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枉如人间一梦！
李左车心情激动，武臣却冷静许多。
他让李左车稍安勿躁，然后独自前去见扶苏。
武臣见到扶苏后，请扶苏前往二层，蒙毅见状立刻带领侍卫跟上，武臣不由得阻止道：
“这位公子，可否不带侍卫？”武臣道。
他们的身份敏感，人太多了不好。
扶苏心中已经隐隐猜测到了什么，看来李左车就在大梦居二层。
随即他示意，是否可以带蒙毅前往，武臣想了想，也就同意了。
大梦居二层最深处的厢房内，众人相见。
李左车、武臣、扶苏、蒙毅四人，以雅言交谈。
秦统一前，各国语言大致不同，在加上口音有异，通常不能交流，因此不同国家的人交谈，都使用周朝曾推广的雅言。
雅言若放在后世的话，简单点来说就是普通话。
“公子所提的两列字，暗合兵法大道，实不相瞒，我总结多年兵法精髓，若是归纳的话，其精华之处也仅仅就是这两句话而已。”
李左车向扶苏拱了拱手，露出欣赏之色。
颇有愿结为刎颈之交的想法。
扶苏闻言露出和善笑容，随即摇头道：“不知君可是昔日赵国上将李牧之孙，李左车？”
简单的一句话。
李左车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
眼神渐渐冷了几分。
身旁的武臣反应比李左车大很多，他脸色骤然冷淡，猛然拔剑！
蒙毅见状，也立刻抽出佩剑，注视着武臣。
“你是何人！”
李左车声音微冷道，对方竟然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其实他完全可以否认对方的话，不承认自己是李左车。
但并没有这个必要。
这里是大梦居。
一、二、三层，皆暗藏他和武臣的门客，若他想让这两个人死，足以不惊动任何人。
扶苏按住蒙毅抬起剑的手臂，脸色并未慌乱，随即缓缓将来由，以及李由之事，说了个清清楚楚。
“我，即是秦长公子扶苏。”
“若我有心杀你，根本无需亲自前来，派遣甲士包围这大梦居足以。”
“希望你能帮我这个忙。”
扶苏脸上露出真诚之色，他本就面容和善，就算他不是特意的装作，也能让他心生好感。
接着扶苏拿出印玺。
并非只有皇帝有印玺，身为公子，扶苏也有独属于自己的印玺，印玺是身份和权力的象征，上面刻有持有者的姓名、身份等信息。
李左车接过印玺，确认扶苏的身份后，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扶苏仿佛在和他讲个笑话。
让他这位‘六国余孽’，去帮助秦朝丞相李斯的儿子李由，自证清白？
呵呵，李由是死是活和他有什么关系，秦的官员们闹的越凶越好。
但李左车并未立刻拒绝，而是良久不语。
他心中想到了很多事情。
扶苏为他的祖父修建庙宇。
又深深的懂他的兵法之道，堪称他的‘知音’。
而这件事情牵扯的不仅仅只有李由，还有李信。
若论关系的话，他确实和李信同宗，但自从赵郡李氏和秦国李氏各自建立家族，并且秦灭赵后，两家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了。
说是同宗。
那也仅仅是说说而已。
自己其实也可以不用理会李信的死活。
“让我仔细想一想，你们留在这厢房内，不可离开。”
李左车让武臣随自己离开厢房，然后又派人来看守这处厢房。
良久之后，李左车返回。
扶苏等人并不知晓李左车和武臣两人究竟谈了什么事情，又说了什么。
只知晓，李左车愿意和他们回咸阳。
并且若是可以的话，李左车想担任太子府属官。
太子府属官的事情不谈，扶苏此行的目的就是请李左车回咸阳，既然李左车愿意，那么目的自然而然顺利达成了。
而陆师和他说过，李左车自身能力很强，若是有机会的话，尽量收为己用。
扶苏并没有忘记这句话。
.......
