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都拿走吧
终于，唐纳德抵达了尽头。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撑过来的。很累，真的很累，累的让人想睡一觉，一觉就再也不起来了。
但当他环顾了四周就睡不下去了，唐纳德是个对睡眠环境有着很大要求的人，他要在柔软的床上睡，而不是在一片黑乎乎的环境里。
在黑暗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中年人，他笑容满面地盯着疲惫的老唐，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你许久了。”
黑与白的强烈对比，加上中年人眉眼间的一些文气，衬得他整个人很有逼格。
来你个奶奶腿子，这就是龙王诺顿么，怎么整的跟白衣文士一样，老唐在心中疑惑，但身体上已经率先有了行动。
唐纳德怒吼着冲上前去，一拳打翻了‘龙王诺顿’。
“就你特么叫诺顿呀，会养猫吗？会打星际争霸吗......”他怒吼着宣泄着，将自己生命当中所有的美好都说了出来，双拳和双脚随着话语越发用力。
“我靠，我可是你的前辈呀......”在一开始，中年文士看着老唐靠近就意识到了不对劲，试图解释，但话语还没说出口，脸上就重重挨了一拳。
这一拳真的很有力，打的他整个人脸颊变形，发冠都掉在了黑暗当中，头发散乱起来。
“我不是诺顿呀，我是李熊，哇靠别打了......”李熊再也无法维持之前在黑暗里站立的文士风度，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来准备跑窜。
奶奶滴，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李熊心想着。
他刚站稳准备跑路，背部又挨上老唐的重重一脚，给他踹翻在地，随后迎来的就是疾风暴雨般的拳头与偶尔的战争践踏。
“叫你杀死我的猫，叫你窃夺我的身体。”老唐怒吼着，显然是将已经没有发生的事情都自动归责到了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不是大兄弟，你是耳朵聋了么，我说这么多声，你是一丁点都没有听到呀，李熊在心里吐槽着，而且按理说我们两个才是窃夺这位至尊身体的小偷。
但他知道愤怒状态的人是听不到任何解释的，只能将身体缩成一团用手护住头部来尽可能地护住要害，然后将双眼紧闭等待着疼痛的到来。
但出乎意料的，想象中的毒打没有到来，于是他疑惑地问，“怎么不打了？”
“我现在相信了你不是诺顿。”老唐喘着粗气，有些无助地站立着。
“为什么？”李熊有些不解问，刚刚他解释那么多声这货都跟没长耳朵一样，为什么一个动作又突然明白了。
“因为这是只有挨过毒打的人才会摆出的防御姿势。”老唐也蹲在了一边，伸手拉了这中年大叔一把，“抱歉，让你白白地挨了一顿毒打。”
“没事，这倒给了我一种又活过来的感觉。”李熊摆了摆手，非常大度说。
他伸出手来将白色衣服上的尘土扫干净，然后伸手接过老唐给他递来的发冠重新戴上，又恢复成了那副看上去就很有智慧的白衣文士形象。
“我以后也会长你这样吗？”老唐问。
“可能吧。”中年人有些不确定，这个问题显然不在他的考虑当中，“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们该怎么出去之类的问题。”
老唐竖起了大拇指来，“不愧是最有智慧的谋士。”他夸到。
“说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你不蠢呀，我还以为你是那种只会挥着拳头上的莽夫呢。”李熊有些惊讶，他刚还在想着怎么开口，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愣愣的小子还有点脑子。
“好歹，运营了那么大一个组织那么多年，没点脑子早被吃干抹净了。”老唐耸了耸肩，快速地切入话题，“咱们也别再勾心斗角了，有什么说什么。”
“你肯定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而我也才刚到这里什么也不懂，也就只能乖乖地听你指挥了。”老唐笑着说，“不是有一句古话么，叫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在这个至尊面前，咱们两个小偷就是蚂蚁，这要是再内讧那不就完了么。”老唐说，他又开始夹着嗓音说话了，“两个蚂蚁又怎么了，就算是臭虫也要当一个硌手的臭虫。”
“死之前也要溅这位至尊一身的臭血。”他大笑起来，语气中是癫狂。
“真是疯狂呀。”李熊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老大对你很好吗？”他突然问到，神情之中尽是恍惚之色。
“你不是和我共享记忆的么，一直在像看电影一样看着我的人生。”老唐回，他有些贱兮兮地挑着眉，“怎么样，另一个我，我的人生到目前为止还算精彩吗？”
李熊深深看了这个不着调的男人一眼。
他这才发现自己彻底小看唐纳德，自己已经隐藏的很好了但还是被发现了。
“很精彩。”他说，“忠孝义全都占齐了，是君子。”
