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三世的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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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政治游戏

“一装填完就马上开火,尽可能朝着协和桥尽头亮的地方打!”

夏尔话音刚落,两门十二磅炮,四门八磅炮和两门臼炮便先后迸出刺鼻的浓烟与惊雷般的炸响,在半空拖着烟划着弧线朝协和桥尽头打去,由于今天一如既往的乌云覆盖外加处于傍晚,不论是国民军一方还是波旁军一方都打得十分呆板。

过了这协和桥便是协和广场了,若此处失守则杜伊勒里宫的封锁就会终止,而一旦查理十世被重新解救出来这场革命就将宣告彻底失败,作为最高指挥官的夏尔骑在一匹深棕色的军马上,双手捧着一管单边望远镜视察塞纳河对岸的情况,脸上的表情随着时间变化愈发凝重。

在竞选国民自卫军司令一职因雨果的一票之差败给拉法耶特后,或许是本着革命局势的严峻亦或者是军事人才的匮乏,拉法耶特就职司令的第一件事便是效仿波旁当局的也给夏尔封了个类似‘陆军大臣’的头衔,让他继续指挥起义市民与波旁军作战。

这是夏尔复辟事业的一大挫折,如果当上司令了他便可以利用这层身份在新政府中占据核心位置伺机复辟,可这个陆军大臣说难听点就是个臭打工的,根本没有上桌的资格。

可这一切都好过革命被镇压然后他们这些革命派全部上断头台,而且谁说臭打工的就没别的路径搞赛博上桌呢?

先前射出的八枚炮弹在飞了一会后精准地全部砸到了既定目标,而两枚臼炮射出的散弹也在位于敌军头顶数米的位置准时炸开,接二连三的隆隆爆炸声后便是冲天而起的烟尘与隐约的几声惨叫,夏尔放下望远镜欣慰地笑了笑,而起义市民们则是不停欢呼。

“波拿巴!波拿巴!”他们高兴地冲着不远处的夏尔连喊了几声,尽管他们中不少人先前还因为各种原因拒绝他担任司令。

可夏尔对此却高兴不太起来,一方面是蔑视他们的前后不一的虚伪,而另一方面是大炮相关的工作还是他临时教的。

那些老兵都是歩兵出身,对大炮的理解仅限于能辅助他们进攻,导致夏尔这全场唯一的一个炮兵不得不只能给他们安排难度系数最低的装弹和点火任务,至于清扫炮管,调整角度等高门槛相关事项只得他亲自来做。

这也是为什么他如此重视协和桥方向的原因,一旦火力密度不足让对方能够发起反冲锋,这些珍贵的大炮通通都得作废,而若是没有了大炮,数量上不占优势的起义市民单凭街垒也阻挡不了多久。

夏尔摸了摸自己的衣兜,在纸张的平滑触感在他手上蔓延的瞬间便收回手轻轻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用力拽了一下缰绳,乘着这匹从一个骑警那俘获来的马回到了临时指挥部所在的海神喷泉旁,拉法耶特正在那里一丝不苟地分析着那张平铺在桌上的巴黎平面图,那副专业而认真的模样让夏尔差点忘了眼前这个老人曾经也是行伍出身。

“协和桥方向压制住了?”拉法耶特头也没抬。

“当然,他们被轰得都打算换阵地了。”

“皇家桥呢?即使离协和广场有段距离可也能对我们构成威胁。”

“那座桥太窄不适合军队行进,我已经用数道街垒将桥堵住了,如果他们想用炮强行突破那我并不介意直接将桥炸毁。”

听夏尔那么说,拉法耶特缓缓抬起了头,即使那张脸看着是如此苍老,可双眼透出的机敏与果敢还是让他不敢肆意小瞧他,这双似曾相识的眼神夏尔见过,在特伦蒂诺和维也纳见到拉德茨基时对方就是这样一副眼神。

“做得好。”拉法耶特缓缓道,接着又准备低下头研究地图,而夏尔趁现在掏出衣兜里的那两封自己潦草的信放到地图上。

“这是什么?”拉法耶特放下手里的笔后拿起信纸,凑近后眯着双眼试图看清。

“一封是你已经看过的波旁宫沦陷的消息,而另一条是前不久市政厅方面送过来的。”夏尔的口吻有些失落。

拉法耶特阅读了一会,一把将它丢在面前的地图上:

“米歇尔街终究还是沦陷了啊,这样一来市政厅方向也可能挨到波旁的炮弹了。”

“那里的圣母桥防线只是空有人数缺乏大炮,要是他们继续炮击那市政厅早晚也会沦陷的,一天之内丢失半个巴黎已经对我们的士气造成很大打击了,要是市政厅也沦陷我很难想象还有多少人愿意站上街垒。”夏尔痛苦地说。

“所以你此次来就是告诉我要去圣母桥吗?”

