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骊珠洞天开始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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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铁骨铮铮刘志茂

顾粲家离的不远,也就百来步路程。

苏尝肩扛红衣小宝瓶走在前面,身后则跟着沉默不言的草鞋少年。

就在刚刚,苏尝把蔡金简一事的前因后果简洁明了的告诉了陈平安。

后者在得知暗害自己的人是顾粲的师父,而顾粲的娘亲事先知情也默许了之后。

就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瘦削的少年低着头,明明什么都没有的肩膀上却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将近顾粲家门时,陈平安终于忍不住抬头问了一句,

“苏尝,待会儿能让我先跟顾粲谈一谈吗?”

苏尝停下脚瞥了一眼陈平安。

因为早已对后者的心流波动了如指掌,所以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个草鞋少年如今的心情。

有生气,有后怕,有难过,还有对顾粲的担心…

陈平安你是顾粲他爹吗?

苏尝心里有些无语。

看着苏尝不说话,陈平安脸上露出几分急惶,有些像刚刚的蔡金简。

“求……”

“停,你跟那个鼻涕虫说话我干嘛拦着。”

陈平安刚张嘴,苏尝就打断了他的话头,

“我去顾粲家也只是因为齐先生有言在先,让我对大不守规矩的人看着办。

待会儿你做你的事,我做我的事,咱们互不相干。”

苏尝顿了顿后,继续说,

“不过陈平安,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句话,叫人不为己大傻蛋,损人利己获福缘?”

陈平安轻轻摇头,脸上露出一抹难看的微笑。

这笑容中夹杂着几分苦涩,但更多的是坚定不移的决然。

他轻声说,

“当初如果没有顾粲娘亲给的那碗饭,我肯定早就饿死在了那个冬天。”

一饭之恩,是活命之恩。

他不会视而不见。

苏尝叹了口气,

“像你这样的大傻蛋,世界上有一些也好,多一些也无妨,但全是的话,也挺难办。

人人无私奉献固然美好无边,但私欲也确实能推动世界的发展。”

随后苏尝停步在顾粲家门前,那双眼眸冰冷深邃,仿佛能透过门扉,将门后的几人心肝脾肾都看穿。

“当然,一心害人的私欲,也需要有人来管一管。”

在敲响门前。

他如此说。

孩子顾粲家的院子里,截江真君刘志茂头疼如裂。

他伸出手掌,看着掌心有如碎瓷的纹路在蔓延,心情并不轻松。

妇人顾氏将乱动的儿子按在一边坐着,又给这老仙长搬过去一条凳子后,才轻声问,

“仙长,怎么回事?”

刘志茂低头观看着掌心上那一条新岔开出来的深邃纹路,脸色阴沉,

“被我们算计的陈平安没死,反倒是那仙家子弟必死无疑。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和你们同住一条巷子的那个青衫少年是个修行者,还如此惊才绝艳?”

“我…我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啊!”

被诘问的妇人脸色苍白,面露虚汗,

“那个苏尝他白天除了念书就是跟李家闺女到处疯跑,一入夜就睡觉,有些言语听起来还疯疯癫癫的。

哪有半点老神仙您这样山上人的风范……”

根本无心落座的老人,在院中缓缓踱步,右手托碗,左手掐指飞快,

“蔡金简这个废物!云霞山的千年声望,都被她毁于一旦了。

你也是个废物,竟然一条巷子里的少年真正成色都看不出半点!”

被骂的妇人喏喏不敢言。

其实刘志茂最想骂,也最不敢骂的,还是那位本应该尸坐天地、冷眼看此方混水的齐静春。

如果不是这位洞天圣人不讲常理的落下青衫少年那枚子。

那他刘志茂那付出了极大心血的计划,就不会如此轻易失败。

只要那个陈平安一死,那条被他送给顾粲的蛟龙种小泥鳅,就会名正言顺的属于他刘志茂看上的弟子。

再无大道机缘上的归属之争和隐患。

而他只要好好调教顾粲这个有蛟龙相伴的徒弟,到时候师徒联手,一统书简湖的日子都不会太远。

然而,这些精心策划的美好愿景,却在那青衫少年挥出的两拳之下,瞬间皆如云雾消散。

眼看事情脱离了老神仙的掌握,妇人心中忐忑不安,

“老仙长,既然我们家粲儿已经拜您为师了,不如就放过陈平安吧?”

老人怒喝道,

“妇人之仁!真要有一副慈悲心肠,你得知真相时,就不该对那个陈平安起杀念。

这个时候来跟老夫装女菩萨,要脸不要脸?

妇人被骂得满脸惨白,嚅嚅喏喏不敢说半个字。

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孩子,也一屁股摔到了地上,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脸色发白。

显而易见,这个名叫顾粲的鼻涕虫,是真的被自己母亲和便宜师父的对话吓得半死。

老人眼神阴森,还想说些什么。

可是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

还不等老人和妇人说什么,满脸泪水的顾粲就一溜烟的去开了门。

苏尝没去瞧扑进陈平安怀里的小鼻涕虫,而是带着小宝瓶径直走进了院子中。

果不其然,截江真君刘志茂和顾粲的娘亲都在院子里。

“洞天压胜之下,老前辈依旧能连动三次手脚,真的是好手段。”

