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信物出,端倪现
顼屹琨却仍然不同意。
“方方面面都好,可是他丑啊!”
一想到刘湾的容貌,顼屹琨着起急来:
“来日里生了外甥……倒还好,外甥肖舅。我和二哥都玉树临风的,不必担心。可如若是女儿,女儿肖父,那一出生就长得跟榜眼似的,那我当即就能给丑瞎了——想想就怵人!”
顼屹琨的脑补能力和顼茹默简直如出一辙。
不过照着他苛刻的要求去挑拣,顼家小妹怕是永远不能婚配了。
“三弟你莫急。小妹尚年幼,可以慢慢挑……”顼屹琛对着手舞足蹈的顼屹琨说。
“是啊,哪里要这么急。可以先花个一年好好挑挑看。”娴公主柔声道,“我今夜提及此事,也是希望夫君和二弟你们二人可以多留意留意。从前没往这方面想,但如今默儿年纪上来了,是该好好提前物色准备了。”
“家世、样貌、性情都要相合才最好。不过,我倒觉得,小妹已有了心悦之人!”娆公主微微歪着头,笑着朝娴公主挑了挑眉。
这两姐妹感情一直很好,很少有意见相左的时候,后来做了妯娌,便更加和睦了。
娴公主明白,此时她指的是柏彧。
顼屹琛见自己的妻子和娆公主如此,细想一番也懂了。
“若要定亲,还是男方那边先开口的好。”顼屹琛笑了笑,非常满意,“若是有陛下赐婚……”
“诶诶诶!等会儿!”顼屹琨仍然是一脸懵,“方才还在选人,这怎么都说到赐婚了?你们说的到底谁啊?”
众人异口同声:“夏侯柏彧啊。”
“柏彧?和她一块儿长大的那个夏侯柏彧?”顼屹琨睁大了眼睛,这俩人,他都没想到一块儿去,只当他们是关系好。
“就是他!”娴公主和娆公主交换了个眼神,齐声道。
见屹琨不解,妻子便补充说:
“刚才默儿一醒,提的是谁?一醒来便问柏彧在哪儿,这还不明显吗?只怕是他们二人年幼,还不清楚自己的心意呢!”
顼屹琨听后恍然大悟,“我怎么把他给漏了?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门亲事我同意了……”转念一想,又有些迟疑,“可他们一同长大,就跟亲人一般,能行吗?”
“行不行的,之后咱们多留意一些,若是可以,便促成一双;若不行,那便作罢。只是,这事儿定下来之前,我们可别在小妹面前提,皇姐和我都能守住秘密,你们俩可别多嘴……”
“这是为什么?她自己要成亲,她不用知道的?”
“二弟你还不了解她吗?她要是知道被人安排了,就算真的二人有意,她也会拒婚……”顼屹琛拍了拍二弟的肩膀,“所以我们二人,要保守好秘密……”
这两兄弟两妯娌就算是把这件终身大事草草“敲定”了。
而另一边的顼茹默,还处于噩梦后的惊悸之中,正满心满眼地想着如何能“苟”到寿终正寝。
毕竟,她脖颈上还留存着梦境中的幻痛。万一时局有变,出现“今朝朱门子,明日阶下囚”的事情也并不稀奇,历史上有几个高门大户,能善始善终的?
顼茹默抱着被子,在烛火摇曳中,又陷入了再一次的“头脑风暴”:
上午她和柏彧聊天,她就猜到自家那个已经入宫做了宸妃的姐姐,和已经自暴自弃的安王之间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且看柏彧的反应,她便觉得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只有她猜到,只是慑于皇权,街头巷尾无人敢过多议论罢了。
六年前的宫闱、闺中的私隐之事,牵涉了当朝宠妃和王爷,如果这事儿被什么别有心机、有所图谋的人翻了出来,那万一来日里真有“逼上梁山”的事儿出现,顼家满门和她,岂不是很容易身陷险境?
脖颈处的幻痛,让她提心吊胆,不得不多做一些事来保全自己。
在这战战兢兢的脑补之中,她最终仍旧进入了梦乡。
梦里,她又梦到了那块玉佩,正被一双白皙细腻的手托着,摩挲着,继而放入一个巴掌大的匣中。
她想看清手的主人是谁,可又忽然醒过来了。
该死!提示什么?直接告诉我不就完了?!
顼茹默忍不住暗骂。
骂完后,她又想,定是有一对玉佩。毕竟定情信物,一般都是成双成对的。
现在已知一块在安王那儿,那么梦境所指示的,应该是另一块的藏身之处。
可是,那个小匣子,在哪儿呢?
