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老王床前的鸡汤
人世间有些事的巧合与戏剧性令人难以置信。
范惟见怎么也没想到了,会在老王的公寓门口,遇到出租车上的那个女人。
“姐姐您......是王老师的女儿?”
女人今天没化妆,皮肤状态还算不错,但眼袋却十分明显,给人一种班味儿曾经很浓的感觉。
她没如男生那般一惊一乍,表情略显麻木。
“原来你们是爸爸的学生,对了,我叫王岁男,男生的男。”
王岁男瞥了一眼范惟见手里的大包小包,努力挤出一抹笑容。
“爸爸吃了布洛芬有些犯困,刚睡没多久,你们能不能等会儿再去看他?”
“要是等不及的话,把东西给我也行,实在抱歉了!”
宋乃清在陌生人面前有些内向,她没接话,只是抿着唇躲在男生身后。
男大一听着女生的自我介绍,眼底闪过异样,又迅速掩下了。
“没关系的!我们能等的!我叫范惟见,这是我...这是宋乃清,我们都是老王的学生。”
男生说着,突然灿烂一笑。
“弟弟厚脸喊您学姐了,我跟老王很熟的,学姐不必把我当客人。”
范惟见的灿烂光环还未获得,但就像男生看见美少女的笑,会心情愉悦一样,王岁男望着男大一极具少年感的灿烂面庞,也有些愣神了。
那感觉,就好像失落时与风击了个掌,灵魂蓦然清爽了。
“好啊!范学弟。”
王岁男笑了笑,眼里不再一潭死水,泛起了柔波。
见着王岁男的笑容,藏在男大一身后当吉祥物的小姑娘急了,小脸儿悄悄鼓成包子。
“手机给我,我玩会儿游戏!”
她将小手伸进男生的裤兜,看似在贪玩儿,身子却不经意地插在了男大一与王岁男中间,挡住了视线。
王岁男哑然失笑。
眼前男生确实模样俊朗,但她只是欣赏,并没有多余的想法。
她在申城生活的十年,见过太多东西,已过了耳听爱情的阶段。
她没时间,也没耐心陪一个男孩儿慢慢长大。
不过她明明记得,在出租车上,男生明明与另一个女生更亲密的。
想到这儿,王岁男突然觉得有趣了,戏谑道。
“小学弟,我明明记得你们是三个人啊,另一位漂亮妹妹呢?”
范惟见顿时尴住,皮笑肉不笑地转移话题道。
“姐姐高中不跟我一个班,这次没来。对了!老王他的病......”
王岁男眼神蓦地黯淡,没了玩笑的心情。
“发现得早,虽然不能治愈,但能得到改善与控制,医生说只有好好休息......”
说到这儿,王岁男心头莫名烦躁了。
她从自己包里翻出香烟,点上后轻轻吸了一口。
双眼望着教师公寓对面空荡荡的篮球场,变得有些沉默。
接下来的话,女人不说,范惟见也能猜到。
老王时常说些土味的物理情话,仿佛紧跟了时代浪潮,甚至上课时都嘻嘻哈哈,看着很不着调。
但他骨子里却有着老一辈教育工作者的坚守。
说三尺讲台,两袖清风,回首只闻桃花香有些过了,但他确实在有温度的时光里,守住了教育的初心。
范惟见猜想,无论是这女人,还是师娘应该都劝了老王了,但作用显然不大。
一生要强的老王啊......
范惟见想着,抬头看向了女人,这时才知道,她也抽烟的。
金色的细枝牡丹,这烟在川渝很难买,但在申城的女白领、金领里却很受欢迎。
嗯,从女人点烟的动作来看,她为国防事业做了不少贡献了。
学姐她在申城打拼时,也过得很难吧!
毕竟申城排外是全国出名的,外地女生去那边,不仅大多没机会熬成沪上阿姨,还得时刻提防被沪爷冲击。
可如今,学姐刚沪逃回家,又遇到了个不懂事的犟种父亲。
范惟见突然有些愧疚了。
他斟酌着,想着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却见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突然刷新了出来。
“抽什么抽,女孩子家家的,抽什么烟?”