苏尝笑盈盈的望着刘志茂。

后者不吭不言,内心自然很清楚那三次手段分别是什么。

第一次是在陈平安心口刻下“一心求死”的四字真言,第二次是趁机放出蔡心简的心猿。

最后一次则是以秘术诱使蔡金简回头一看。

希望用她对红衣小姑娘的恶意,激起眼前少年的杀念,好让他当场格杀蔡金简。

让原本在背后为其撑腰的圣人对这个少年产生厌恶感。

哪怕这位少年最后只是被齐静春小惩大诫的关押几天,他也将没空来干扰自己收下顾粲。

老人费尽心思,拼着折损数十年修为道行,才成功动了这三次手脚。

但最终都功亏一篑。

苏尝轻轻托着小宝瓶,让她站到一边地上后,继续望着面前的老人,

“以陈平安对顾粲的关心,老前辈你大可以用堂堂正正的方式让陈平安与小泥鳅斩断机缘,却为何对一个山下少年如此不择手段?”

刘志茂对此毫不避讳,淡然道,

“你也是我辈修士,自然知道为证长生,已是大逆不道。

为了机缘争夺,下点狠手又算什么?

就算陈平安今日不会因为送泥鳅给顾粲而反悔,那明日他日呢?

还不如索性一刀两断,永除后患!”

“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截江真君,你这性情处事,确实是久混江湖的野修典范。”

被苏尝道破身份的刘志茂洒然一笑,眼神却冰冷,缓缓道,

“当然了,身为野修的我如果不如此狠毒,当初又怎么能得到截江真经这样的大道机缘?

又如何能稳坐书简湖青峡岛,享得一方福禄平安?”

“所以你对陈平安出手,才没有半点怜悯和恻隐,也没有半点后悔是吗?”

“半点怜悯都没有。”

刘志茂点头。

他没说他其实是有点后悔的。

不过也没差。

因为他后悔的不是算计陈平安。

而是在算计对方之前,没掌握到这个青衫少年的底细。

“那就行,你不后悔,我就放心了。”

苏尝浑身拳意流淌,犹如江河奔涌,

“身为野修的你要比我更清楚,一旦犯了事,又被惹不起的人找上了门,那就只能先老老实实挨上仇家几拳。”

刘志茂脸色一变,他真没意料到苏尝在知道他身份后还会暴起出手。

他可是差一步就上五境的大神仙。

这小子怎么敢?!

然而苏尝却根本没在意他的想法。

他一拳轰出,金光熠熠,犹如烈日当空,精准无误地捣在了那位在顾粲娘亲心目中高不可攀的老神仙的心口,威势惊人。

本就状态不佳的刘志茂,只来得及反手一挡。

在接拳之时,他身躯微微颤动,不由自主的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半,这才费力地稳住了身形,站定在原地。

苏尝甩了甩手,冲那好像可以再撑几拳的老人微微一笑,语气夸赞,

“刘真人,可以啊,身子满硬朗的嘛。”

刘志茂没有搭话。

即便他用手背紧贴着心口,试图抵挡那突如其来的重击。

但却还是未能幸免于难,结结实实地挨上了苏尝罡风呼啸的一拳。

这拳下来,让本就头疼欲裂的刘志茂,脸上青、白、红三色交替闪现,宛如一幅流动的调色盘,又好像是开了染坊一般。

不过他倒是还保持了几分野修的硬气,依旧一声不吭。

苏尝看着刘志茂,语气带着几分玩笑,

“这位铁骨铮铮的老前辈一言不发,是有些不服气,还是不善言谈?”

“苏师兄,这位老爷爷也可能只是天生内向吧。”

想起师兄这句怪话的小宝瓶,抬头露出了个可爱的笑脸。

看着这一说一应的两个小混蛋,刘志茂把脸撇向一边,牙齿都快被他咬烂了。

可恨,要不是这可恶的洞天压胜,否则老夫怎么可能虎落平阳,被一竖子相欺到如此丢脸!

陈平安拉着顾粲走到了一边,用眼神请求着苏尝给他们个机会好好聊天。

“顾粲娘,先让陈平安和顾粲好好说会儿话,可以吗?”

苏尝替他询问了一下那位自始至终脸色苍白如纸的妇人。

妇人好似被这突然的询问吓了一跳。

她瞧瞧那一言不发的老神仙,又看看气势凛然的苏尝,表情有些拘谨和不安,

“顾粲他……”

“婶婶,我不会害顾粲的,更不会想去抢他的机缘。”

陈平安在一旁轻声说,

“这点您是清楚的吧?”

听到这话,妇人眼神深处,对这个草鞋少年,掠过一抹愧疚。

她惨然一笑,

“平安,我从小看你长大,自然是知道你的。”

接着她又抹了抹眼角,

“你和顾粲有什么话就说吧,里屋留给你们哥俩慢慢谈,可以吗?”

陈平安点点头,没有言语,牵着顾粲的手进了屋子。

苏尝也带着好奇的小宝瓶跟着进了屋,看都没看那个陪着笑脸却对陈平安杀机未消的妇人。

堂屋门外,丰腻的妇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搀扶一把那位痛苦的老神仙时。

却看见那个被赞誉为铁骨铮铮的老神仙,终于绷不住脸,一手捂着心口蹲了下去。

他毫无征兆地吐出一口鲜血,手心也鲜血溅射,像是被人用利器使劲割出一条血槽。

书简湖青峡岛岛主,截江真君刘志茂。

此刻像是得了疟疾一样,打着摆子蜷缩成了一团。

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