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尴尬
庄户里并没有专门羁押犯人的牢房，李贤看到这游侠儿的时候才知道，高求临时征用了一家庄户的猪栏，把这游侠儿关进了猪栏里，由千牛卫们轮番守在猪栏外看守他。
“陛下还要审讯此人，这人疯疯癫癫的，卑职担心他被绑久了气血不畅再出什么问题，故而不得不出此下策。”
李贤点了点头，高求办事向来让自己放心。
“把他拉出来。”
等高求把这游侠儿从猪栏里拽出来的时候，他身上已经沾满了脏腌物，臭气熏天，可嘴里却依旧高喊着“游侠儿云中鹤，奉命射杀太子！”
李贤沉吟了一会儿，问道：“是谁派你射杀太子的？”
“游侠儿云中鹤，奉命射杀太子！”
一如既往的回应，或者说就没有回应。
此时的游侠儿眼神痴呆，口涎横流，看上去和昨天没什么区别。
“陛下，这人失了神智，您要不要把昨儿的毒物再喂他一遍？”一旁的高求试探着开口。
“若真是失了神智，昨夜可不该等了两刻钟才开始嚎。”
李贤暗含深意的看了那游侠儿一眼，那游侠儿却依旧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常，嘴里高喊着射杀太子。
如果真是装的，这人的心理素质也到了极其强悍的地步。
“陛下您是说……他是装疯的？”
李贤微微摇了摇头。
“是不是装疯的还有待商榷，如若真是装疯的……咱们这有善审讯之人么？”
李贤只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去推测这人可能是装疯，并不能肯定。
如果他真是装疯，那这会儿很显然是能了解到他自己的处境的。
五年过去，他要射杀的章怀太子已经成了皇帝，他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甚至他背后的雇主可能都已经倒台了。
一个正常人，是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暴露他当初的任务的。
除了让他丢掉性命没有别的可能。
那他这么做的原因就很简单了——有什么比他的性命还重要的东西。
或者说，他当初并非只是单纯的因为钱财被雇，而是有什么把柄或者弱点被对方抓在了手里。
装疯卖傻地透露出当初的任务，是一种谈判的筹码。
只看李贤能不能拿出对等的筹码了。
如果拿不出，他的行为就只是一个癫子的呓语罢了，即便是背后的雇主知道，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行为。
这游侠儿……很精明。
当然，这一切只是李贤的推测。
还需要一个专业的人来证实这个猜测。
“善审讯之人……”高求一脸的为难，道：“咱们千牛卫的人都是些武夫，陛下若是让我们舞枪弄棒的还行，可审讯这事儿就……”
李贤也苦恼的点了点头。
这次出来，李贤只是带了千牛卫保护自己的安危，早知道有这样的事儿，就该把狄仁杰也带来了。
以他的智慧，要审讯这游侠儿只怕是手拿把掐的事。
就在李贤为难之际，这庄户的主人却突然弱弱的走上了前，往地上一跪。
“那个……皇帝老爷……审讯的事儿，咱们刺史老爷在行呐！”
这庄户的主人李贤也认识，是个上了年纪的农户，手上还有些工匠的手艺，当初李贤翻修他的小木屋的时候，这农户还搭了把手，事后也没要工钱，只是拎了二两猪五花就乐呵呵的回去了。
只是现如今面对自己变得拘谨了许多。
李贤也懒得纠正了，以他现在的身份，若是和蔼的对什么人说话，换来的只会是对方的惶恐不安。
“刺史？李卿？”
能被这庄户称为刺史老爷的就只有昨儿那位巴州刺史了。
“是呐！咱庄户的人都听说过，李老爷可是咱们巴州的青天大老爷呐，手底下也从不办什么冤案……”
说到这，那庄户又拘谨了几分，偷偷瞥了一眼李贤，奉承道：“当然，李老爷肯定是不如皇帝老爷您的，昨儿您一副毒药让疯了五年的癫子开口的神迹早都传开了，庄子里的人都夸您是真仙人哩……”
李贤哑然失笑，没想到这庄户还能对自己拍上马屁了。
“高求，将李卿传来。”
……
巴州刺史这会儿很忐忑。
最开始，在听闻皇帝陛下要来巴州探访后，他第一时间就搜集了皇帝陛下当初在巴州的事迹，逐字逐句的研究。
要搜集这些事迹并不难，皇帝陛下从被贬之身一路龙腾九天的事儿，在巴州早就成了传奇。
精明的巴州刺史也在第一时间将皇帝陛下当初的故居买了下来。
效果斐然。
皇帝陛下在知道这事儿后对着自己露出了赞赏的眼神。
就在巴州刺史以为自己今后要平步青云的时候，可谁知道却突然冒出来个癫子冲撞了皇帝陛下！
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巴州刺史一颗心瞬间变得哇凉哇凉的，当下就失了分寸。
在自己治下发生了这样的事儿，巴州刺史觉得别说什么仕途了，这顶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
皇帝陛下还在牛家庄，巴州刺史也不敢离去，只能暂时借居在牛大山这位里正家中。
可结果，让巴州刺史更绝望的事发生了，有小道消息传出，那癫子昨儿晚上嚎了一宿的“射杀太子”！
这下，巴州刺史觉得不光自己的仕途就到这儿了，连带着自己的寿数估计也就止步于此了。
“哎……巴州刺史李凛，享年三十有二……”
就在这时，巴州刺史忽然觉得自己的耳力变得聪慧无比，竟隐隐听到了铠甲碰撞的声音和沉重的脚步声。
来了。
陛下的千牛卫来擒拿自己了。
在这牛家庄里能身披铠甲的人，只有陛下的千牛卫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巴州刺史硬着头皮朝着屋外走去。
“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
“罪臣李凛，恳求陛下恕罪！”
……
高求疑惑的看着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巴州刺史。
怎么陛下让我请个人过来，这人自个儿就跪在地上了？
但忽然间，高求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难不成……这人是“畏罪自招”了？指使那游侠儿射杀陛下的就是他？
高求当即就横眉怒眼，喝道：“李凛，你指使刺客暗杀陛下，该当何罪？！”
“啊？”
巴州刺史茫然的抬起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