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曼陀
“喝。”少年轻笑，从屋顶落下来戏谑望着她，“哟，阿楼这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来人是宣行照，薛楼暗自松口气，从裙底拿出药包，语气略微责怪，“宣行照，大半夜跑来太尉府干什么？”
“想来就来咯，反正他们也拦不住我。”宣行照语调上扬，见薛楼毫不防备的当他面拿出药包，眼中笑意更甚。
薛楼将药材递给他，等他接过才说：“你闻闻，这药材有古怪别闻太久。”
宣行照细细一闻，脸色骤然一变，那双好看的眉紧紧蹙在一起。
“怎么了？”
宣行照凝重不已，将药材放回原处，沉声道：“是曼陀罗。”
薛楼脑子轰的炸开，曼陀罗，曼陀罗，难怪她觉得这味道如此熟悉。
记忆推回前世，景宁四十三年正月，一年一度的朝贺大典。
薛楼与父亲一同前往皇宫，满朝文武携手家眷，欢声笑语交织殿内，百官纷纷起身向景宁帝恭贺，好不惬意。
酒过三巡，所有人都有了醉意，薛楼唤来宫女为父亲倒上醒酒汤。
宫女笑脸盈盈，嘴里说着贺词，惹得父亲喜笑颜开，一不留神竟将醒酒汤打落在薛楼身上。
宫女连忙认罪，薛楼不愿扫兴，只道：“带我去换身衣裳吧。”
甚至她当时未察觉太子的席位已经空无一人。
宫中宴会都会备好各种衣物防止贵人不时之需，宫女将她领到偏殿，进去之后她便闻到淡淡的花香。
“你有没有闻到花香？”薛楼问道。
“回小姐，没有。”宫女替她拿来衣物，如实回答。
薛楼心下疑虑，但并未多想，离散席还有一个时辰，她不能穿着满是污垢的衣裳去宴席，那是大不敬。
宫女退下，替她关好门。
花香愈加浓郁，薛楼感受到些许头晕目眩。
饶是薛楼再傻也发现不对劲，她忙朝门外跑去，门被锁住了。
“哐当！”烛台掉落在地。
薛楼骤然清醒，看向宣行照，他扭过头抱歉一笑，原来是他不小心将烛台弄倒在了地上。
他将烛台捡起，擦干净上面的灰尘，说：“我刚才来的时候，看到你们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出府了。”
薛楼愣住。
宣行照见状，问道：“要不要我替你去看看？”
薛楼摇头拒绝，坚定开口：“我自己去。”
李嬷嬷不可能无缘无故出府，大长公主显然起了疑心，现在去怡膳堂想必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我跟你去。”宣行照态度强硬。
“小姐。”九霄从祠堂窗户溜进来，小声说：“祠堂大门有个人鬼鬼祟祟的。”
薛楼抬眼，二人视线交汇，顿时明了。
月光照得夜里明亮如初，宣行照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领着薛楼走在巷子。
薛楼步伐很快，因为她怕错过。
“慢点慢点。”宣行照举着灯笼为她照清前方的路。
薛楼充耳未闻，甚至嫌他走太慢一把拽住他。
“您慢走。”薛楼赶到时，一名老者向李嬷嬷拱手告别，想必他就是怡膳堂的管事。
李嬷嬷手中拿着两副画像，薛楼微微眯眼，依稀能看出是她与九霄的画像。
送走李嬷嬷，李管事回头命令掌柜，“你在这收拾好铺子。”说完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两人隐匿于漆黑的小巷中。
马车消失在远处，宣行照这才说：“这掌柜是个贪生怕死的，我们去威逼利诱。”
“你怎么这么清楚？”
宣行照笑而不语，从怀中拿出面具戴上，和白日里薛楼戴着的那副面具一模一样。她恍然间记起，李嬷嬷手中的人像上也有相同的面具。
“有我在，不会查到你的。”宣行照语调随意而轻松，将灯笼交到她手中。
薛楼攥紧灯笼，紧随其后。
“三更半夜，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掌柜一边收拾一边低声埋怨。
“掌柜。”清润的男声突如其来，吓得他一激灵，迅速转过身，见来者一男一女，语气不善，“你们是谁？”
目光落到宣行照脸上的面具，脸色倏然苍白，结结巴巴道：“你是昨天那人？”
不对，声音对不上，那公子声音更为低沉。
“你和白天那人是什么关系？”
“你们将曼陀花种在了哪里？“薛楼冷声道。
“什么曼陀花？我不知道。”掌柜眼神躲闪，强装镇定道。
宣行照闻言一笑，眼中却冰冷至极，他倏地拔出腰间的佩剑架在他脖子上。
刺骨的凉意瞬间让他止住声。
他颤抖着身子诚惶诚恐开口：“你们是来买曼陀花的？这得通知李管事……”
长剑深了几分，宣行照冷道：“曼陀花在哪？”
脖颈刺痛，他感到一阵眩晕，惊恐道：“在、在城郊。”
“带我们去。”宣行照收回佩剑，朝薛楼点头会意。
掌柜这下发现了，这少年以戴着幂篱的女子为主，他方才误将这女子当成侍女，抹了一把汗，肩膀被人抓住，宣行照将他推了出去。
少年手中有剑，他不敢轻而易举妄动。
“公子。”黑衣人戴着相同的面具，他牵着一辆马车在门外等候，不知何时来的。
“押住他让他带路，敢动别的心思……”宣行照瞥他一眼，“杀了。”
掌柜收起心思，被黑衣人粗鲁拽上马车。
夜幕黑沉，马车行至郊外。
“公子，夫……”黑衣人一顿，仿佛下定决心唤道：“夫人，到了。”
薛楼一怔，刚想解释却被宣行照打断，他笑着摇了摇头。
黑衣人举着剑厉声开口：“带路。”
掌柜不敢怠慢，引着他们朝林子深处走去，不知多久，一座老宅映入眼帘。
“来——”黑衣人身形一闪，两名护卫瞬间没了气息。
掌柜的呼救声戛然而止。
“还真是不长记性。”宣行照嘲讽道，低头望向薛楼，幂篱下的少女似乎并没多大反应。
发觉宣行照探究的目光，薛楼佯装害怕退后一步。
“别怕。”宣行照说完，不满扫了一眼黑衣人。
四人踏进宅子，穿过无数道回廊走出后院，放眼望去，红色曼陀花盛放于田地里，一片接着一片，如同汪洋看不见尽头。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