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暴动
塞纳河畔,波旁宫外,一大早便挤满了人。
他们多是从事低端产业的无产者,清一色看起来多年没补也没洗的无套裤短衣便成了他们在大众眼中最直白的符号,他们不是来自圣安托万区就是来自圣马可区,此时的他们高举着三色旗将波旁宫围得水泄不通,一阵阵混杂着脏话的口号声一浪高过一浪。
“怎么都跑到这来闹事了?这是一场叛乱!”雅克·拉斐特一脸不耐烦地调整了一下那枚单片眼镜,指着窗外大骂道。
“依我看这不是叛乱,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运动。”拉法耶特走上前,轻拍了一下梯也尔的肩膀。
“估计又是布朗基那家伙搞的鬼吧,”已经穿上黑色礼服,头戴高顶帽手拿拐杖颇具成功人士模样的阿道夫·梯也尔也走过来,“他是个铁杆共和派,几天前就开始在《地球报》上说公爵阁下要加冕的事。”
“我不在乎是谁叫他们过来的,我只知道因为他们的关系其他议员甚至连正常工作都没法做了!”拉斐特挥舞双手大怒道。
拉法耶特和梯也尔回头望去,每个议员的席位前都是堆积如山的文件,可除却部分议员依旧在一丝不苟书写材料外大多数人都跟世界末日快要降临一般变得歇斯底里的,这样下去别说让菲利普当国王了,临时政府还能不能维持下去都不好说。
即使查理十世已经被革除王位,但七月敕令中关于解散众议院的条文还是被执行了,在剔除那些贵族议员后,新选拔进来的自由派议员虽说能力上值得放心,可一个个面对政治暴力都太过青涩,光是聚众堵门喊口号都能把他们吓得老鼠一样窝在角落瑟瑟发抖。
“都别发抖了!”拉斐特气的发疯,厉声呵斥那些新上任的自由派议员,“拉法耶特司令在这里那群暴民不敢怎么样的!”
“拉法耶特,你不还是国民自卫军司令吗,如今的军队都听命于你,为什么不直接让军队把他们赶走?”梯也尔也一脸愁容地问道。
“那样不妥,我坚决想将公爵阁下扶上王位的原因就是不想让法兰西再像当年那样白白蒙受外敌入侵和无端流血,换句话来说是为了百姓生活的稳定与国家的和平,一言不合就动武的话我们和波旁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就像这样任由这群布朗基的走狗继续堵在外面影响我们正确的事业吗?我们作为临时政府本就是临时管理国家,如果拖得再久一点,国家没有主心骨照样还是要陷入混乱的!关键时刻就得用非常手段!”
“可是,如果我对军队下令了,那我不是等同于又要再重复一次马尔斯校场的悲剧了吗?以宪法直接授予一个法国公民以国王的身份,这在法兰西是前所未有,要是如此轻率地就出动军队,在没有上帝背书的情况下怎么才能让全体法国人认同这样一位陌生的国王?”
梯也尔见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脸忧郁的模样,心中一股无名的怒火腾空而起,亏自己以往还对他诸如‘两个世界的英雄’之类的称号感到崇拜与敬仰,看样子即使是当年的英雄在岁月的腐蚀下也慢慢变成了懦弱的胆小鬼,已经指望不上了。
不论是拉斐特还是拉法耶特,既然他们没有能力或胆量去驱逐暴民,那这个任务就只能交给自己去做了,作为详细研究过大革命的知名学者,他和拉法耶特一样深知共和只会像古雅典的直接民主一样招致混乱与无序,既然他下不了决心让手上沾血,那就只能自己来了。
只要能让奥尔良公爵成为国王,让法兰西实现和平与稳定,那他梯也尔手上的血再多也无所谓。
他一把从拉法耶特手上抢来了指挥权杖,之后在议事厅中近百双惊愕的目光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出门去,他将那柄权杖高高举起,命令波旁宫内的数百市政卫队听从他的调遣。
在查理十世与路易十九先后签署退位声明的消息在巴黎传开后,在波旁宫,西岱岛一线待命的苏尔特当即命令全军处理掉了身上的波旁元素,他本人更是第一时间去向拉法耶特等人担任首脑的临时政府宣誓效忠,由于他统领着正规军,临时政府出于各种原因只能选择接受。
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忠诚,苏尔特从军中挑选了三百名曾前往西班牙平过叛的百战精锐供临时政府调遣,为了与国民自卫军区分开来,拉法耶特便给他们单独定了个市政卫队的编制,在国家机器等候恢复期间作为政府常备军应对一切突发状况。
“忠于议会!忠于宪法!”现场的两百多名市政卫队士兵齐声大吼,这份高昂的士气让梯也尔极其满意。
“诸位,如今我们的政府正在为恢复革命所带来的混乱秩序而加紧制定新的宪法,可那群暴民却受到了反政府分子的蛊惑包围了这波旁宫,这是对议会的挑衅,是对宪法的不信任,更是与我们挚爱的法兰西祖国为敌!
如今指挥权杖已在我手,现在听我命令:全体换装实弹上刺刀,将这群暴乱分子悉数杀光不留活口!”
市政卫队们在高声应答之后,便在为首那个上身披着轻型胸甲,头戴黑铁盔的军官指挥下排成两路纵队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了,每当他们往前推进一段距离梯也尔脸上强压着的笑就会明显一分,当远处终于传来一阵排枪声与惨叫声交织的声响时他终于控制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
“梯也尔!你都做了什么!”
他缓缓转过头去,拉法耶特撑着拐杖以极快的速度向他走来,最终在距离他不到一米远的位置被拉斐特与另一个议员牢牢拖住。
“阁下,你常说的那些什么‘马尔斯校场’什么的我不了解,但也不想了解,我只知道的是有暴徒打算以非法手段去影响我们的正确决策戕害我们的祖国,他们在与我们作对的那一刻就不再是合法的法兰西人而是敌对分子,对付敌对分子只有枪弹是他们唯一听得懂的语言!”
他当然知道这样一来会导致巴黎再一次刮起血雨腥风,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有的没有的自己全部都有,如今属于他的革命已然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