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行路
他家儿子的聪慧,在这一带谁不知道。
“那我刚才舞的剑法,你看见了吗?看懂了吗?”青灵子手握剑柄,若无其事问。
“一开始没看懂,后来舞的慢,我就看懂了,
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少年快速诉说自己的见解。
“锵。”
青灵子蓦地抽出长剑,指向少年。
船家父子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两步,跌倒船舱之中。
“没想到你居然识字,懂《周易》,那我就留你不得,
我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作为挑断手筋,割掉舌头的补偿。”青灵子起身冷漠道。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孩子他不是有意的,他也不懂这些,
你这孩子,让你让你读书,让你读书。”船家急得头发都湿了。
他扯过儿子,让他趴在自己腿上,往死里抽他屁股,想让青灵子饶他一命。
“啪,啪。”
少年虽然被打,却是一声不吭,只是拳头握得越来越紧。
“各门各派自有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青灵子长剑一震,嗖的点向少年手腕。
“叮。”
“啊,公子,你没事吧。”明月惊叫,张江徒手抓住青灵子宝剑。
她扳开张江左手查看,一点伤痕都没有,心有余悸拍拍自己胸口,颤声道:“吓死我了,原来你们是和他闹着玩的。”
青灵子默不作声,剑随手一甩,再度归鞘。
“啪嗒。”船舱桌子没了一角。
明月看看桌子,再瞧瞧张江的手,捂住自己嘴巴,惊得说不出话。
“张兄,你这是……?”青灵子眉头紧蹙。
“他是无心之过,你就别放在心上了。”
“不行,他已经见识到【两仪剑法】精妙,若是从中学得一二,我万死难辞其咎。”青灵子出于门户之见,一步不退。
“小子,你发个誓,以后永不习武。”张江用筷子指着惊魂未定的少年。
少年慌忙爬起来,从腰间掏出一把木质匕首,走出船舱。
他左手握住匕首,右手用力一抽,掌心鲜血泊泊泊的往甲板上滴。
少年跪在甲板,举起左手朗声道:“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张牧之对天发誓,
今生今世,永不练剑,若违此誓,叫我身葬汉水,不得好死。”
“哈哈哈,张兄你看,这小子还耍滑头。”青灵子被张牧之气笑了。
他不肯说不学武,只说不练剑,也就说可以练刀,练枪……。
“河图、洛书,伏羲八卦就在那里,千百年来,也只有你们昆仑派祖师,创出【两仪剑法】,
他一渔家小子,读了几本书,还能从里面领悟出惊天动地的刀法,棒法不成?
若真能创出来,那也不失为一段佳话。”张江摆摆衣袖,不以为意。
青灵子想想,张江说的也有道理:“好,今天之事,就这么揭过。”
张江都开口了,他肯定要给面子。
少年张牧之在一旁讪讪无言,明月好奇打量了他几眼。
这么一闹,他们没有再谈论武学的心思,再加上已到亥时,四人直接回了楼船,各自安歇。
……
“啪,pa。”
船家送走几人,把渔船停到岸边,猛得将儿子揪下船,抬手就给了他两巴掌。
“爹,你为什么打我?”张牧之捂着脸颊,愕然道。
“咱们打渔的,学知识有什么用?
你识得几个字,就胡乱嘚瑟,今天惹下如此大祸,以后不准再读书。”船家还不解气,又回船上,拿出儿子看的书籍,当着他的面撕个粉碎。
“以后你不但不准读书,张牧之这个名字也不准叫了,咱们打渔的,配不上这么文绉绉的名字。”
“我不,我是我花了三两银子,请先生起的,为什么不用?”张牧之倔强道。
“啪。”
“还敢顶嘴,你改了名字,也起了乱七八糟的心思,
以后,你就叫张大胯子。”船家又打了儿子一巴掌,气急败坏。
“我不想一辈子打渔,有什么错,我想光宗耀祖有什么错,为什么我就不能读书,习武?
我就是要习武,我一定能有所作为,吕安抚使以前也不过是打柴的,我凭什么不可以。”张牧之流出委屈的泪水。
滚烫的眼泪划过脸颊,流到他捂着脸的手掌,流到他刚才发誓的伤口,火辣辣刀刺般的疼痛,敌不过他心头的不甘。
寒风刺骨,月亮隐入云层,船家一时间见不到儿子的脸色。但抽泣声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唉,都是爹没用,你想练武就练武吧,
咱们回去收拾细软,和你娘连夜离开这里,去汉口。”船家终究还是心软,整个人也变得萧索。
“爹……。”
“走吧。”
船家推着儿子后背,慢慢离开岸边,父子俩的影子在月色下拉得老长,船家身子虽然佝偻,他的影子却依旧可以遮住儿子身影。
……
第二天一早,青灵子吃完饭就乘船逆流而上赶回昆仑。
而张江也正式启程,他们离开仙人渡,乘船经太平店、到樊城,
在那换马车过淮南西路,江南东路,入两浙西路,那里就是临安所在。
舟行半日,三人吃过午饭,张江和清风在下棋,明月看了会,抱着阿黄走上甲板吹风。
没一会,她又火急火燎跑进来,拉着张江神秘兮兮道:“公子,你猜我看到了谁?”
“看见鬼了?”张江落下一子,调侃道。
“公子……,”明月声音拉的老长,“我见到昨晚那对船家父子了,他们离开汉口了。”
“哦,咱们去看看。”张江心里奇怪,走出阁楼。
清风暗自翻了个白眼,这盘棋她占着上风呢,但她没表态,乖乖跟着走出阁楼。
张江居高远眺,轻易就看到了张牧之一家三口,
船家站在船头揽着儿子肩膀,他妻子正忙来忙去,船上带的东西有点多。
“公子,他们可能是害怕,想去其他地方避难。”清风分析道。
“他们也太小看青灵子了。”张江摇摇头。
“老百姓经不起一点风浪,还是稳当点好。”清风认可船家做法。
“没想到咱们的清风,还是体恤民情的姑娘。”
张江笑着逗了逗清风,又回到阁楼下棋。
他们的笑声飘得老远,被父亲搂着的张大胯子似有所感,向张江楼船看去,一时竟也没认出来这艘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