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箭术开始窃取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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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恶人还须恶人磨!

朔风吹雪,月色如霜。

榻上,菡娘子睡的很浅。

甫一听得屋门嘎吱一响,她便立刻眨动杏眼,向屋门那边看去。

只见门缝渐次扩大,屋外清冷月色顺着门沿,趁机而入,扑洒出斑驳阴影。

“暮哥儿!暮哥儿!”

菡娘子面露喜色,掀开被褥,披着袄,连忙下了榻,冲进暮哥儿怀里。

李暮呆怔着站在门边,一动不动,眼底犹是一阵恍惚。

直至听到菡姐欣声呼喊,他这才回过神来,思绪纵的一下,从妖魔乱世拉回现世。

“暮哥儿,撞事了?”

菡娘子心思细腻,只是稍稍抬眸,就察觉到了李暮异样。

“没事儿,菡姐。”

李暮听罢,连忙摇头,示意菡姐无需担忧。

脱去衣物。

甫一上榻,李暮就发现被窝里温暖无比,其上还留有阵阵余香。

不必多想,定是菡姐特意暖好了自己那一侧。

李暮心中一暖。

“暮哥儿...”

菡娘子娇躯微挪,忽地挨了过来,紧紧贴着李暮胸膛。

“菡姐,睡吧。”

“嗯。”

菡娘子轻轻应了一声,这才搂着李暮胳膊,安心睡去。

一夜无话。

···

···

年关将近。

屋外,银光耀眼。

山中雪雾弥漫,四野寻去,山里山外皆白。

山麓间的林莽,缀满茸茸雪片,乍眼一看,好似枝头吊挂着碎琼乱玉,片青片白,累累如珠。

“呼——”

李暮静立在涔涔雪中。

白色热气吞吐如浪,炙热的浪尖从口鼻中腾空而起,一浪又一浪的扑雪成花。

欲练拳,先站三年桩。

站桩姿势多样,有扎马、撑抱、扶按浑圆,讲究以身备五弓,以静站之法,养练气息,活畅周身气血,打磨筋骨血肉。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只见李暮双脚开步,与肩同宽,两膝微曲,两臂曲抱于胸前。

而后虚领顶劲,沉肩坠肘,含胸拔背,从天灵盖处,逐次松展筋骨,一路向下直至脚踝。

十径拳桩功极其精妙,竟可一步代三调,调身、调气、调心,以起势带脉,带脉一动,任督二脉随之而动,复而带动体窍十二经脉。

外静内动,动中求静。

无形之中,大有洗髓之妙。

李暮对此深有感触,故而除却每日勤练刀法、箭术,余下工夫,便是打磨拳谱桩功。

雪虐风饕,风中如有百鬼哭坟,卷起粒粒雪糁,激骤如雨,箭射而来。

那些纷纷扬扬的雪珠,甫一触及李暮肌肤,就被其下气血之力,在游驰经脉血管之际,尽数蒸融成水,复而化作濛濛水气。

走桩,站桩。

三个时辰的桩功极其费力劳神,可李暮却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暮哥儿,饭煮好了。”

菡娘子站在门边,探身轻喊。

“暮哥儿,饭煮好了!”

见暮哥儿似是未曾听清,菡娘子旋即又高高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落进屋外朔风,裹着漫天雪花,在雪地里卷了又卷,这才扑到李暮耳边。

“好,这就来。”

李暮撤下拳架,披雪而回。

甫一进屋,就闻见阵阵异香。

“暮哥儿,这米可真香。”

菡娘子将血米煮成熟饭,然后盛在碗中,端給李暮。

“菡姐,你也吃些。”

李暮接过碗筷,笑着让菡姐也去盛些血米食用。

“呀,这个好,暮哥儿吃。我吃粟米就好哩。”

菡娘子吃了一小口粟米饭,然后笑道:“暮哥儿,那桩功我练了没啥用,这血米还是留着給暮哥儿吃才好哩。”

她又挑了挑眉,剜了暮哥儿一眼,视线渗进其衣下:“再说了...又不是吃不饱...”