第二天一大早,顼茹默草草扒拉了几口饭,就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儿,拉来了一直在国公府服侍的芸香——她想套一套仆人的话。
虽然芸香并不是顼茹琬的贴身侍女,但顼茹琬进宫前,她也是能在近前服侍的。
想必她知道的事情,会更私密一些。
“香儿啊,你也知道,我呢,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所以呢,我忽然发现啊,我过去真是太不像话了!整天瞎胡闹,长姐进宫了,两个哥哥每天都忙得要死,我呢也不知道替姐姐尽孝膝前,如今幡然醒悟,深感懊悔……”
芸香还没行礼呢,顼如墨就开始铺垫感情;演得入戏了,顼茹默还不忘侧过身去抹一把并不存在的眼泪。
“小姐、小姐你别哭……老爷看到了会心疼的……”
顼茹默的演技虽然拙劣,但还是骗过了单纯的芸香。
顼茹默想打听顼茹琬是否还有别的没有带走且没有放在闺房的东西,毕竟她那天去翻闺房,那房间实在太像书房了,所有的匣子她都看过了。
“小姐是想找自己的嫁妆吧?”芸香想了想,说。
“我的嫁妆?!额……我这一块儿的旧事吧,好像有点儿想不起来了,要不你再多说点儿?”
芸香睁着圆眼睛,笑眯眯地点头:
“娘娘入宫前,曾说,她未带走的,都留着给小姐做嫁妆。芸香虽没有福气见到,但听说,有好些值钱的字画玉石呢!”
“玉石?!”顼茹默激动起来。
说起来,那块彩玉确实价值不菲,顼茹琬把玉佩留给自己的妹妹,肯定是比带进宫里更安全的。
“在哪儿?!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顼茹默急道。
芸香拉着顼茹默走到窗前,抬了手,指着隔壁公主府中露出来的塔尖,道:
“在那儿!”
“在……塔里?那是一座塔吗?公主府里居然有一座塔?!”
顼茹默很是疑惑。
“小姐不记得了?那里是崇誉阁。”
“崇誉阁?什么地方?公主建的?不会还供奉什么舍利子吧?”
芸香被顼茹默一连串的几个问题逗得乐不可支,直言那里没有什么舍利子,但确实是为公主建的。
只不过,不是为了娴公主或娆公主,而是为了出家又失踪的大公主。
崇誉阁在护国公府对面的公主府里。
“可是对面……那不是我那公主二嫂的府邸吗?怎么又是大公主府了?难不成是大公主失踪,这一整座就给我公主嫂嫂了?”
“小姐你怎么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儿啊?”
“额……我只隐隐约约有点儿印象,具体的……再说了,你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你也得当场失忆的好吗?”顼茹默随口岔开话题。
“那么高的地方,芸香估计会当场死掉,还是我们小姐福大命大!”芸香歪着头,笑着说。
“那你多跟我待着,我把福气传给你!”顼茹默说着挽着芸香的手臂,顺势席地而坐。
芸香告诉她,现今娴公主和娆公主的府邸,是由原先的腾羽将军府改建的。
“刚你还说是大公主呢,怎么又来了个将军?”顼茹默疑惑道。
“滕羽将军就是大公主呀。”芸香说。
大公主比太子小六岁,是皇帝和皇后的第二个孩子,她的名字和别的公主都不同,随的是皇子的字辈——珉慧。
据说,她出生的那天,久旱无雨的安州天降甘霖,又有数十只仙鹤在云霞之中穿行。
安州是从前皇帝还是王爷时的封地。
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皇帝将这个女儿带在身边抚养,疼爱她更甚于太子。
听到此处,顼茹默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皇帝和先皇后感情如何?”
