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唯心和唯物，滤镜的破碎！
“实践是认识的唯一来源。”
“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这是一个循环往复、不断积累、不断完善的过程。”
“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循环往复，以致无穷！”
“只有在实践中去认识事物，感受事物的宏观变化，才能真正了解事物的发展规律，把握事物的发展方向，利用它更好地为人类服务。”
“……”
“透过现象看本质！”
“感觉只解决现象问题，理论才解决本质问题。”
“预见问题，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总结问题的方法论。”
……
一连数日。
王明阳都没有走出过书房一步。
整个人状若疯魔，仿佛陷入魔怔之中。
没有真正读过红选的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它的恐怖。
因为它从来都不是一部玄之又玄的空谈哲学书籍，而是一种认知的方法，分析的方法，斗争的方法等一系列完整闭环的逻辑。
一旦见过其中的真理，就再也无法被外界的谎言迷惑，不愿意在外界谎言中苟活。
王明阳的心学固然强大无比。
但是较比真正的红学，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无论是致良知，还是知行合一，亦或者是心即理，在真正的红学面前，全都黯然失色。
这让王明阳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以至陷入疯魔之中。
那是心灵的动摇，信念的坍塌，是对自己未来道路的自我怀疑。
这是一场唯心思想和唯物理论的碰撞。
最后的结局不言而喻。
尚未真正成型的明阳心学，在林平之枪手版的红学下，一触即溃，连带王明阳这位儒家圣人都陷入了自我怀疑之中。
整个人都陷入了红学的思维逻辑闭环中，再难挣脱。
暗中，全程观看到这一幕的林平之，并没有感觉到奇怪。
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自然不认为带有一丝唯心色彩的明阳心学能胜过红学。
没错。
林平之一直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哪怕他是穿越者，有穿越到了小说世界，还有受到原初空间邀请。
但是他的心，依旧坚信着唯物。
原因很简单。
唯心不是玄学，唯物也不是科学。
无论唯心，还是唯物，都是人的心灵对事物的认知方式。
什么是唯心？
有妖魔鬼怪，仙佛神魔，道法仙术不是唯心。
真正的唯心是白马非马，是抛开客观事实不谈，非要谈自己感觉的一种认知。
明明白马就是马，我非要说白马不是马，说在我的认知中，白马就不是马。
这就是唯心。
而什么是唯物呢？
预见问题，发现问题，分析问题，解决问题，总结问题是唯物。
通过实践来认知，又利用认知进行实践，从实践中来，到实践中去，同样是唯物。
所以武道是唯物，修仙是唯物。
妖魔鬼怪，仙佛神魔，道法仙术等，也是唯物。
唯物和玄学并不冲突。
真正冲突的还是唯物和唯心这两种认识事物的方式。
一个用事实说话，一个则是凭感觉说话。
这也是两者在很多时候不能共通的原因。
…………
“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啊！”
“难道陈师的心学真的是错的，我已经误入歧途？”
书房中，王明阳披头散发，双目通红，不断喃喃自语说道，整个人好似陷入魔怔之中。
他越是品读红日书，越是对自己的心学怀疑不已，只觉得红日书中所写无懈可击，仿佛陷入了一个难以挣脱的圆环中。
一旁的老仆满是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
自家主子的表现，让他不由想到了十九年前。
那是弘治二年，自家主子刚刚十八岁，他与夫人诸氏在返回余姚时，船过广信，王明阳拜谒娄谅，娄谅向他讲授格物致知之学。
犹记得，自家主子当时非常高兴，言称朱子之学为天理。
为了更好的钻研格物致知之学，自家主子遍读了朱熹的所有著作，最后思考宋儒所谓“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学说，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
最后什么都没有发现，人却大病一场。
而如今，自家主子的表现，同当年“格竹”时，近乎一模一样。
这让老仆心中担忧到了极点。
“老爷，您已经五日没有休息了，不如先好好睡一觉，或许等睡醒了就能想明白了。”
老仆满是担忧的劝解道。
他知道自家主子武艺不凡，但武功再高，也不能不眠不休啊。
再这样下去。
他真的怕自家主子会直接病倒。
亦如如当年那般，大病一场。
王明阳置若罔闻，一双通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手中的一卷红日书。
那是红日书的实践篇，也是与明阳心学最为冲突的一篇。
事实上。
王明阳并不关心红日书中的抗争思想。
他最关心还是自己的明阳心学是对是错，有没有破绽。
就像他年轻时候说的一样。
他想做的不是朝廷官员，而是圣人，而想要成为圣人，就必须像孔子、孟子，朱子那般，创造出一套让世人能够认可的主流学说。
心学便是他成为圣人的最大依靠。
而如今，自己好不容易悟出的心学出现破绽。
这无疑是王明阳不能接受的。
他很想说，红日书写的有问题，但他又挑不出丝毫问题，反而在相互印证下，发现自己的心学有极大破绽和不足。
于是乎，王明阳就陷入了自我怀疑和魔怔之中。
…………
不同于陷入魔怔中的王明阳。
这几日，林平之在龙岗书院中过的挺不错。
尽管他一直都没有获得王明阳的接见，却也在龙岗书院书楼中得到了自己的答案。
王明阳的实力很强。
思想境界很高。
这两点根本无需怀疑。
然而，通过翻阅王明阳的心学手稿，品读他的《传习录》。
林平之又有些惊愕的发现，王明阳并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强。
