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侯爷听传闻,公子识画卷
“上次交付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安王看着这两个“冤家”,实在无法,连忙问话,好转移他们二人的注意力。
“查到秦州郡,就断了。”季衡正色作答。
“又是秦州郡……”安王喃喃道,又抬眼问季衡,“如今涅锥堂的大当家失踪了,涅锥堂正如无头苍蝇一般。你可有把握拿下?”
“若是以我一人之力,确实有些困难。可不是有王爷您帮忙吗?那必然是胜券在握的了!”季衡换了个嬉皮笑脸的模样,往安王凑了过去。
可还没凑到人家跟前呢,就被安王一阵掌风推了回去。
“此事从速,不可懈怠。”安王冷声道。
季衡被安王推了,也丝毫不恼,听了安王的吩咐,忙不迭地点头,正色道:
“自然从速。便是这些时日了。涅锥堂如今最棘手的杀手组织,我也瓦解的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些正在执行任务的杀手,还需要些时日才可扫尾……”
玉迁托着腮,听到“收尾”二字便翻了个白眼,讥笑道:
“别回头收不了尾,还得麻烦我……”
“那便不劳玉迁公子费心了,您呀,还是称职点儿,做好您的面首吧!”季衡故意打趣玉迁,激得他又是一阵气鼓鼓的。
“你们两个人总是吵架,下回,总要挑个时候,不让你们聚在一处。”德芮看着这两个不顾年龄身份肆意打闹的二人,不免为王爷担忧。
这两个人如何能管得了手下的人呢?自己都没个正形的。
安王早已见惯二人打闹了,便也不去理会,只道:
“我要想个法子,离京。去秦州郡。”
玉迁与季衡一听这话,都停了打闹。
在京城的皇子只要是想出京,都是要报给皇帝陛下的。
宁王就对这件事驾轻就熟。
他很早就跑去封地浪荡去了,住习惯了,所以逢年过节回京待不过十数日,便吵着京中拘束,要回封地逍遥。
宁王手中什么职务都没有,一天到晚又聒噪得很,皇帝被他缠得头疼,自然痛痛快快地就给他批文。
所以,宁王想要出京,一般都是命人收拾好行囊,备好马车,自己则带着请求出京的公文进宫,皇帝陛下批了,朱笔还未干透呢,宁王便已在出城去的马车上了。
但安王不同于宁王,皇帝曾对他寄予厚望。
他想出京,可以违了礼制,肆意纵马离京。
但此番,他想去秦州郡,恐怕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要知道,秦州郡连着益州,忠肃王的手上,是有兵马的。
德芮一听,愁道:“可是殿下,之前您好几次未请示便出京,陛下已经勃然大怒了。这次如果还是……陛下恐怕要动真格的了……”
德芮说着,又给季衡玉迁使着眼色,希望他们也能劝一劝。
“擅自离京是大罪。王爷,要不这一次,您给陛下服个软,说不定……”季衡试探性地开口,可安王却摇摇头,闭上眼睛。
这是拒绝的意思。
安王又不是没走过正经流程,可是皇帝不仅不批,还每次都要把安王召进宫。
这一把他召进宫吧,京城的其他人就以为安王是改过自新了,陛下又要回心转意、对他委以重任、交托储君之位了。
换在其他皇子身上,这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们也刚好可以借此笼络人心,在朝中立住威望。
可是安王对那至高之位从无他想,这些事,只会给他造成不小的困扰。
“今日入宫递上公文,明日京中便会出现‘安王册为储君’的风言风语。流言惑人,甚是烦忧……”安王扶着额角,还要分拨精力来压制体内的燥热。
季衡听安王的意思,和德芮一样,都猜到了他是打算偷偷离京。他把玉迁找过来,又放出“好男色”的流言,这样才会让皇帝光顾着生气去了,一时半会儿顾不上召见他。
还是玉迁脑子转得快,他劝道:
“擅自离京确实不妥,殿下您与德芮二人偷偷离京也不妥,如今流言声势还不够大,保不齐哪天皇帝就又想把你喊过去促膝长谈了……这很快,就是宸妃的生辰,宫里还是会如往年一样,办一个生辰宴。陛下的侄儿长和侯都已经在回京的路上了,皇子不去,不合适啊……不如,且再等等,寻个别的由头?殿下六年都等得,如何等不得眼下的时日?更何况,去到秦州郡,调查必定需要能干的人手,只你们二人偷摸着去,恐怕也多有不便……”
安王本身一日也不想多等,他可不在乎什么生辰宴的,但玉迁一提到调查需要人手,他便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德芮,送一封信给忠肃王,让千夜写封奏折。奏折写什么事都不重要,只要这件事是一定需要本王前去的。”安王思虑片刻,吩咐德芮道。
德芮反应过来,道:“殿下是想,借着去益州的名义,途经秦州郡调查?”
