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上街
郑二郎带着之初走进保和堂，之初今天吃的饱饱的，第一次跟着阿爹出门，很是小心翼翼。许氏没跟来，她得在家干活，她给之初穿了小袄，系了裙子，又穿了一件八成新的带小花的大袄，找了块面巾给她系好，嘱咐她：“跟好你阿爹，看诊别害怕。”
其实许氏很想跟着一起去，一是放心不下女儿，二是她自己也想上街，但是没办法，婆婆不发话，家里也是一堆活，不能都推给大嫂，再说还有老四老五呢。
幸好公爹发了话让阿善跟着，许氏给阿善带好网巾整好头发，又是一通嘱咐，之初见阿善跟着也安心了许多。
老曹掌柜还是没回来，郑二郎选了小曹郎中，上次阿初摔倒就是小曹郎中看的，小曹郎中并不小，他四十多了，是老曹掌柜的侄子，虽然不是经验丰富的老郎中，但以看妇儿见长，除了老曹掌柜数他对阿初的症状熟悉，加上曹家守家在地的在这开诊这些年了，子侄里都有在郑二郎学堂里读过书的，所以郑二郎选择了这位熟人大夫。
等了一个人就轮到之初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熟人，曹大夫诊脉，看舌苔，看眼睑，摸之初的头，捏捏手脚，问情况，又让之初走了两步，很是认真，不愧是专看儿科的，很是和蔼，又很自信，极度让患者及家属信任的样子。
曹大夫最后得出结论，并无大碍，但要精心细养，戒大悲喜，有点消化不太好，脾胃虚弱些，平时饭食要软烂些，暂时不用吃药。
郑二郎心情有点复杂，打发阿善带姐姐出去等，自己又隐晦的和曹大夫谈谈，曹大夫是个明白人，小姑娘家瞧病，自己不能乱说话，也不能耽误孩子病情，深入浅出的给郑二郎解释：“小孩子的病主要看胃口，孩子好好吃饭问题就不大，鱼蛋肉都要有，总之尽量吃好点。十岁多的孩子已经算养住了，仔细些就是了，女娃娃心思细腻些在所难免，羞怯些是正常的，做爹娘自是要温声细语，尽量让她舒畅，保她喜乐，但可娇不可纵。”说白了吧，让她高兴，但该疼疼该管管。
之初没想到自己现在成问题儿童了，她正认真观察呢，这里还是比较大的，他爹应该是带她来了大医院，这里药房占了大面积，边上是坐诊的大夫，八个小隔间，并没有坐满，都挂着大半截门帘，室内还有屏风，以之初的眼光来看，曹大夫应该算副主任医师级别。
之初和阿善看着爹出来，忙起身，曹大夫很客气，跟了出来。又仔细看了两眼之初，小小的女娃半低着头，围着面巾，一声不响。
在曹大夫看来这是正常的，女孩子吗，贞静为要，郑家在这街面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读书的人家，姑娘又长得好自是要稳当持重。
曹大夫拿出自制的糖递过来，姐弟俩都没伸手，阿善看了父亲，见父亲点了头，才接过道谢，之初瞄着永善，看他道谢，自己也蹲蹲腿，不伸手，也不说话，曹大夫不禁心里又感叹一下郑家的家教好。
郑二郎拿着曹大夫签了字的条子，到柜上交了二十文诊费，药堂的伙计并不高声迎来送往，但也是唱收唱付，只是声音低些，毕竟面对患者心里高兴收到钱，表面还是要平静，不能刺激患者。
郑二郎心情有点复杂，觉得曹大夫解决了问题，又没解决问题，没病总是好事，先带孩子买围帽，其实他觉得不太需要，孩子又不常出门，但是老爹吩咐了，他必须照办，先去大嫂家的布铺。
走进王家的布铺，之初明白了，确实是布铺不是布庄，因为规模并不大，品种也单一，以棉布为主，一进门王家大哥就迎出来，他现在自己又是东家又是掌柜的。
郑二郎连忙行礼，这是他大嫂的娘家大哥，就是他的亲家大哥，叫过两个孩子行礼问安，之初学着永善，也小声叫亲家大舅，王大舅和郑二郎寒暄着，问了亲家伯父伯母安康，又问了自己的妹妹妹夫，又问了孩子。
郑二郎同样问候，并没有提之初看病的事，最后总算说到想买帏帽的事。
王大舅倒是秒懂：“是该买一个，现在姑娘家兴这个，以前没人买，农人遮阳自己缝一个就行，自从县令夫人来了，现在式样可多呢，不过大哥这里没有，大哥只卖棉布，连纱都没有，棉布做帏帽看不见道儿，我带你去老二那，他那有。”