看着菡姐故作娇嗔,李暮不由暖心一笑。

他闷头扒了几口饭,咀嚼间只觉五脏俱暖,唇齿生香。

只是···

这修持之人吃下半两后,足可辟谷三年不食的血米,在他舌尖,却好似只是一碗寻常热饭,只能顶个饱腹。

以至于那米袋中都吃得只余下小半碗血米的份量儿,却仍旧迟迟不见源血彻底凝练。

所幸,体窍气血在血米的温养下,明显健硕了几分。

思了一思,李暮决定在搬迁落户后,兵行险招,尝试唤出“饥寒”,凝练源血。

他扒完最后一口米饭,放下碗筷,道:“菡姐,明日就得离开这了,待会我帮你收拾行李。”

“呀,暮哥儿,哪能让当家的在家里干活儿,你歇着,可不许抢我的活儿干哩。”

“好,那我歇着。”

···

···

饱腹之后,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风雪更盛。

菡娘子正在屋内收拾行李。

李暮则是端了条木凳,抵着门沿,坐在屋檐下赏雪。

屋外朔风凛冽,似是雨中卷雪,箭射在檐上、地上,噼噼啪啪,如炒豆般发出阵阵爆响。

蓦然间,他眉头一紧。

“菡姐,我出去一下。”

不等菡娘子回应,李暮便径直取过狭刀,披了件蓑衣,他将狭刀藏在衣下,然后推开篱笆栅栏,走至院外。

带刀不带弓,显然并非打猎。

村野间,雪色茫茫。

朔风呼啸而过,道旁林子里枝丫摇颤,枝头压着的雪随之抖落,如同当空洒下碎银子,尚未着地,又被朔风卷起,飘散一空。

出了村口,李暮紧了紧脚步,径直走向卧牛山。

风雪中,视野茫昧,隐约似有几人,尾随着一同进入山中。

行了片刻,这才看清那三人,皆是手持短柄朴刀,身穿褐色戎服的县兵。

其中一人,更是身穿坚皮轻甲,套在褐色戎服外,护着腹部胸膛,能挡钝器。

忽听得有人开口言语:“张什长,这厮真就是个猎户?这脚力怎就这般迅疾。”

“杨二,你莫不是怂了?”

那人甫一开口,身旁的汉子就立刻低笑连连,笑声中满是轻慢。

“怂?老杨家就没有软蛋!”

杨二说罢,牛眼一横,顿时紧了紧脚步,低头追着雪地里的脚印,一头扎进雪蒙蒙的林莽之中。

见他这般作态,那汉子又是轻蔑一笑,然后哈着热气,看向身侧,搓手笑道:“张什长,事先说好的银子,是不是...”

“放心吧,待割下他的项上人头,半颗铜板都少不了你的。”

张小哼笑一声,他虽嘴上应承,可心里却是另有一番考量。

伸手问老子要银子?

呵,事成之后,你们的精血、钱财,老子统统都要!

这些时日,张小在谢千户的帮持下,以巫术秘法借取精血,终是破开壁垒,跻身九品一练。

只是···

其内心深处,如有一条裂缝不断扩大,潜藏在心底的嗜血欲望,随之汩汩如泉涌。

一想到马上就能痛饮李暮之血,张小就忍不住嘴角浮笑。

那笑容狰狞可怖,就像是一头披着人皮的野兽,捧着人心啃得正欢时,忽地抬起头颅,露出一张唇齿带血的骇人面庞。

他正想时,忽然听到林丛中传来一声惨叫,震得枝雪簌簌抖落。

张小俩人尚未神回魂转,视线中就又瞧见一颗头颅飞出灌木丛,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拽带着点点殷红,一并扑着风雪,溅落在地。

那头颅落地之后,又往张小那边滚了一滚,鲜血溅落如点红梅,一路血淋淋的碾着林地白雪,滚到张小脚边。

“得手了?”

汉子诧异了一下。

定睛一看,那颗滚落在地的头颅,竟是县兵杨二!

其瞳孔犹是震缩着,显然是在身死之际,受了什么惊吓。

“哼!”

张小面色一冷,提了提脚尖,铲着地上积雪向上扬起,如踢蹴鞠般,一脚踢飞了那颗头颅。

嘭的一声。

那头颅径直飞进灌木丛,传来一阵闷响,似是撞在了树干上,然后顺势摔落在地。

除此之外,竟再无半点动静。

只余风雪过耳,猎猎作响。

与张小按刀不动截然不同,那汉子牛铃似的大眼一瞪,当即就迅猛冲了出去。

“忒你娘的!”