安王还未作答呢,季衡便拍手称赞:
“妙啊!这样一来名正言顺,二来,还不会暴露王爷的行踪。旁人问起,便只知道您是去益州的,哪里会想到您会在秦州郡查探呢?”
“这马屁拍的,我听着都飘!”玉迁被季衡那巴掌声吓了一跳,冷哼了一声,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德芮仍是担忧:
“可是,这样一来,是否又会让人疑心,您是在觊觎兵权呢?”
“两害相权,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陛下知道我与千夜的兄弟之情,若我真在意兵权,当年又何必交付兵符、卸任军职呢?”安王说。
忠肃王还是世子的时候,曾在京城居住,就住在安王府中。
“旁人疑心无所谓,我早已决意远离朝堂,疑心尽可消散。无论如何,这秦州郡,我是去定了。”安王捏着茶杯,喃喃道。
太子的死因、大公主出家的真相,他查了许多年,可惜相关人等,几无活口。
他曾授意玉迁去查,线索在秦州郡断了,断得干干净净,一如悬崖路尽。
如今让季衡去查,又是在秦州郡没了线索,没得干干净净。
这叫他如何信这“干干净净”?
说到底,玉迁与季衡都未曾参与六年前的那几桩悬案,也许,有一些局外人注意不到的线索,只有他这个经事者才能懂的呢?
安王志不在权柄,一心想着查找当年太子猝死之事,他盘算着出京城,自然也无心去理会京中的暗流涌动。
而算准了时间赶回来给陛下宠妃祝寿的长和侯,却仍然在密切关注着他、关注着京中的一切举动……
京城外,十里亭边,一架镶着铜饰的马车停在路边。
侍从在旁护卫,马车边跪着两个村夫模样的人,正在向马车中的人说着今日京城的动向,事无巨细。
“宸妃生辰在即,顼家的四小姐自然会回京;顼四小姐回京了,她身边夏侯家的那个小跟屁虫必然也会回来。寻常罢了。还有呢?”马车内传出一道温柔的男声。
“晋王仍是上国公家提亲,但是,依旧是连顼小姐的面都没见着。倒是顼小姐在集云巷,拧断了宁王的胳膊……”那村夫一五一十答道。
马车中响起嗤笑。
“那定是宁王举止无礼……‘京城鬼见愁’啊,他没事招惹她做什么呢?”
宁王之前和顼家四小姐并无交集。
顼茹默在京城胡闹,恰巧大部分的时候宁王要么不在京中,要么在王府内养生,就连两年前顼茹默吃了宁王的鸭子,二人也没见上面。
“侯爷,是前些日子康王回京复命,途经云波山,遭遇刺杀,被顼小姐救下。恰逢宁王也在京城,便与安王一同去云波山接了康王回城。”
马车内摇晃着的折扇忽地一收,扇子的主人用折扇挑开车帘,俯视着村夫,目光如鹰隼般。
“和谁一同去的?”
