲’聊天记录，驱车离开了西山疗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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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六月十六日星期二下午一点三十五分栾江市殡仪馆

忍无可忍的宋麟猛地拍了下前台的桌面，“前天刚把人拉到你这儿，现在给我说没见过我？也没听说过杨伟洲？！”

“不好意思，我们这边真的没见过您。”前台的男人嘴上很客气，但眼中满是警惕，扭过头小声对另一人说道，“去叫保安，然后报警……”

“报什么警！你们还先报警，耍我呢！”宋麟气的直接在大厅中吼了起来。

“怎么回事？”正巧这时，一个身穿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宋麟定睛一看，正巧是夏杰，上前一把拉住他，“夏警官，正好，前天我不是把杨伟洲的遗体拉过来么，今天过来给我说不认识我，也没见过杨伟洲，这算怎么回事？！”

夏杰一脸疑惑的看了宋麟一眼，不过他也听明白了宋麟说的什么意思，随后看着前台的男人说道，“你这样，把监控调出来。”

“对，你把监控调出来，前天下午五点左右，我刚把遗体拉过来。”宋麟附和道。

“好的，警察同志。”前台的人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打开电脑，调出了前天下午五点前后的半个小时的监控。

可宋麟看了一遍又一遍，就是没有看到自己跟着杨伟洲的遗体进入殡仪馆的影像。

“不可能啊！是不是你们把监控给删了！”宋麟质问前台。

前台的人没搭理他，看向夏杰，“警察同志，你也看到了，左上角的时间都记得清清楚楚。”

“嗯。”夏杰点点头，对宋麟说道，“监控没有作假，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就把你带回局里。”

“不是？”宋麟有些懵，“夏警官，前天还是你帮我联系的这家殡仪馆，怎么你还帮他说话呢？”

这一番话把夏杰问住了，“前天？前天我哪见过你？我又不认识你！”夏杰看向宋麟的目光如此陌生。

“那杨伟洲呢？！”宋麟追问道。

“什么杨伟洲？”夏杰越来越感觉宋麟莫名其妙，“我也不认识，你没事吧？”

听完，宋麟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夏杰看他愣住了，没有管他，扭头对前台的人说，“昨天送过来两个在雾中离奇死亡的人的尸体在哪里，我们需要带回去尸检……”

“不可能，不可能啊？”宋麟薅着自己的头发开始觉得是自己精神错乱了，自顾自地念叨着出了大门，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宋麟猛地想起问题出在哪里，转身冲回殡仪馆，拉住夏杰，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你叫夏杰对不对，栾江市公安局的警察。如果我没见过你，我怎么会知道你叫什么？！”

夏杰听到这里，若有所思地看着宋麟，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见过宋麟，“这样吧，你到门外警车旁等我，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我再找你。”

“好！”宋麟点点头。

宋麟倚在警车旁，脑子里一团浆糊，他看向四周，依旧是浓重无比的大雾，看着眼前的大雾，宋麟又想起老杨发给他的那段视频。

想起这诡异的漫天大雾不知来自何处，宋麟就浑身起鸡皮疙瘩，他不停打量四周，总感觉雾气中会窜出什么诡异的东西。

根据墨菲定律，怕什么来什么。

宋麟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黑影在殡仪馆的转角处露出脑袋晃了一下，就消失不见。

宋麟猛地站起身来，那影子是个人影，可是那背影，宋麟越看越像老杨。

犹豫片刻，宋麟抬起脚步追了上去。

雾气很重，好在殡仪馆所处的地方是郊区，并没有太复杂的街道路况，宋麟勉强看到了那黑影离去的方向，忙追了上去。

奔跑在厚重的雾气中，宋麟感觉吸进去的雾气都变得十分粘稠，有些憋得上不来气，还夹杂着奇怪的味道，让他感觉大脑有些缺氧，眼前开始发黑。

好在转过几个街角，宋麟追着那个人影进了一个小胡同，那人影才停了下来。

宋麟停在那黑影不远处，扶着膝盖喘了好几口粗气。

那人影缓缓转过身来，面向宋麟。当宋麟看到他的脸时，不由得退后几步。

他猜得没错，那个人就是老杨，或者说，是老杨的尸体。

不过宋麟也不敢确定现在的他还是不是老杨。

那个杨伟洲的脸上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臃肿腐烂的巨人观征兆，横七竖八的裂开露出血肉的伤口，口齿外露，狰狞可怖。

“你……”宋麟颤抖的声音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半天，宋麟压下心中的恐惧，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杨？”

对面的人摇了摇头，张了张嘴，发出几个奇怪的音节，但宋麟没有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巫……虬……”老杨继续重复着那几个音节。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到底还是老杨吗！”宋麟有些抓狂。

老杨仿佛想起了什么，冲上前，死死地抓住宋麟的肩膀，不停地摇晃，“是……巴……蜀……”话没说完，老杨猛地推开宋麟，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像是被卡住一样，随即一大口黑色液体喷了出来，还夹杂着蠕动的奇怪虫子。

“老杨你没事吧？！巫什么？老杨你说清楚点！”宋麟看着老杨，想走上前去。

老杨在此刻突然抬起头，双眼盯着宋麟。

四目相对，宋麟的心神一下子被老杨那双眼睛困住，像是有什么存在借老杨的眼睛看了宋麟一眼。

宋麟在其中仿佛看到了万物生死轮转，潮汐起落，星辰明灭，以及无尽的虚无。那空无一切的永恒黑暗携带着人类心底最深处的恐惧向他扑面而来，直到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