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命不好
“画卦”的危险之处，类似身无防护的常人，踏进汹涌的激流中。
只要能撑过最开始的冲击而不倒，渐然就会适应、平稳。
渐渐的，李山寿的眉头舒展开，周身玄气也不再蒸腾，轻缓飘拂着。
一炷香后。
当李山寿睁眼，他已经成功获得了墨家第一道卦象“机巧”。
他脸上不由露出喜悦，手掌一翻，掌心中凝聚出阴阳之气，丝缕的木线从气团中抽织而出，构成一枚半寸左右的小齿轮。
成了。
李山寿笑着抬头，发现他是最后结束仪式的人。
另外两个同门师兄弟已经不在此处了。
“他们一个画卦失败，一个成功但却受了些内伤，口吐鲜血，回去歇息了。都是感念不深所至，”左承说着，露出笑容，“恭喜你，山寿。”
“嗯，”李山寿笑了笑，摸着脑袋。
“三晋二，不错，不错，”霍夫子很是满意。
他再次强调道：“卦象以天干地支划分，分为二十二个干支。每一个干支，又对应着十道序数从低到高排列的卦象。在画卦完成后，也勿忘勤勉修行，才能尽快成为一名合格的卦师。”
这也是霍夫子过去在课上讲过的。
在获得卦象后，后序卦象的晋升，就需要卦师平日里勤勉汲取天地间的阴阳之气，同时钻研典籍、感念世事，增强心中对“卦”和“阴阳”的理解。
等时机一到，卦象便可自动向更高序数的卦象演化。
方可更上一层楼。
而墨家第二道卦象为“天工”。
能让卦象拥有者的大脑理解能力提升，同时技巧步入炉火纯青，能够解析出万物原理，根据需求创造出对应机械，卦象一“机巧”的前置能力也会大大增加，能够生成出的机械不再仅限于零件。
但卦象天工真正厉害的地方在于“创造”二字，这和单纯的“制作”相比，是天壤之别。
比方说一个断肢的残疾人拥有天工卦象的话，冥冥之中的感悟，就很有机会让他创造出适合自己的假肢，让自身摆脱残缺。
同理，一个拥有天工卦象的正常人，也可以帮助残缺之人制造出合适的假肢。
“学生谨记，”李山寿躬身抱礼。
“那去吧，学堂要开课了。尤其是你，更要勤勉，”霍夫子带着某种深意拍了下他的肩膀。
李山寿和左承告别霍夫子，走出学堂。
“山寿，关于噩梦的事……”
两人并肩走出学堂，左承开口道。
但他的话没说完，李山寿笑了笑，打断道：“不碍事，早就习惯了，不必刻意去寻找那些大卦师来解梦。”
他心说根据某位大佬所著的“梦的解析”而言，可能那场重复的噩梦，只是潜意识的映射。
如今谁都知道中原大陆看似平静，但天空之上早就阵云卷集，不知何时崩塌。
大概，那样的噩梦只是他对“乱世”到来的忧虑。
战争并不是好事，维稳是一门技术活。
左承无奈了下，没有再说下去。
“师兄，听说你明日清晨，便要启程前往丹阳县西河乡，帮助那里的乡民赈灾？”李山寿一边捏着画卦的手腕，一边说道。
左承点头：“西河乡上个月发了三十年不遇的大水，让乡民们庄稼尽毁，苦不堪言。明日清晨两具‘木水牛’便可制好，我便即刻启程。”
丹阳县西河乡，虽说有所县属，但因为西河乡位于莒国和澹国边界，边界又隔绝有天险“红树沼泽”，所以西河乡是个偏安一隅的地方，数百户乡民安安静静的生活在那里，安静到很容易让人遗忘。
……却不是彻底遗忘。
莒国国主己不景是个体恤百姓的君主，在上个月得知西河乡发大水后，便即刻派遣了军士携带粮食前去赈灾。
只可惜乡中水势汹涌，别说赈灾了，士兵们根本就越不过暴涨的河水。
无奈下，己不景修书一封予邓陵止，希望得到他的帮助，于是邓陵止便派遣了左承前往。
左承是这一代门生中最优秀的弟子，不仅行事沉稳，心志砥砺，本身还是掌握有卦象三“天志”的卦师，卦力强大，足以承担起这次赈灾之责。
一直以来，左承师兄都是李山寿的偶像。
“嗯，那师兄何时回来？”李山寿又问道。
“不知，”左承摇了摇头，“或许会在那里帮助乡民们灾后的重建……”
他顿了下，露出一个隐含深意的笑：“说回要事。止老师让你在画卦成功后，上山找他。”
“师兄口误了吧，应该说是画卦‘结束’后？”
“呵呵，止老师知道你会成功的，”左承笑道，“毕竟，你是止老师的第一个学生……伯羊县的第一个学生。”他严谨地补充道。
当年邓陵止选择不再过问中原公侯间的纷争，迁居在偏远的伯羊县。那个寒冷的冬天，襁褓中的李山寿是邓陵止第一个在此地“认识”的人。
自那之后，邓陵止就一直养育着李山寿，直到五年前他九岁，邓陵止为了培养他的心志，给他搭建了一间小屋，让他下山独自生活学习，用木匠的手艺帮助乡民、自力更生。
当然……也是为了今日画卦做准备。
他自幼跟随邓陵止学习木匠，加上乡间五年的木匠生活，以及他自身的聪慧。邓陵止昨夜与左承相聊时，根本就没有担心他画卦的失败。
得知老师找他有事，李山寿便拜别了师兄。
邓陵止除了偶尔授课，大多时候都潜居在学堂的后山上。
这是一片古老的森林。
除了邓陵止居住外，罕有人迹。
李山寿搭手在额头上，仰望着身前大山。
从领口中取出挂在脖子上的“葫芦”。
葫芦只有一根大拇指大小，呈冰冷的铁色，以红绳制成项链挂在脖子上。
这叫做“噬葫”，是一种玄字卦物，拥有储物的功能，储物空间大概在十立方左右。
卦物……
分为“天地玄黄”四字品级，乃蕴含卦力之物，品级越高越珍贵，拥有不尽相同的奇异力量。
获得途径一是天生天养，天地孕育；
二是卦师消亡，一身卦力流溢不散，无意间所蕴养而出。
而这噬葫，便是邓陵止在李山寿下山那一天赠予他的，辅助他用来存放一些不方便携带的物品。
邓陵止对李山寿，是有些偏爱的。
除了噬葫，时常还有一些别的馈赠。
但乡间的墨家同门们，却并不嫉妒李山寿。
一是流派思想教育他们，为人应当淡泊。
二是李山寿的命其实并不好。
他的命短……
命短的人，有理由在还活着的时候过得好一些，或者说，受到怜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