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心中气盛点龙眼
苏尝的身形最终停在一片荒芜的山野之间。
自知已在脚力比拼中输掉的老猿，在接近少年一定距离后，脚步便慢慢放缓。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
午时已到，大日高悬，是个杀人灭口的好时间。
不过在灭口之前，老猿需要再缓一缓。
哪怕他能够强行运气换气，并且利用强横体魄压制下洞天压胜所引发的经脉痛楚和灵气倒灌。
但是这种“霸王硬上弓”的次数，绝对不能太多太急。
若是要让体内的长生桥，像短时间内多次强拉开的弓一般，弓弦受损乃至直接崩断。
他就要面对千年修行毁于一旦的可怕风险。
退一步说，就算长生桥只是受损，其实也等于世间凡人的过劳折寿了。
这也是苏尝不断激怒老猿目的，让其在死前吃下更多的苦果。
在短短的脚力比拼过程中，他就已经迫使老猿两次换气，折寿一百八十年。
就算老猿是凶兽遗种，拥有第九境的体魄和三千年的寿数，也经不起动辄百八十年的折寿。
老猿想要慢慢调气所以不急。
但不想让老猿死的太过轻便的苏尝又何曾急过。
不知道苏尝目的的老猿，看了看少年身上穿着的甲胄，自以为猜出对方出手阻拦他的缘由，
“那少年的宝甲果然是你先生齐静春早就给你挑中的。”
随后他仰头看天，对自以为还在这片洞天高空俯瞰的那位儒家圣人讥笑道，
“若是齐先生早就对刘氏剑经心动，大可以与我明言！”
苏尝没跟这个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老猿打口水战，只是直接放出心剑昭彰。
他心念一动，这柄赤红色的无形心剑，便直刺老猿心防。
老猿正得意自己不仅将圣人质问的哑口无言，还能为换气多拖出一些时间。
他根本没想到过只展露过武夫气机的少年，还有这种防不胜防的剑修手段。
在苏尝的有心算无心之下，加上搬山猿这种凶兽异种，本就天生戾气，心智一般。
所以昭彰一剑便撬开了后者的心防。
搬山猿只觉脑袋一涨，心口刺痛。
以为自己受到了洞天反噬，又或者是齐静春出手警告的老猿，心中没来由的怒气更盛，
“只要不落入风雷园之手，被齐静春你的不记名弟子拿去也就算了。
可是齐静春你偏偏如此藏藏掖掖，怎么，既想着当婊子又想要立贞节牌坊？
好处由你和弟子偷偷拿走，恶名却要推给我正阳山？！”
他喋喋不休的质问，好似他才是受害人一般。
这头老猿好像全然忘记了，自己早先决定无论如何也要除掉刘羡阳这个隐患。
是为了不让这个修行种子便宜给死敌宗门风雷园。
不希望后者以后成长起来给正阳山添麻烦，跟所谓的宝甲剑经没有太大关联。
而且现在在苏尝耳朵里，少年还能听见另一段话，
“待会儿缓过气先假装捶他左肋，再搬起旁边的矮山山根砸向这个铁皮少年，看他先生要不要管。
管的话自己就显出真身，连他齐静春一起撞个稀巴烂。
不管的话，那就直接镇杀这个少年！”
拥有心河世界的苏尝，本就很容易听见他人的心声，将其内心看穿。
这种看穿，原本在与自己关系友善或者境界低于他之人身上最是无往而不利。
比如对他不设心防的阮秀、向他敞开心扉的陈平安，又或者符南华、蔡金简以及高煊。
现在有了昭彰之剑，对于老猿这种境界高于自己的敌对山上神仙。
苏尝也能以心剑撬开对方心防的方式，强行读取到对方的真实心念。
从而料敌于先。
当然，能如此容易做到，也跟老猿不擅长在心防上设置障碍有关。
在心灵一道上的修行，还是道家练气士与佛门苦行僧走的更远。
正阳山老猿身为一头四肢发达、头脑较为简单的九境武道妖兽。
让他在心扉的螺蛳壳里做道场，实在有些为难猿了。
而且他也实在想不到，同样擅用武夫手段对敌的苏尝，居然还有一柄无形的心剑。
在老猿心中刚浮现“就是现在”的想法，要把下一口气缓上来就出手之时。
那好像也在静静换气的少年，却突然出手将他的换气节奏给打断。
