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重情
今夜让皇后侍.寝?
桓景二话不说,抬腿给了严笑槐一脚。
严笑槐一边笑一边躲:“小的这不是看陛下难得像今日这般高兴么,若是说得不对,还请陛下宽恕!”
桓景神情散漫:“聊得高兴了就得一起过夜?”
严笑槐想说照理来说是不行的,可您不是皇帝吗,何止是聊得高兴了可以过夜,聊得不高兴也可以啊,不聊都可以。
但这话他自然是不敢说出口,憋了一憋,还没来得及开口说别的,燕绥宁忽地又折了回来:“哦,对了!”
严笑槐顿时吓得不轻。
桓景倒是淡定:“怎么了?”
“忘记拿食盒了。”燕绥宁不好意思地笑笑,进来拎走了书桌上的食盒。
她鼓励桓景:“相信我,你和雀昭仪一定可以终成眷属!”
临出门前,她上下打量了一遍严笑槐:“便秘?”
严笑槐迟疑地摇头,燕绥宁也没追问,动身出去了。
皇后走后,严笑槐顶着满目的惊惶与茫然望向桓景。
“听见没有?”桓景的手臂搭在书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案面,“祝朕和雀昭仪终成眷属。”
聊了这么一个时辰,再加上前些天的所有细节,桓景终于明白,皇后自缢一场,醒来以后脾性已截然不同。
现在的她说话做事不疯不傻,反而清醒知性,甚至博施济众。护国寺的方丈在小满以后公开宣扬的“天定国母”的说辞,或许也有几分真。
不过,皇后现在心里没有他。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撮合他跟雀钗,当他说“放下就出去”,她撂下了食盒就走,发现自己是被留下的那一个,又极其不悦。
桓景低笑着摇了摇头。
燕绥宁当真是……
……
皇后课堂连开了三天,该说的燕绥宁都说了,其他的就得看宫人们吸收、领略得怎么样。
第四天,燕绥宁颁布了《长安殿宫人守则》,奖惩分明,引人向善。
这些天不必请安,不用去紫宸殿,燕绥宁一有空闲就专注于她的慈善事业。
最初,她的善心铺子确实无人问津,直到第三天正午,城南有个农夫中暑陷入昏迷,不得不喝了一碗凉茶。醒后他的身子并没什么大碍,不知情的他还问那是哪来的凉茶,他觉得好喝,想要再来一碗。城南终于有人开始尝试铺子里的粥茶。
宋府那边传来消息,说窦老夫人身子大好,近来已能下地行走了。
燕绥宁额头上的红肿渐消,她觉得,现状真的有在变好。
大暑将近,天气炎热。
宫中运来一批冰块,大厨为燕绥宁做了一道雪泡豆儿水,吃起来口感类似现代的冰镇绿豆沙。
没想到在古代还能吃上这好东西,燕绥宁如获至宝,不忘麻烦大厨受累,给长安殿内没有触犯守则的宫人各做了一碗,而她自己则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碗下肚,燕绥宁浑身舒爽。
她琢磨着,或许可以去跟大厨探讨一下做一些古今融合版的冰沙、棒冰,到时候长安殿大家一起分享一起吃,快快乐乐过夏天。
就此定论,燕绥宁捧着空碗,往厨房走去。半路上,她听见两个小宫女藏在假山下吃着豆儿水纳着凉,还说着悄悄话。
“四天前,我们皇后娘娘去紫宸殿,遇上雀昭仪了。”
闻此,燕绥宁停下脚步,猫腰躲到了一丛芭蕉后。
“我也听说这件事了!”另一个声音激动无比,“说是雀昭仪与陛下眉来眼去呢!娘娘哪能就这样放任她?即便我们娘娘不喜欢陛下,可她也是一国之母,哪能受雀昭仪这般折辱!自然是将她给赶出了书房!你不知道呀,当时雀昭仪问,皇后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们娘娘颇具威仪,冷笑了一声,说,对不起,当皇后就是可以为所欲为的。”
那边另一个小宫女兴奋得哇哇直叫。
这边的燕绥宁满头问号。
什么东西,为所欲为?
哇哇叫完了,那个小宫女又道:“我听到的传说倒是与你听说的不同。”
“你听说的是什么样?”
“我听说是雀昭仪顶撞了我们娘娘,当着陛下的面,说什么‘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您与陛下千万不要为了我吵架’、‘陛下,姐姐真的很好的,您不要对她这么凶呀’。这要是让你听见了,你不得气得扇她吗!可我们娘娘如今都是宽以待人的,压根懒得理会,反而是陛下,一巴掌将雀昭仪扇了出去!”
这回,两个小宫女都哇哇叫了起来。
燕绥宁傻眼了。
她失忆了吗?
