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安瑞的故事
艾斯瑞雅默默地点了点头
安瑞没有再用心灵异能，而是直接用龙语讲了出来，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倾诉。
“你也知道，艾欧龙族一直有一个传统，繁衍后代只能在同种龙间进行。这在我出生地也是严格遵守的，甚至是被作为龙神禁令一般，混血龙被视为违背自然的存在，为所有龙族所憎。
没有谁知道这个规定为什么存在，也不知道是何时出现的，所有巨龙也都是默默遵守着这个传统，直到我父母的相遇。
他们是所属各自龙族中最为杰出的龙，天才之间总是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我的父母又是那种不愿受那些迂腐规定束缚的龙，于是，他们相爱了。
破坏规则是要付出代价，他们之间的爱情没过多久就被发现，也因此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如同小说中常见的桥段，很快就有其他龙来干预他们的爱情。
我父母应对的方法也很简单，谁不服就打谁，打到服为止，龙族中接近半数的巨龙都被他们或联手或单挑给揍趴在地过。
不再有龙敢于挑战他们的爱情，哪怕那些打着旗号维护艾欧意志的老龙也是如此，但我的出生还是引起了巨大的争议。”
安瑞叹了口气，继续讲道。
“那会其实因为龙族人口的减少，这个禁令也有慢慢松动的迹象，像是五色龙、金属龙、宝石龙内部的混血已经慢慢被接受了。
但我父母之间的种族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已经接近于跨物种了。
同意他们结合的巨龙认为如此巨大的差距，是不可能诞生后代的，可他们还是低估了龙族强横的繁衍能力。
很多龙认为我是龙之血脉的耻辱，是对高等龙族血脉和龙神艾欧的亵渎，是不洁的象征，应该被毁灭；还有一些龙认为我是无辜的，混血龙也是未来龙族团结与发展的趋势。
争吵很激烈，针对我的恶意欺凌行为也不时发生，经常有成群的幼龙想要来找我的麻烦。当然我是不怕的，混血给了我远超同龄龙的力量，谁敢对我出言不逊我就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一个大逼斗能造成多大的心理和物理伤害，除非是一对五或者跨至少一个年龄段的单打独斗，不然谁都别想从我这得到什么好处，被我留下终身记号那更是基础操作。
虽然我挺喜欢看着那些不自量力的小龙崽子哭着回去找妈妈的，但我的父母不希望我活在这种无休止的攻击行为中，有意识地让我淡出大众的视线，让时间洗刷掉无数的流言蜚语。
也正因为如此，我的七年雏龙时光其实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人类社会中度过的，因为只有在那里，我才不会受到那些恶意的侵袭，才不用防备同龄龙随时有可能发起的袭击和打斗。”
安瑞讲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我很享受那段在人类社会的时光，我真正地以一个人类的身份活着，每天为那些平凡的小事而烦恼，我也交到了很多真正的知心朋友，不会因为我的混血身份而歧视我的朋友，和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让我几乎忘却了我是头龙，我真的很怀念在我出生那片土地上生活的日子。”
小伪龙抬起头望向远方，回忆的同时脸上还带着一丝微笑。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事，也许我会以人类的身份度过数百年，就像那些金银龙一样，直到身边所有认识的人和物都不复存在再回想起自己属于龙族的事实并回归龙族，可惜……我们还是低估了这些纯血龙主义者的疯狂。”
安瑞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在我的八岁生日，也就是从雏龙变成幼龙的日子，我的母亲因为一些事情暂时不在，我的父亲领着化成人形的我在人类世界庆祝我的成长。
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那是我活了这么多年，最开心的一天……
……直到五头传奇龙的出现。
我的父母论血脉也是龙中皇族，他们不敢明着下手，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逼迫我的父亲把我交出去，并永远不要再与我的母亲接触。
我的父亲自然不会对这些家伙的要求予以理会，他向我展示了什么是一个魔法师的极致，能够把魔法像魔术一样地使用，以自身高阶传奇的实力将五头龙耍得团团转，就在他要绝杀那五头龙时……第六头龙出现了，一头灾业龙。”
安瑞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灾业龙趁乱偷袭了我，本来我父亲可以轻松料理掉这群龙的，为了保护我被灾业龙的诅咒毒液击中……”
“那之后呢？”
艾斯瑞雅看到安瑞不再讲述，忍不住追问。
“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
“在那件事发生后，我莫名其妙地遗忘了很多东西，甚至我的龙之全名也忘记了一部分。我不记得我是怎么从他们的魔爪里逃出来的，只听说我的母亲找到我的时候，那些龙都已经惨死在我四周，几乎没有一个有全尸的。在那之后，龙族内部开始了一场针对这场偷袭的大清洗，我愤怒的母亲杀了至少十多个与此有关或是间接提供了信息的龙，可那已经与我无关了。
毁掉一头龙有多容易？我不知道，但那几头龙做到了，我的阵营从守序善良，直接偏转三格变成了混乱中立，直到后面过了很久才恢复成绝对中立。我再也无法变成人形，因为那个守序善良、人形的我已经死在灾业龙的爪中，那段日子……我不想再回首。
