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武曌不爱章怀太子
于情于理，这事儿都该告诉武曌的。
可李贤心里却极度担忧。
如果武曌只是个寻常的太后，这种皇室有后的喜讯自然该告诉她的，可她却是武曌。
这个名字就意味着她绝不可能就这么甘心地被幽禁在太极宫内，李贤毫不怀疑，如果有机会，她就会如出笼的猛虎一般，将自己和整个大唐王朝一起生吞下去。
连带着自己的妻儿。
婉儿怀孕的事也无疑会成为自己的弱点，武曌同样会意识到这点。
连亲生子女都能下得去手的武曌，对于这个未出世的孙儿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陛下……在担忧？”
和李贤共同经历过武曌所带来阴影的婉儿明显也意识到了李贤的担忧。
原本性子柔弱的婉儿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坚强，脸上甚至透露着神圣的光泽，捧着小腹，笃定的说道：“臣妾会保护好我们的孩儿的！”
婉儿突然的变化让李贤愕然。
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
随后，李贤释怀大笑，胸中平添了几分豪迈之气。
“朕担忧什么！朕是这大唐的帝王，朕的声音便是大唐的煌煌天威！朕的面容便是大唐的灼灼烈日！全天下的人都该担忧朕才是！”
随后，转头看向容妃，“彩儿，你就先歇在兴庆宫，朕去处理些事情。”
说着，大踏步朝着宫外走去。
夺权，李贤都接着，可若是武曌真敢伤害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
任他什么狗屁礼法拦着，李贤也得让武曌血溅当场！
……
太极宫。
偌大的太极宫里多出来了数十只各式各样的猫儿来，其中就有李贤上次提到的波斯使者进贡的波斯猫。
大殿四周更是摆满了许多造型各异的木架子，似乎是武曌专门吩咐工匠制成、拿来供这些猫儿休憩的，这些猫儿大多懒洋洋的趴在木架子上，也有几只慵懒地走到那些木架子旁，拿侧腰不停在木架子上蹭着，估计是到了发情期。
只是这些猫似乎都对最中央那只狸花猫有点忌惮，即便是走到狸花猫跟前，也会躺下来翻着肚皮讨好。
显然，那只叫狮子骢的狸花猫已经成了这群猫的“猫大王”。
李贤到来的时候这些猫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我行我素，该干嘛干嘛，一点儿也不怕人。
唯有侧着身子躺在最中央的狮子骢挑着眼睛看了李贤一眼，然后张大嘴，尖锐的牙齿毕现，扯着舌头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李贤无视这一切，走到了大殿最深处。
雕龙刻凤的檀木长榻上侧卧着那位风华绝代的妇人，此时刚过午时没多久，妇人似乎是抵不住困意，正闭着眼睛小憩。
若这妇人只是个寻常六十来岁的妇人，李贤就该觉得她是抵不住岁月的侵袭，变得日渐嗜睡了。
可她是武曌。
李贤直接坐在了妇人身旁。
“母后还记得婉儿吗？”
妇人果然没有睡着，闭着眼睛冷笑了一声，问道：“就那个一朝荣升为贵妃的卑贱侍女？”
李贤没理会武曌的冷嘲热讽。
有时候李贤真的很难理解，到底该是怎样扭曲的心思才能让一对母子形同仇人。
可即便是已经到了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地步，却又能在外人面前做出一副母慈子孝的姿态来。
“婉儿怀孕了，朕有后了。”李贤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武曌终于睁开了眼，一脸的错愕。
随后，各种神色从她那双锐利的眼中闪烁而过，惊讶、忌惮、紧张、窃喜……不一而足。
唯独没有一个祖母听到自己有孙子时正常该有的惊喜。
李贤长吐了一口气，闭眼。
再睁开时眼里已经只剩下锐利。
“武曌！朕警告你！朝堂之上任你动再多手脚，朕都能保你一生无病无灾，安享晚年，可若你动了婉儿和她腹中的胎儿，朕会生撕了你！”
“噢？”
武曌并未被吓到，实际上她所经历的一生中，这样的威胁绝对算不上多可怕的。
“你怕了？”武曌的脸上涌现一抹病态的潮红，嗤笑道：“自古君王皆无情，朕的明允竟还是当初那个怯弱多情的皇儿？”
李贤像是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欺身上前，一把扼住了武曌的脖子，猛地发力！
掌心传来武曌喉管的蠕动、和血管下温热血液的律动。
李贤的骨节甚至都已经泛白。
“别逼朕现在就杀了你！”
武曌被压在长椅上的身子紧绷了一瞬，突如其来的窒息感让她慌乱了片刻，但很快，整个身体就松弛了下来。
嘴角带着莫名的笑意：“你不敢，你从小就是个贤明的皇子，如今也不会是个不顾全大局的君王，娘懂你。”
这一声独特的自称，像是瞬间将李贤拉回了属于章怀太子的记忆中。
那些记忆……并不美好。
且几乎都是属于他人的记忆。
大哥李弘八岁监国，因为思念母亲哭闹不休，武曌就把他接到了身边；
三弟李显出生的时候难产，武曌为他求佛保佑，让他拜高僧玄奘为师，还在龙门给他开窟造像，希望佛祖保佑他；
四弟李旦被任命到北方去当都督，他抱着武曌的腿撒娇，说“不能去阿母”，结果被留了下来。
唯有他自己，似乎从小到大都是缩在墙角，看着这一切发生，武曌的慈爱似乎从未落在他身上过，即便是他一直努力地变得优秀……
这一声“娘”的自称，章怀太子等了太多年。
甚至让继承了章怀太子记忆的李贤，心绪都出现了略微的波动。
杂乱的思绪出现，让李贤扼着武曌的手也松了几分，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胁迫已经失去了效果，李贤长吐了口气，端坐回来。
“母后，那也是你的孙儿。”
说完，李贤起身就走，可又顿了顿。
“朕绝不希望看到你对婉儿母子动手，可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朕也能如母后一般绝情。”
……
太极宫再次变得空荡荡，武曌侧卧在长椅上。
有只调皮的猫儿跳到了武曌身旁，武曌无意识的将它抓了过来，放在身边抚摸。
神情有些彷徨，似乎是在追忆着什么，又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
嘴里呢喃道：“孙儿……”
片刻后，像是下定了决心，起身唤道：“六郎，取笔墨来，朕要给我那未出世的孙儿送一份礼。”
殿外探进来一个面似莲花的宦官，巧笑嫣然的捧着笔墨纸砚走了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