她那天晚上经历的原来是这些吗?
“你们说的都不对。”
那边出现了另一个宫女,语调十分沉稳。
燕绥宁快落泪了,终于有个明白事理的人了!
“分明是陛下不堪后宫其他妃嫔之扰,并将此事告知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遂将陛下横抱怀中,双眼一扫,无人敢动!”
燕绥宁差点把怀里的瓷碗捏碎。
……
见燕绥宁失魂落魄地踏入殿内,软骨头似的地瘫回到罗汉床上,青梅颇感不解:“娘娘,不是说去厨房做冰沙吗?”
皇后娘娘一般有东西吃就会心情好,可她现在看上去还挺丧气,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燕绥宁躺平不动:“做个屁冰沙,那些没心没肺的小王八蛋不配。”
青梅略微蹙眉。
果然是发生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娘娘,究竟怎么了?什么小王八蛋?”
燕绥宁侧过脑袋看她,脸上写满了委屈。
听燕绥宁说完那三种无厘头的传说,青梅也挺同情皇后,安抚说道:“那些都是传言,也并未诋毁娘娘。”
“不诋毁我,诋毁别人也是不好的,众口铄金,言语能够杀人,”燕绥宁道,“何况她们诋毁的还是雀昭仪,陛下喜欢她,要是听说了这些传言,他肯定又要不高兴。皇帝对我不满意,说不定会把我打入冷宫……”
那漂亮的首饰和衣裳怎么办呢。
青梅沉默片晌,轻声开口道:“皇后娘娘,其实宫中还有一种传言。”
燕绥宁一副见鬼的表情。
这么多传言,这哪里还是大雍宫,改名叫故事汇得了。
她强撑起一口气问:“什么传言?”
青梅于是详细地说来:“陛下十六岁登基,四年来虽渐渐充盈后宫,但是陛下重情,并不曾宠幸其中一人。他不喜欢其中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雀昭仪,陛下也是不喜欢的,他将雀昭仪养在宫中,看似偏宠,实际上不过是将雀昭仪当作了替代。”
燕绥宁的预感不太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替代?替代谁?”
青梅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您。”
燕绥宁怔了半晌,才缓缓开口:“不对啊……”
她一手抵在床上,坐起身来:“先不管这件事的真假,就说我,我从前那个脾气,他还能喜欢上?他喜欢我什么?还找一个人替代我,这不是他疯了,就是编造传言的人疯了。退一万步说,他真的喜欢我,没头没脑地喜欢我,那么既然我可以当皇后,他找替身的意义又在哪里?”
青梅还是第一次发现,平日里娇俏爱耍宝的皇后娘娘,也有如此冷静自持的一面。
燕绥宁不由嗟叹:“而且,‘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这句话,后宫都已经说倦了,真正重情的皇帝怎么可能说着喜欢一个人,还收这么多女人在……”
说到这里,燕绥宁忽然意识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按照这个逻辑,皇帝好像也不是真的喜欢雀钗。
没有宠幸就已经够让人捉摸不透的了,皇帝还扩充了后宫。上回雀钗下跪的事,皇帝表现得并不在意,他甚至让雀钗出去而留下燕绥宁。
种种细节令燕绥宁有一种感觉,这个皇帝可能根本没有所谓的白月光。
……
酉时,勤政殿。
奏章越是批到后面,桓景的神色就越是冷漠。
近来催促生子的奏章越来越多,哪怕是是有要事上奏,最后也得带一句“附:望陛下早日绵延子嗣”,好不烦人。
解决完最后一本,桓景浑身已经积着一股沉郁的戾气。
时辰到了,他站起身来,按照以往惯例,要去兴庆宫陪朱太后一起用晚膳。
严笑槐今天有事不在,随行的是奚正。他看得出皇帝心情不好,秉持着宫斗就是看谁对自己更狠的理念,道:“陛下瞧着十分烦忧,不知遇上了什么事?小的可否为陛下做些什么?”
桓景心情一差就不爱说话,也没理会他。
但奚正生性执着,不会轻易退缩,停顿片刻,又道:“小的近来倒是听说了一些有趣的传闻,或许能博陛下一笑。”
桓景还是一言不发。
奚正鼓起勇气,坚定向前,把近来宫中关于皇帝、皇后以及雀昭仪三个人之间的传闻挑挑拣拣,说了些有意思并且没有冒犯皇帝的,包括“为所欲为版”、“茶言茶语版”、“皇后的男人谁敢动版”,以及最令人心驰神往的“真假替身版”。
听着听着,皇帝身上的压抑感淡去,他是真的被这些传言取悦了。
绵延的宫墙之上紫藤倾泻如瀑,桓景略作思忖:“真要说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