“安王。”那村夫答道。
“不过,这安王从山上下来后,也并未入宫复命,而是让人带回了一个俊俏的男子。似乎……是有断、断袖之癖……”另一名村夫补充道。
马车上的人微微眯起双眸,他是从小就认识安王的,可从来没听说过他好龙阳。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
“继续说。”
那村夫继续道,京城传出安王一直不纳妃是因为好龙阳,而安王也未多理会,仍旧是平日作派,在王府中鲜少出门,唯一出去的一次,还是去的翠琅轩。
听到这里,马车上的王爷这才放下心来,忖度着安王此举,就是故意来气皇帝的,也许他是当真放下了唾手可得的权势。
“侯爷,京中其他王爷仍是照旧,如今宫中在筹备宸妃的生辰宴了,宫中也一切太平……不过,那顼小姐却有些奇怪。”
“如何奇怪,细细说来。”长和侯吩咐道。
村夫应声,将顼茹默看杀头却骤然晕厥、继而待在家中也极少露面的事情悉数说与侯爷听。
“……顼四小姐已经回京半月了,一桩祸事都没做,这实属反常啊。”村夫担忧地说。
长和侯略略思忖,也觉得下属说的有些道理。
顼家的这四小姐是个什么禀性,过去十几年京城中人都是亲眼目睹的,去年过年时,她还叫嚣着要与禁军统领一决雌雄呢,哪里会这么快就稳重起来。她不出门,一准是憋着什么计策,就等哪天施展,好一鸣惊人呢。
“加派人手,好生看着她。”长和侯挑眉,吩咐道,“记着,只是盯着她做了些什么事,万不可教她发现。”
两个村夫应声离开,车帘缓缓落下,马车启程,朝京城而去。进了京城,他还是那个温良恭俭让但身体不大好的长和侯,陛下的好侄子。
且说京城中,顼家四小姐终于能“自由活动”了。因为,夏侯家的“小跟屁虫”看望外祖回来了。
顼茹默欣喜若狂,她在崇誉阁翻箱倒柜找到的那枚佩玉,现下终于能找到一个人来“讨论讨论”了。
也许是原主这具身体的习惯,她对柏彧总是放心得很。
虽然皇族私事,知道得越多越危险。
但是柏彧也算是皇亲国戚,避也避不开,他知道得越多,才越安全呢。
国公府中……
顼茹默支开下人,拉着柏彧进了内院闺房。柏彧见顼茹默那关门前还四处看的谨慎姿态,以为她是寻了什么好玩的东西,止不住地问:
“神神秘秘的,你要给我看什么好东西呀?”
“嘘……待会儿你就知道了……”说着,顼茹默趴在床边,推开旁边堆成小山的画轴,伸手从床底摸出个大盒子出来。
如套娃一般层层叠叠地打开一个又一个的盒子,最里头的,才是“真品”。
那盒子扁平细长,柏彧乍一看,还以为是顼茹默新得的短剑。
“这可是你新寻来的宝剑?这般短剑从何处……”说着柏彧伸手拿了那盒子,却发现轻巧许多,“怎么这么轻啊?”
“不是剑。”顼茹默解释道,“是画。”
“画?一卷画?”
“是。给你打开看看。”说着,顼茹默将那盒子打开,和柏彧你拿一端我扯一头,展开了那幅画。
这是顼茹默特地悄悄从崇誉阁墙上摘下来的。她怀疑,画中的四人中,必定有一对情侣。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还抱了崇誉阁里其他的画卷来。
方才她在床边推开的那些堆成小山的画轴,就是其他的画卷。
顼茹默还对外宣称,她闲来无事,打算好好精进一下丹青,到时候画一幅送给宸妃娘娘。
国公府的人都知道四小姐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她这般说,也是旁敲侧击细细揣摩了原主的人物性格了。
“这不就是……”柏彧仔细瞧着那画,倒是有些印象了。
“你认识?这些人都只有背影,你可以从背影看出是谁吗?”顼茹默见状,连忙问道。
“你看不出来吗?”轮到柏彧惊讶了。
“快说呀!干嘛要欺负我这么一个失忆的人呢!”顼茹默借着失忆的由头,催促道。
柏彧忙不迭地点头,哄孩子一般,连声称是。
“这是大公主……”柏彧指着中间一个女子的背影,道。
“这怎么看出来的?”顼茹默凑过去,以为从柏彧的位置看去可以看出些门道来,谁知,柏彧却指向那背影披风的一角。
那披风的一角,似乎有个浅浅的纹样。而另一女子的披风却是干干净净的素色。
“你看……”
“这是一坨……一朵花儿?还是一个名字啊?”顼茹默贴过去,却并未看清纹样的详细。
“是青鸾。”柏彧肯定道。
“青……这也能看出来?!这居然是只鸟?!”顼茹默盯着那细小的花纹,横看竖看,实在看不出它有鸟儿的形样。
“看来你这还是未恢复……”柏彧叹息,随即解释道,“这是陛下在大公主第一次立下战功时赏赐的披风。它是当年凌云公主的披风。凌云公主披着它上战场,厮杀之中,披风一角不甚被流矢射中,后来,便叫巧手的宫中绣娘,在破损处补绣了一只青鸾鸟。”
“还有这一层呢……这是大公主……”顼茹默缓缓点头,又指着旁边那个女子背影,道:
“那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