或者说，他发现王明阳这位儒家圣人的强大，并没有达到让他不可力敌的程度。
林平之承认，王明阳的明阳心学很不错。
然而这一学问，依旧没有跳出儒家四书五经的樊笼，无论明阳心学的核心思想，还是他所编著的《传习录》，都是对儒家四书五经的延伸。
想来这也是王明阳被后世人誉为儒家圣人，而不是天下圣人的原因。
林平之所在的前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时代。
很多人吹捧王明阳，将王明阳神话，不断吹嘘着明阳心学有多强，然而这些吹嘘明阳心学的人中，又有几个真正读过《传习录》？
不！
甚至很多人都可能不知道《传习录》这本书。
喜欢儒家的没有读过《论语》和《孟子》。
自称佛徒的没读过《杂阿含经》。
谈道家的没读过《庄子》，《老子》。
崇拜明阳心学的更不知道什么是《传习录》。
是不是很有意思？
甚至前世的林平之就是这么一个人。
林平之觉得明阳心学很牛逼，王明阳是历史上的儒家最后一位圣人，却不知道明阳心学究竟讲的什么，为什么会牛逼。
所以他才会在听到王明阳的名字后，未战先怯，气势上弱了三分，觉得王明阳不可力敌，想着要跟他交好，拉拢他，避开他。
然而，当他真正读过王明阳所写的《传习录》，明白明阳心学的本质之后。
他才恍然大悟，暗道一声：原来如此！
原来王明阳并没有想象的不可力敌，明阳心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恐怖。
真正的明阳心学，只是儒学的一个分支。
《传习录》可视为“四书五经新解”。
这种东西抓几个闪光点来补充自己的方法论世界观也就算了，真正来自后世的人，是没有人全盘接受它的。
因为明阳心学的思想，已经跟后世的现代文明完全脱节。
就像同样的“大同社会”四个字。
古人理解的大同社会，跟后世的现代文明追求的大同社会，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所以后世人心中想象的王阳明，跟真实的王阳明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后人已经将他神话了。
如今，林平之有阅读王明阳的《传习录》手稿，有近距离的亲身观察王明阳，看到王明阳因为红学和明阳心学的冲突而陷入魔怔。
心中的滤镜被打破。
他才愕然的发现，原来王明阳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可怕，更不是无敌。
王明阳不是无敌的。
明阳心学更不是无敌。
这让他大大松口气的同时，心中也难免生出一抹失望。
因为在他的想象的，王明阳因该是真正的圣贤高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哪怕有看过他抄录编纂的红学，也能心平气和的同他论道一场，而不是将自己搞得疯魔。
甚至在林平之前来龙场的途中。
他曾不止一次幻想过自己跟王明阳见面时的场景。
那场景。
大致就是：王明阳像是山中隐士一般，淡泊超然的盘坐在云雾缭绕山巅，用洞彻世间的目光看着他，向他讲述自己的心学大道，三言两语间就让他大彻大悟。
亦如老子骑青牛西出函谷关，受尹喜道德之经。
观音妙善割肉救母，受佛祖点化度众生。
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了个模样？
他还等着跟王明阳论道，接受这位儒家心圣的点化和教导呢。
结果。
不提也罢！
……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日光景转瞬便过。
林平之在龙岗书院中待了十日，见王明阳迟迟不能从疯魔之中清醒过来，便悠悠然的离开。
龙岗书院书楼中的藏书，他已经尽数阅读完毕，对明阳心学的真意也尽数了然于心。
如今的龙岗书院，除了还没从红学和明阳心学碰撞中走出来的王明阳外，再没有什么事物能够吸引到他了。
再加上龙岗书院人多眼杂，饭菜贵而不惠，床板又脏又硬，林平之也没想过真正留在龙岗书院中读书。
所以他在读完龙岗书院藏书后，见王明阳迟迟不能清醒过来，便返回了贵阳城，并在贵阳城中最大最豪华的客栈云苗客栈中，租下了一个天字号小院。
“掌柜的，劳烦问下，贵阳城中最大的书坊是哪家？”
租下小院后，林平之向云苗客栈的掌柜请教道。
书坊，就是古代售卖书籍和文房四宝的店铺，此外还有涉及印刷，雕版等业务。
林平之询问贵阳城中最大的书房是哪家，却是想要购买一套好的文房四宝，将脑海中从叶轻眉那里得来的工科知识默写下来。
不仅是工科知识。
还有数理化，以及史地生等专业教材。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工程。
按照林平之自己的古籍，那他练武有成，一日能写两三万文字，想要将脑海中的所有知识全部默写出来，也需要三五年时间才行。
不过，这事情也不着急，慢慢来就好。
他此时要做的，便是将得自叶轻眉那里的打造基础工业器械所需的图纸，以及所需的原材料等，全都整理出来，为自己掀起革命做准备。
“客人若想购买文房四宝，可以去苗墨斋。”
苗云客栈掌柜闻言，笑着推荐道：“那里的笔墨纸砚等，全都是天下最顶级的，是苗墨斋掌柜从江南之地特意采购而来，无论价格还是品质都有保障。”
“另外，苗墨斋乃是贵阳城中最大的书铺，不仅有售卖四书五经等儒家经典，更有售卖诸多古籍珍本，客人若是感兴趣，可以前去看看。”
苗云客栈掌柜说完，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醒道：“不过，有一点无需要提醒客人，苗墨斋能成为我们贵阳城中的最大书坊，背后可不简单。”
“客人若是瞧不上苗墨斋的东西，可以不买，千万不要在苗墨斋中闹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却是苗云客栈掌柜突然想到，苗墨斋中有不少的古籍珍本和文人字画等，很多初来贵阳城的中原人，在看到这些东西后，都会想尽办法占为己有。
为此，还有闹出过不少事情来。
不过可惜的是。
贵州之地，不是中原。
那些在苗墨斋中闹事的中原人，最后的下场都不是很好。
林平之毕竟是他们苗云客栈的客人。
并且还是出手十分大方，一看就是很有钱的客人。
所以掌柜的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