芸香歪着头想了想,憋出了“伉俪情深”这个成语来。
她听说,皇后与陛下幼年时就有婚约,年少结缡,帝后情深。
并且,陛下还是在皇后生下两儿一女之后,才开始宠幸别的妃子。
顼茹默听到此处,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可一时也说不上来。
据芸香所说,大公主从小天资聪慧,学什么都很快,初学射箭时,更是一箭射穿了靶心。
先太子刚学会骑马时,她便已经通晓了兵法要义。
后来,南疆出现战事,她自请带兵驰援云州。
经此一役,她便成了大良朝的掌兵公主。
如若要论起军功来,太子和安王都要排在她的后边。
芸香说起公主掌兵之事来,一点儿也不意外,顼茹默追问之下才得知,大良朝公主掌权的事,并不罕见。
高祖时期便有一位掌政公主。封号是“凌云”。
凌云公主是高祖的姐姐,高祖是当今陛下的爷爷,那位掌政公主,是陛下的姑婆。
高祖即位时,只有五岁,朝野内外危机重重。
而凌云公主代幼弟掌政十余年,稳固朝纲,扫清内乱,大权在握,却也不恋栈权位。
后来,高祖亲政之际,北方发生战乱,她代弟领兵出征,负伤凯旋,封圣勇大将军。
这位公主终身未嫁,晚年她住进国寺之中,后来寿终正寝。可以说,当年要不是有她,大良朝内忧外患的,恐怕那个时候就覆灭了。
有这么一个公主在前,大公主能带兵,也不稀奇。
据说,大公主杀伐决断,也的确是有几分像当年的那位凌云公主。
大公主战功彪炳,皇帝便下令为她建造府邸,还修建崇誉阁,来表彰她的功绩。
而六年前,大公主突然出家,陛下盛怒之下,便让人拆了大公主府。
可这么大的府邸,全拆了未免可惜。
与此同时,京城外正在重修护城河,要动用京郊百姓所住的地方。
娴公主和娆公主不忍见百姓流离失所无处可住,便以成婚后常住国公府为由,让出了自己的府邸,改建为民居。
皇帝很是欣慰,想到大公主的府邸于是便这座大公主的府邸一分为二,分别赐给娴公主和娆公主。
虽说是拆分,但两位公主感情甚笃,于是就只是在大公主府外多开了一扇门、中间儿砌了道矮墙,连院门都未设,所以名义上是两座府邸,但实际上并未有太大的改动。
大公主辰珉慧与国公府的顼茹琬私交甚笃,她出家前,除陛下赏赐的之外,都尽数赠给了顼茹琬。
而顼茹琬很快也入宫了,这些东西便被娴公主和娆公主收进了崇誉阁里。
连带着顼茹琬的一些要留给妹妹的物件,也一并收入其中。
“合着这个地方,现在就是个放置杂物的地方了?”
顼茹默两手叉腰,站在崇誉阁三楼最大的房门口,气喘吁吁。
两位公主也确实放心国公府的人。顼茹默就这样带着芸香大喇喇地从角门进了公主府,又上来崇誉阁,一路上没有一个人拦着,也没有一个人过问。
“存放于此的,想必都是些贵重物品。公主们不吩咐,我们也不敢随意打扫。”芸香说。
“好吧好吧。我……我想单独和这些……我未来的嫁妆待一会儿……”
顼茹默支开芸香,让她就在崇誉阁楼下等候,自己则一头钻进了房中,几乎将所有的箱奁都打开细细翻找。
终于,她在一个装着书的大箱子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匣子。
和她梦见的匣子没有分毫差别!
打开一看,只见一块巴掌大的彩玉静静地躺在金黄色软布之中。
彩玉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温润非常,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品质,荼白的底色,中间混杂了些翡翠绿、笼烟紫,还有些细腻的琥珀色,一面刻着字,一面依着彩玉的颜色,雕了一小丛竹与一只小兔。
她并未细看安王的玉,但这块玉一打眼看去,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两块玉来源于同一个料子。
“誓不相负……”顼茹默抚摸着那上面的字样,心下猛地一跳,脑海中闪过梦中的那句话来:“两心相悦,誓不相负。”
“两心相悦……‘两心相悦’呢?怎么只有半句?”顼茹默仔细翻看玉佩,也只摸到“誓不相负”四个字样。
这就是定情信物了。
盒子里的金黄色的软布。寻常人家,也用不起这样好的布料。
一块玉在安王那儿,那么这一块——一定就是未来的安王妃的了。
安王的玉一直随身带着,而顼茹琬因为要进宫,于是把属于她的这块玉留在无人敢擅闯的崇誉阁里。
也许,他们当年是私下交换的定情信物,所以这么多年,也无人将此事翻出。
顼茹默忽然明白,这块玉留在此地,反而更加安全。
如果不是她梦中得见,她也是不可能没事跑到这大公主的崇誉阁来,还翻箱倒柜“地毯式”搜索玉佩的。
而如今,她看到了玉佩,也确定了她印象中“皇妃与皇子不伦恋”的主角,是安王与宸妃了。
顼茹默握着玉佩,一时腿软,站都站不稳,便倚在了桌子边,一抬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一幅画。
那是一幅大泽图。
画的正中央是大湖,远方是高山。
画像的左下方中有四个人,两男两女,皆是鲜衣怒马。只可惜,只有背影,没有正脸。
整张画连一个落款、一个印鉴也没有。
这画的……不会就是顼茹琬和安王吧?旁边的就是太子和大公主了?
谁画的这幅画?为什么又挂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