“君子？”老唐有些疑惑地说，他对这个词不是很了解。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卑以自牧，含章可贞。”李熊答，他说的很认真又很庄重，“你可以理解为英雄，一个不欺自己内心，贯彻道义的人。”
“这就是英雄吗？”老唐问，他的眼里涌出了向往之色。
“这就是英雄。”李熊回。
唐纳德笑了，只不过这次不再是癫狂的笑，而是柔和地笑，像是春风一样和睦却又充满力量。
他用力地伸出手来，想要握住什么，“拿去吧，我的人生。”
“你想要什么，我的骨头，我的血肉，我的灵魂，但凡能看上眼的都拿走吧......”老唐轻声说，就好像这都是一些不重要的东西。
“拜托了。”他说，一双眼睛满是诚恳的神色，“看了这么久的电影了，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老大真的很好，虽然他嘴上说着不在意，中二病毕业了，但我都陪他这么久了，我心里面清楚他的理想是何物。”
“值得吗？我还以为你会和我讨价还价呢。”李熊说。
“总有些事情高于其他，不是么。”唐纳德也说的很是认真很庄严，就跟李熊之前谈论君子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你挨过饿么？”他又突然扯到了这个话题上来。
李熊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应该知道挨饿的滋味并不好受。”老唐说，他的双腿止不住地颤抖，双手更是抖来抖去。
但他还是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用力地向上够着，只想要离‘太阳’更近一点。
“体温变低，身体变轻，脑子里除了想吃东西，什么都没有。”唐纳德轻声说，“真的很可怕，那时候我感觉自己不是人了，而是野兽。”
“一个深处在无间地狱中的野兽。”他说，“这时候有人给了你一口饭吃，往后的命就是他的了，上刀山下火海干什么都行。”
“但老大，他不止给了我吃的，还给了我帅气的衣服穿。”老唐的眼里露出回忆之色。
“来吧，当我的马仔吧，一个老大出门身边总要跟着几个马仔，这样才显得威风。”年轻男人说，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来。
真是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夺目呀！
在这一天，名叫唐纳德的男孩真正活在了这个世界上。
因为太阳照到了他，他有了尊严。
老唐想在临死之前再豪爽地笑上几声，看得出他应该是想要模仿《海贼王》里的白胡子，那种饱经风雨能够坦然赴死的强者笑声。
但他失败了，他的笑声却并不是那么地豪爽，反而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惧。
真是可恶呀，在死亡来临之前，自己还是忍不住地害怕，自己终究不是主角，老唐在心里面胡乱地想着，他说这些话的目的与其是说给李熊听的，更不如是说给自己听的，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
“接下来，我要做什么？”老唐问。
“捡起这块石头，然后继续向前走去，看到天空后，将它用力地掷向天空。”李熊答。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说罢，李熊从怀里掏出了个石头来。
真是个很普通的石头呀，没有华丽的色彩，也没有引人注目的纹理，在路边随处可见。
老唐从李熊的手里接过石头，慢慢地向道路的尽头走去。
在尽头是厚重的石板，没有天空，但老唐没问只是坚定地走着，在走到一半后，他突然回头再一次地叮嘱着，“不要忘记我们的约定，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可是君子。”李熊答，他的神情很是认真。
老唐看了他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身体穿过厚重的石板消失不见。
......
“看来，老唐要成功了。”李明达说，他手捏着一个棋子正在考虑该落到哪里去。
“为什么？”诺顿问，祂的神情还是那样的淡漠。
“因为刚刚你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动摇。”他说，将手中的白子往棋盘落下。
石桌上的果盘和石壶酒具都被撤下了，取而代之的是诺顿殿下从木屋里取出的青铜棋盘。
“你不了解龙王。”祂说，手捏着一枚黑子却不着急下落，“时间对于我们来说只是个数字。”
“不大的礁石是无法抵挡住海浪的冲刷。”
“那可不一定，几万年的厮杀也未必能敌过短暂的羁绊。”李明达说，又轮到他来落棋了，“我不了解龙王，但我了解我的马仔。”
“或许吧。”诺顿低声说，随后脸上又带了一丝诡异的笑意，“要出来的不是你的马仔，你会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一下我的马仔，救不了就只能杀了他了。”
“这似乎有点毁人设了。”诺顿说，祂从老唐的记忆里学会了这么个时髦的词来。
“没办法，我一直都是一个很自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