他边骂边挥刀斩开灌木丛,卯劲挥出三两下刀光后,周遭已经如被犁平,遍地都是残枝乱叶。

只是视野之中,犹然不见那猎户身影。

就在这时。

张小忽地目光一紧,连忙按住刀鞘,身形点地,一退再退。

“哦?”

“你察觉到我了?”

声音似是从高处而来,裹着风雪,卷去地面。

汉子循声望去,只是甫一抬头,眼帘中就豁地冲进一道身影。

他尚未反应过来,脖颈处就蓦然撕开一条血线,然后渐次扩大,不断渗出血水。

腾着热气的血水沿其颈项流下,顷刻便染红了那件褐色戎服。

汉子死死捂住颈上血槽,饶是于事无补,不消几息,便双腿瘫软倒地,抽搐着身躯,待身下雪地映得血红时,也便没了鼻息。

他与杨二死时一般无二,瞳孔中皆是惊骇密布,震颤不已。

张小亲眼目睹着李暮从树上跳下,然后在落地的那一瞬间,夺过汉子手中朴刀,一刀割断后者颈脉。

这一过程极短,几乎只在一息之间。

李暮右手持刀,刀尖朝着地面稍稍一甩,刃上挂着的血珠随之甩出,如往雪堆泼红墨。

看着李暮连杀两人,张小却是不怒反笑:“果然,你没有让我失望!”

“只是你那杀气丝毫不加掩饰,实在是太过显而易见了。不过也多亏于此,我才能看见这鲜血淋漓的一幕。”

言语之际,他又扫了一眼地上尸体,舔着嘴唇,狞笑道:“可惜,这两个蠢货本该由我汲血才是。”

面对张小的自说自话,李暮只是用眼尾冷冷扫去,然后冷声问道:“张小,我且问你,小孙头他娘的死,是否与你有关?”

“呵,一个妇道人家,家里没个男人顶着,早晚都得死,与我何干?”

张小笑得很是丧心病狂,但察其神色不似说谎。

而且···

如今图穷匕见,他也没甚东西,再需藏着掖着。

听他这么一说,李暮顿时面色恍然:“看来你那老什长,便是梁秦了。”

张小面色一怔,抵着刀锷的拇指不经意间又下压了几分。

他的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是李暮···这猎户杀了梁秦!

反观李暮。

理清脉络后,他不由感到心神开朗。

他只是稍稍松肩,无需刻意卯劲,浑身关节就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张小目光惕厉,眼睛死死咬住李暮不放。

敌不动,我不动。

从方才夺刀杀人来看,他笃定李暮实力与自己相差无几,故而只是多出几分慎重,并无惧意滋生。

不过这样也好,凡夫之血早喝腻了。

也该换换口味了!

思忖之际,张小贪婪的舔了舔唇,好似一头吃人恶兽,伸出猩红长舌,舔舐着嘴边碎肉、血沫。

蓦地里,李暮忽然放声大笑不已:“梁三教会我人心叵测,王猛教会我戒骄戒躁。至于你···莫养虎,养虎为患。”

回思这段时日,李暮只觉心境上的成长,弥足珍贵。

有头遭杀人时的惶恐不安,有实力突飞猛进后的高傲自大,也有急功近利时的眼高手低。

这才有了先前杀梁三时,投鼠忌器,不够果决,结果害了小孙头,白白丢去性命。

后又有了借马贼少年之手喂刀,却因傲睨自若,恃才傲物,险些自讨苦吃。

李暮内省己身,心境颇涨。

他自知眼界太窄,这才总是瞻前顾后,却又无法做到十全十美,不留一丝破绽。

以至于总会不慎留有遗患。

与此同时,李暮亦知自己有私心作祟。

就如黑夜射杀泼皮虎子后,他不想闹出祸端,便打算放过癞子头,不去打草惊蛇,而是选择翌日在山中动手。

但山中黑瞎子被一步步引诱杀人,明明缘由在他。

可正是因为没有弄脏他的手,李暮便能心安理得,觉得与梁三为伍的癞子头几人死不足惜。

正如:

矩尺太短,量不出人性高度。海水太浅,填不满人心丘壑。

今日回思,李暮只觉还是自己不够慎重。

那些人,哪有什么杀与不杀的区别。

甫一对自己生出歹念,他们...就该死了!

此间种种,教会他一个道理:

害人者,人恒害之;杀人者,人必杀之!

嫩草怕霜霜怕日,强中更有强中手。

思绪过后,李暮心中无形多出一丝“恶”。

恶人还须恶人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