之初阿善跟着爹爹和王大舅一起又转移到了隔壁店铺。
好吗，原来是一个大店分给了兄弟俩，王二舅也很客气，他这里有一个女掌柜，还有女伙计，之初看着就明白了，这家店以成衣为主，中低档次，兼顾着里衣，袜子，小秀品，确实需要女掌柜，看来王家很有商业头脑，兄弟俩做成上下游产品。
女掌柜很热情，看出是给小姑娘买的，又是东家带进来的。
她尽心介绍：“长中短都有，三个尺寸，不出远门的浅露就行，孩子小，太长了影响活动。”
王大舅很赞同：“我就说吗，那么长怎么走道呢。”
女掌柜笑了：“大东家说笑了，有丫鬟扶着呢，县令夫人说了，叫各取所需，知县夫人的围纱说是魏塘纱，最是难得，京里还有冰蚕丝呢，咱们姑娘小，遮面用，短的就行。”
女掌柜看着之初脸上的面巾，觉得大家都听懂了她的话，就又接着介绍，：“县令夫人前些天要的款式坠着珠子，珠子是县令夫人自己的，咱们没有，县令夫人说纱一般了点坠上珠子就好多了，这纱呢，有五十织的有一百织的，薄厚细密的区别，这个细密些，透光也好，这个粗疏些。”
女掌柜瞄着东家和买主郑二郎专业性的推荐。
之初看明白了，应该就是遮阳帽围了一圈纱巾，郑二郎不懂这些料子，但是帏帽他懂，男子带的更多，但是那是黑纱，没想到一旦变成女人用的就值钱了。
但是他也不能给女儿买黑纱遮面吧，也是，这个女人用的冒顶是软布的，帽围也轻巧许多，包了纱并不见藤条。
郑二郎招手叫过和永善站在一边的女儿：“阿初看看喜欢哪个？”
郑二郎准备大方一些，今天看病只用了二十文诊费，曹大夫说了闺女需要娇养。
之初走进并不看货，她上辈子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衣食无忧，又是高知家庭，面子还是很看重，阿爹不问价她也不问价，但是她毕竟生活了一辈子，操持家务几十年，知道买东西还是要看性价比，显然他爹不懂这些。
想想家里的伙食，之初拿定主意，只抬头看了一眼王大舅：“大舅不是说了吗，自己就能缝上。”
她直接只叫大舅，这让王大舅很是受用，之初说完又看了一眼自己阿爹说：“家里还有美珍美珠妹妹呢，女儿也不懂这些，阿爹做主就好。”
之初说完退在永善身后，不再多言，以她识人的眼力和这几天对大伯母王氏的观察，之初相信这件事应该能成。郑二郎没想到女儿说了那么多话，他也糊涂呢。
果然，王二舅最先明白开口道：“大姑娘说的对，咱们看看式样就好，这有现成的纱，亲家二哥，你回去叫我二姐给缝上就行，我二姐手艺没问题。”
王二舅一边说着，一边张罗掌柜的去拿剩下的绢纱零头，王大舅跟着复合，美珍美珠是他们亲外甥女。
女掌柜很机灵，拿出一块小点的浅绿的和一块大点的浅黄的绢纱，又取出三幅帽围框，笑道：“这个更合适，请东家姑奶奶自己裁条沿框子，那纱够用的，只多不少。”
王二舅附和着：“没问题，我姐要是不明白，过来问就是了。”说着让掌柜的算了钱，自己并不参与银钱之事。女掌柜很是明白，帽框按进价，绢纱按零料头算，再加十文钱的微利。
郑二郎也很满意，满意阿初懂事，知道惦记着妹妹，着实让自己这个当叔的人一会儿回家很是荣光，也满意买的东西，不到一个帏帽的钱买了三个，侄女们也高兴，大嫂也高兴，不然，只有之初有，也是麻烦事，至于费工夫，缝多久，这就不在郑二郎考虑范围内了。之初却明白了，手工还是很值钱了，她大伯母有活干了。
父女三人高高兴兴，转上另一条街，买肉。
这条街之初不是很喜欢，卖肉卖菜的地方味道不好，声音嘈杂，她一手拉着永善，另一只手被郑二郎拉着，郑二郎很敏感，他觉出了之初的情绪，直奔肉铺，别的也不用他买，老娘自有安排。
之初这回没客气，在她阿爹买了一块肥多瘦少的五花肉以后，又坚持指向一块脊排，意思很明显，要买。这种买的人少，骨头多肉少，还和肉一个价。
之初坚持，郑二郎只稍微犹豫一下，毕竟今天看病，买帏帽都省了不少钱，虽然老爹只交代买肉，但是他觉得这点变通还是可以的，毕竟买回家一家子都能吃到呢。
买了肉，郑二郎不在耽误，回家，他看出来了，阿善没事，之初明显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