我也曾经尝试找回那段失去的记忆，其中我感觉有很多应该是非常重要的事。但我的潜意识似乎一直在抗拒我回忆这段记忆，每次的回忆都给我造成了莫大的痛苦。我记忆中的最后一幕，也就是你看到的那幕，灾业龙把我用爪子抓了起来，说出了那句似乎融进我灵魂深处的话：
‘你这混血杂种，就该去死！’”
安瑞讲到这里便不再说话，静静地望着远处海上的防波堤。
他没有对艾斯瑞雅讲述的是，在他稍稍恢复之后，就加入了“黎明星空”计划，成为云顶龙域执政官的候选者之一。
他的父亲曾经是云顶龙域执行官的第一候选龙，既然他的父亲没法继续，那就让他这个儿子继续他的征程，谁也不能夺走属于他父亲的荣耀，他不许。
另一方面安瑞也是为了让自己忙起来，通过拼命地提升自己，让自己没有时间回忆过去。
随着他越来越优秀，曾经的质疑与歧视慢慢变成了赞誉和畏惧，可龙算不如天算，就在他逐渐遗忘这一切时，这一段不堪的回忆却以这种方式再次回到了他的眼前。
他依稀还记得父亲当时对自己说的话，说他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只是还没等他说完，一切就已经发生。
艾斯瑞亚看着安瑞，一时间有些失神。
从她看到的那一幕其实已经能够猜到那背后的深藏的残忍与痛苦，只是在他的讲述之后，才明白他究竟背负了多少血泪。
原本她以为自己幼年的遭遇不堪回首，甚至在心中还在默默地诅咒龙神为何要如此对她，可在听完安瑞的故事之后，她才明白，她所谓的“磨难”有多么幼稚。
艾斯瑞雅想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能看着眼前将头转过去背对着她的安瑞。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安瑞，英俊的外貌、一身被漆黑的血痂覆盖的蓝金鳞片，有着非常漂亮花纹的金色龙角。虽然变成了伪龙，他身上那种上位者和领导者的气息并没有半分折损，如果不是他亲口讲述，很难相信在他身上曾发生过这些，单从现在来看，这些往事在他身上几乎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除了龙角上的那些花纹。
这些花纹不是变形术的效果，也不是什么龙族特有的装饰或遗传，而是实实在在的伤痕。
龙的龙角基部是有血液流通的，外面的角质层随着磨损不断脱落，这些花纹产生的原因只有一种可能：在幼年时期头部龙角处因为打斗或其他原因受过损伤。
而且是多次、非常严重的损伤。
“抱歉，我可能说得有点多了。”
看到有些呆滞的艾斯瑞雅，安瑞开口。
“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我并不需要同情与安慰，这么多年我都走过来了。对我来说，能够有一个感同身受者，能对我的倾诉默默倾听，就够了，我对你讲这些除了倾诉之外，也是朋友间的一种坦诚，你我认识了这么久，更何况你已经看到那一幕，如果还刻意隐瞒，那也显得我太不会做龙了。如果我还能回想起些什么，在合适的时机我会再跟你讲述的，同时我也在等着你将你自己的秘密告诉我的一天。”
说到这里安瑞转过身，直直地盯着艾斯瑞亚的眼睛。
“我知道你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灰龙，你和我一样，也是混血龙，你身上的秘密也不比我少多少。”
“我……”
安瑞突如其来的话让艾斯瑞雅心中泛起一阵凉意。
“不需要再解释什么了，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我对你的了解远比你想象的多的多，我只是在等你对我坦言的那一天。”
还没等艾斯瑞雅回话，一声吆喝打断了她的思路。
“热乎的三角龙肉派，诸位请慢用！”
一位侍者端着一大盘肉派走了进来，他看到几十个人正在高声交谈，以及一个用充满敌意目光盯着他的半精灵，吓得他连赶紧把菜放到了桌子上转身离去，连小费都忘了要。
安瑞结束了心灵异能的幻觉模拟，从肉派上切了一块放到艾斯瑞雅面前的盘子上。
“这肉派的调味汁很不错，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艾斯瑞雅没有再继续追问，随着一道道菜品的上桌也和安瑞加入了饕餮的队伍，可不知为什么，明明很美味的食物吃到嘴里却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
从各种开胃小食到精心烹饪的各种硬核主菜，从各种科米尔地区进口的原味蔬菜到新鲜的海鱼海鲜，各种精致的美食让安瑞和艾斯瑞亚沉醉其中。
“这该死的节日和那离谱的价格，这是账单还是丈母娘要的彩礼啊？！”
用餐结束后，一边喝着椰子鸡尾酒一边看着账单的安瑞不禁有一丝肉疼，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全款付了账。
“时间差不多了，去找酒壶和亚格卓拉吧。”
看到已经彻底消失在地平线的太阳，小伪龙爬上艾斯瑞雅的肩膀，向着市场门口进发。
“接下来我们要干什么？”
同样抱着椰子的半精灵问安瑞。
“逛一逛这座城的夜生活，然后去办正事……”
安瑞像投篮一样准确地把爪子上的空椰壳扔进了远处的木桶，被艾斯瑞雅带着向市场入口走去。
此时正是晚上六点，市场口那座从北地进口的精致水钟发出了悦耳的声音，彰显着金水城工匠出神入化的工艺。
『那头蠢龙在哪？一点都没有时间观念。』
『他在那边。』
安瑞指了指一家叫做“烈焰暴龙”的酒店。
那里正聚集着一群人，吵吵嚷嚷地不知道在干什么。
拨开人群走进去，一个装满麦酒的酒杯直直向着安瑞的面门砸了过来，小伪龙的爪子轻轻一挥，酒杯向着一边的乞丐身上落去。
没理会一边嚷嚷着“今天是我的幸运日”一边痛饮麦酒的乞丐，安瑞看到一个吟游诗人以及一个手里拿着藤条的灰矮人正跟一群水手打扮的人争执着什么。
那不是亚格卓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