“是的,这里能前进的地方只有两座桥,有大炮压制的情况下并不需要太多人手,与其让他们在这闲着没事还不如让他们去巴黎腹地布防。”

“准了,协和桥和皇家桥我会看着的,市政厅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夏尔点点头便转身准备离开,可在犹豫一会后又转了回来,看着心事重重。

“还有什么事吗?”拉法耶特察觉对方似乎有话想说。

“……你怎么都不愿意攻进杜伊勒里宫吗?”夏尔低头咬了咬嘴唇,最后抬起头来眼神坚定地注视着拉法耶特,像是即将奔赴刑场似的。

“你想说什么?”

“你也是有过军事经验的人,这些波旁军像疯子一样攻击我们的阵地都是为了尽快救出阿图瓦伯爵看不出来吗?要是我们直接把他从杜伊勒里宫拖出来当人质那些波旁军肯定会不战自降,可却因为你那点个人私欲让我们有那么多不必要的仗要打!”

拉法耶特听夏尔说这些感到十分诧异,先前和其他起义市民打听他的时候,所有人都说他跟拿破仑皇帝一样喜欢主动追着敌人打,可这样的他如今却说出这种话,难道他是在怯战吗?

“这些都是政治层面的事,你还年轻,不懂很正常……”

拉法耶特摇摇头不打算再理他,可夏尔竟然一把推开放地图的桌子,一手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的身子拖到自己面前:

“少拿政治做借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表面说什么支持革命,实际只是想假借革命搞立宪吧?你知道阿图瓦伯爵的保守派作风,但要是他死了或是下台了革命便会成功,届时巴黎市民必然要求共和,而一个共和政府是你这个立宪派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

你知道我想重建国民军的时候就有了主意:先让市民答应让你担任司令一职,之后再利用职位对杜伊勒里宫围而不攻,这样既能保证阿图瓦伯爵的安全还能迫使他同意立宪,若他选择妥协你便会直接以司令身份代表巴黎市民与波旁和解,对吧?”

拉法耶特面对真实意图被揭穿并没有试图狡辩,可他面如死灰的模样还是佐证了夏尔的猜测。

“当然,如果阿图瓦伯爵真如他说过的那样宁愿去伐木也不愿意放弃王位,你也想好了个天衣无缝的解决方案:即邀请某个能同时让所有阶层都满意或者不反感的人选来当国王,只要你带领巴黎市民当着阿图瓦伯爵的面宣布他为新国王,众叛亲离下他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照办。”

“……你很有想象力,波拿巴家的年轻人,”拉法耶特的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双手抱胸挑衅一样地对夏尔说,“既然你都想到这一步了,就假设我确实是那么想的吧,可在如今这个社会已然撕裂了的法兰西,真的有人符合你说的那点吗?”

“当然有,就是那位曾参加过瓦尔密战役并积极支持大革命的奥尔良公爵路易·菲利普啊。”

此话一出,拉法耶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点高傲瞬间像气球一样泄了。

“当你成为国民自卫军司令的第二天你就暗地里给雅克·拉斐特和阿道夫·梯也尔送了信,让他们想办法离开巴黎去把奥尔良公爵接到巴黎来,原计划是用一到两天的时间逼迫阿图瓦伯爵松口,若他不从就直接在协和广场给菲利普加冕借而用枪炮刺刀逼阿图瓦伯爵退位,不错吧?”

“我与这位路易·菲利普交情不深,为什么要专门邀请他来当国王呢?就算我真的宣誓效忠于他,我又怎么保证他一定会接受立宪呢?”

“您这诡辩水平还不如小孩子哦,欧洲历史上本国贵族邀请外国人当国王的例子屡见不鲜,而这些国王除却少部分有能力的外无一不是乖乖地给本国贵族当傀儡,他都是你从外省请过来的,军权也在您手上,他不同意立宪又能怎么办呢?”

拉法耶特不再说话,夏尔也沉默不语,宽阔的协和广场上只有远处的火炮阵地一如既往地像定点报时一样迸出炸响。

迟迟不见拉法耶特说话,夏尔推测他应该是无言以对了,可鉴于此时严峻的形势若是直接撕破脸最终只会便宜了敌人,他最后望了拉法耶特一眼,又望了望他对面灯火通明的杜伊勒里宫,骑上马往里沃利街的方向加速而去。

“三营跟我来,前往市政厅协助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