一个时辰后，邯郸城外，车马渐渐远去。
杳车内，扶苏、李左车、蒙毅三人安坐。
“公子可知，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两将会于阵前，谈兵者败。这两句话何意？”
李左车看向扶苏道。
“愿闻其详。”扶苏对于李左车很是尊敬，有礼的拱手。
“昔日，我赵国上将赵奢以‘奇’、‘勇’，阏与之战大败秦军，解阏与之围，赵国威震诸国！”
“马服君提出“两鼠斗于穴中，将勇者胜”此言，被诸国将领认为兵家名言，第一句话就是为了纪念马服君赵奢，其让赵国曾位列顶峰。”
李左车的话音落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无论是扶苏还是蒙毅，都明白了第二句话的含义。
“‘两将会于阵前，谈兵者败。’这句话指的是赵括，其纸上谈兵，令赵国葬送四十万大军，使得赵国衰落。”扶苏道。
李左车微微点头，叹息了一声。
“大梦居，也就是长平之战后所建造的，当世的大梦居店主感觉这两场与秦国的交战，一战使得赵国鼎盛，一战使得赵国衰落，不由感叹；‘真是大梦一场矣！’，随之提下这两句话，挂于店前，就是想让赵人知晓，任用有能的将领，和任用无能的将领，都会为赵国带来怎样的后果。”
“同时这也未尝不是在提醒历代赵王。”
“可是！”说到这里。
李左车的情绪有些激动。
蒙毅很合时宜的道：“可是，赵王很明显没有记住此言，昔日李牧将军保卫赵国北部边境，曾灭匈奴十余万骑，乘胜灭襜褴，破东胡，降林胡，威震异族，又曾攻下攻燕国武遂、方城；肥之战中大破秦将桓齮部，次年又在番吾之战中击败秦军。”
“如此良将，赵王不用，听信佞言，派人夺取李牧将军兵权，使得李牧将军被赐自尽而死；次年，赵都邯郸为秦军所破。”
蒙毅很佩服李牧将军。
嗯，也很佩服赵王，若没有赵王，秦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攻克邯郸。
“赵国覆灭后，我几经转折，结识了现今的大梦居店主武臣，其知晓我是李牧之孙后，收留了我。”
“若是祖父昔日为秦国将，或许今日也如王翦老将军般，位列封侯，家族兴盛了吧。”
李左车摇了摇头，他觉得秦丞相李斯曾经的一句话很对。
“处不同境，鼠之遇殊然；人亦如此，境之异也，其势不同焉；厕鼠食秽，惧人犬，仓鼠食粟，安而无惧；吾辈所处之境，关乎前程，不可不慎也。”
李斯年轻时在楚国郡里担任小吏，有次他看到身处厕所和粮仓中的老鼠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境遇，由此感叹所处环境对人的影响也如同这些老鼠，他毅然决然的离开楚国，加入秦国。
才有了今日之地位。
车马缓缓的向着咸阳的方向而去，等到了咸阳后，李左车望着远处不亚于邯郸城繁华的咸阳城，心中感叹。
同时，也想起了离行邯郸前，武臣对他所说的一席话。
“秦朝不久即倾，君可借此机会位列秦朝朝堂。”
“若秦不覆，位列官途依可宗族延绵。”
“若秦覆之，随波逐流依可造反起势。”
“总之，多了一条路。”
李左车认为武臣所说的话很有道理，他的身份并不像其他六国贵族那般，被秦人所不容。
他的祖父李牧，是被赵王赐死的，秦人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恨赵国。
这样他在秦国朝堂上，并非官途阻塞。
无论如何，他的选择比之前多了很多。
希望未来，他的兵法谋略有用武之地。
若未来秦朝不覆，跟随在扶苏身边当个官吏，宗族能够继续延续，似乎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他的祖父被赵王赐死，他也并非愚忠之人，傻傻的一直有造反的思想，重建赵国。
赵国能否重建，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
咸阳城深处，宫内！
赵高将从廷尉府取来的三道竹简，奉给始皇帝。
他跪在地上，似在为始皇帝嬴政打抱不平。
“陛下待丞相一家何其不薄？李斯子嗣皆尚公主，可李斯长子李由却做出如此悖逆之事！”
“不可饶恕！”
始皇帝看了赵高一眼，良久后道：
“事关陇西侯李信，左丞相李斯，廷尉府奏谳掾李由...”
“明日朝会，让他们给朕一个解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