男人收走女人的香烟,放自己唇上,又将一根棒棒糖塞女人嘴里,“霸总”道。
“听话,压力大了就吃棒棒糖!”
范惟见当即震惊了。
他分明看见,这根棒棒糖是从男人嘴里取出的。
你们认识才几天?就互吃口水了?
嗯,男人正是免去男大一五块钱车费的洗脚城尊贵会员。
与那日的胡子拉碴不同,老贼如今脸上干干净净,穿了一件有些新潮的POLO衫,看起来既沉稳又不失活力。
从老贼语气与眼神中,他能猜出,这俩人可能不止互吃了口水,大概率是上了三垒,甚至互吃了......
因近日与姐姐和清宝亲密接触,而有些沾沾自喜的范惟见,一下子沉默了。
这老贼凭什么?凭他身上那件POLO衫?学姐的赛道包容度,就这么强?
老祖您开课吧,这次我跪着听,一定交学费的!
“小子,我们又见面了?”男人将女人搂进怀里,看向男大一的眼神带着惊喜。
这个年轻人很有悟性,让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
“你们......”
这老贼看着不像好人啊!老王待我不薄,我......
范惟见望着男人搂腰的手,突然皱起了眉,有些欲言又止。
抬眼却看见,忧郁情绪排山倒海,几乎快要溢出躯体的点烟女人,在男人出现后,整个人都变了。
她依赖地靠在男人胸膛,仰着脸,瘪着微薄的唇,像个受了委屈渴望安慰的孩子。
男人没替女人擦拭眼角,他故意板着脸责怪,眼里却注满了宠溺,像一个父亲。
时间在此定格,周围一切仿佛都成了背景,他们眼里只剩下了彼此。
范惟见呆呆看着,好似走进了一场旧日电影,而这一次,没有他和自家妮子的特写。
原来,美好从不独属自己,世上也从不存在主角。
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有身陷桎梏的人,寻到了自己的光。
范惟见与宋乃清静静看着,没有出声打扰这美好的瞬间。
可世上有种生物,最见不得这场景了。
这种生物叫做......老父亲!
“咳咳~”
仿佛受到了宿命的召唤,本该呼呼大睡的老王出现了。
他黑着脸轻咳了一声,双眼死死盯着门口的辣个男人,像在看一个黄毛。
待深情相拥的男女分开后,老王才换上慈祥笑容,向范惟见“责怪”道。
“臭小子,怎么现在才来!”
老王喜滋滋上前,没说什么不用带礼物的屁话,不见外接过学生手里的大包小包。
翻开一看,顿时“不满”瞪眼了。
“怎么全是水果?你以前可说过的,将来请我喝茅台!”
老王咧着嘴,努力地在笑,可笑容挂在那张灰暗的面庞上,看着比哭更难看。
发黑浮肿的眼睑,黯淡无光的皮肤.....
望着被病痛折磨地消瘦好多好多的老王,范惟见嘴唇颤了颤。
“少啰嗦!就只有水果,爱要不要!”
他吸了吸鼻子,不顾旁人的目光,拉着宋乃清挤进了门。
老王见状,不耐烦地向自家闺女与某“黄毛”摆了摆手,把门关上。
他倒不是看不上这男人,国庆这段时间,他测试了男人很多次。
人品不错,也有担当,让他有些欣赏。
但欣赏归欣赏,却不影响他嫌弃,毕竟这是一个老父亲仅剩的倔强了。
范惟见进了公寓,再次看到那张熟悉的床,仿佛被记忆的回旋镖击中了。
这张床曾在他青春的正午时分里,反复出现,一眼就能认出。
布局没变,床单依旧丑得抽象。
不同的是,原本清新的棉被多了一股药味,床头上也添了一本书。
是史铁生的《我与地坛》。
范惟见翻开书的扉页,看见了老王用红笔抄录的两行字。
【人生所谓的幸与不幸,只是两种不同境遇的比较罢了。】
【命运把我推下悬崖,我就在这里坐下,唱支歌给你听。】
男生默默把书合上,猛地仰躺在了床上,眼睛与鼻尖一下子都酸了。
傻逼老王,都这样了,还搁这儿给自己灌毒鸡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