苏尝向前踏出一步，脚下是碎裂的山石和地面。
这一次，他一拳直直砸在老猿额头眉心。
后者正好一口气憋在喉咙间，上不去下不来，心中又惊又怒。
对方这时机拿得极其精准，就好像知道他的打算一般。
他只能仓促的伸出一只手掌，挡在苏尝的拳头前面。
天地之间，似乎隐隐响起先后两次崩裂声响。
苏尝站在原地不动，仓促接拳的老猿则后退一步，脚下犁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吃了个闷亏的老猿，不再顾忌会不会被洞天压胜反噬。
他浑身再次闪过紫金之色，这次的颜色格外浓郁。
为了快速解决这个少年，他这一下直接折损寿命三百年！
脸庞手臂身躯都长出白色长绒毛发的魁梧老人，大踏步向前。
这一次轮到他主动出拳。
苏尝看着不再维持人身，恢复一部分搬山猿兽型的老人。
心中默念一声boss进入第二阶段了。
然后他也向前重重踩地，双膝微蹲，左手握拳于腰间，右手挥拳与老猿对换。
身披瘊子甲的少年与满身白毛软甲的老猿，一拳又一拳的捶向对方双肋、心口与眉间。
一人身上发出金属敲击的轰鸣作响，一猿身上发出闷沉深远的翻腾雷声。
他们两个以手臂为捶，互相把对方身体当做大鼓互擂互敲。
哪怕脚下土地碎片翻腾，如同有地牛翻身，谁也不曾退让半点。
老猿越出拳越心惊。
因为他看见那个不闪不避的少年，竟然在借助他狂风骤雨似的拳击，去锤炼心腹间那口武夫气。
苏尝借助心河铸就的那头浑身金灿灿的蛟龙，其金身已经完全圆满。
他想要改善的，是蛟龙那对不够灵动的龙眼。
通过跟老猿互相擂鼓问拳，苏尝把心中那些所有怨念和不满全部都发泄了出来。
这些负面情绪，有一半是因为他对老猿这种不顾凡人死活的山上神仙的愤怒与不满。
有一半是因为对齐先生坦然赴死的不甘和遗憾。
这些埋藏在心湖深处的情绪，他一直以来都掩埋的很好。
因为无论在陈平安，还是李宝瓶面前，他都没办法倾诉这些话。
他不想给还处于青涩时期的身边人添加太多负担。
齐先生知道，但是苏尝却不愿意让本就殚精竭虑的齐先生为他操心。
一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担！
有什么不满，就问拳！
拳风呼啸的时候，是武夫最好的说话时间！
借助老猿如瀑布般的拳击压力，苏尝将心中憋着的那口气全部捶入了那对龙眼。
大骊藩王宋长镜曾经在小巷遇见少年时说，武夫年轻的时候气太盛是好事也是坏事。
苏尝知道对方为什么说是好事，因为武夫十境的第一关，就叫做气盛！
在达到这关之前，胸中的积累气势越多，气越盛，底子也越厚。
至于宋长镜为什么说也是坏事。
无非就是在警告苏尝，年轻气盛顶撞了不该顶撞的人，可能会过早夭折。
然而此刻正逐渐给胸腹之间的那口武夫气画龙点睛的少年，却觉得自己的气要更盛一点。
我有双拳，问一问你们这些山上神仙。
凭什么因为一念之间的杀意凛然，就想随手将陈平安的天灵与长生桥点烂。
凭什么你正阳山打不过风雷园，就用威逼亲友的下三滥狠毒手段去斩草除根刘羡阳一个凡人少年，而不是厉兵秣马、厚积薄发去风雷园问剑？
凭什么修一辈子活几千年，却没有一点沉淀，心中全部是蝇头狗利的见不得光小算盘，没有一点神仙风范？
我就问问你们。
你们也配叫堂堂神仙？！
苏尝越出拳越快，已经根本不去管老猿的节奏。
他胸腹之间的那头金龙，最终点出了红色的双眼。
随着红眼金龙眸光一闪。
少年的气势再度攀升，脊背上的剑骨二字也流溢出光彩，并入拳锋之间。
他的拳如满天雨点。
拳罡如剑！
一拳便将老猿胸前的白毛软甲撕裂开来，破出空洞一片！
胸前传来剧痛感的老猿，头一次在一个少年手里感到致命危险。
他怒啸而起，便要现出千丈真身。
看着真身越变越大的老猿，苏尝心中毫无波澜，只是感叹一声。
boss进入第三阶段了。
也是最终斩杀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