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弃子
景宁四十八年冬，雪飘了一夜。
长春殿。
三足熏炉里的名芳香弥漫整座宫殿，殿内装横奢华，随意一处都价值连城，这是太子妃薛楼的住处。
银丝炭烘的房间无比温暖，宫女从外进入带进了刺骨的寒意，将新折的梅花插入瓶中，随即绕过琉璃屏风走到薛楼身边。
半月前边关来报，行阳将军西梁长平一役大捷，景宁帝喜不自胜扬言重赏。
今天是行阳将军回京的日子。
宫人早早起来扫雪，大臣们刚刚下朝，却不无一人离去，整座皇宫喜气洋洋。太子领命前往城门迎接行阳将军进宫，而薛楼，则负责接待进宫的夫人贵女。
“太子妃，皇后娘娘派人来催了。”宫女伺候薛楼穿上吉服。
“知道了。”披上雪白的狐皮大氅，薛楼伴着一堆宫女离开长春殿。
梅枝上落下几只喜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扶摇喜笑颜开：“太子妃快看，这是祥瑞之兆啊。”
薛楼清冷的脸难得有几分笑意，她折下一枝梅花拿在手中，和自己今日穿的红白襦裙十分相衬。
不远处传来吹响的曲子，薛楼停下脚步。
“太子妃，要不要我去看看？”扶摇提议。
“不必。”薛楼摇头拒绝准备离去，“皇后那边耽误不得。”
曲子愈加婉转曲折，薛楼恍然发觉，此人所奏之曲和她编写的凤凰楼竟衔接上了。
“你们先去太华殿，本宫晚点过去。”薛楼遣散宫女，独自一人朝长廊深处走去，直觉告诉她应该去见一见这个人。
薛楼没想到她和宣行照是以这种形式再见，少年将军脸上沉闷肃穆，再无少时的气息。
宣行照一身铠甲未卸独自坐在屋顶并未察觉到角落的薛楼，少年神情黯然，似乎在借着曲子怀念谁。
薛楼听完后沉默离去，离开时将折的梅花放在石景上，有些人此生注定不相见的好。
踏出长廊，裴珉与扶摇匆匆赶来，薛楼对他扬起一抹安心的笑。
裴珉眼中温润无比，他执起薛楼的手柔声开口：“阿楼。”
“阿楼？”宣行照疑惑唤了声。
二人声音交叠，薛楼陡然回神。
宣行照误以为薛楼不愿意说，也不勉强只道：“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一边说着对薛楼勾起一抹笑，将册子塞进她手中往后退几步。
“你要是不要就扔了，我也不要，再不行你就给你那好父亲。”宣行照摆摆手。
话已至此，薛楼没有回绝的余地：“多谢，日后我会双倍奉还。”
“还就不必了。”宣行照弯了弯眼，凑过去道：“你嫁给我就行。”
“等你回来再说。”薛楼伸手挡住，一时竟不敢直视他。
“说话算话。”宣行照眨眨眼，潜入黑夜之中：“你那个丫鬟怕是已经死了，裴珉……应该还会安排人在你身边，你多加小心。”
目送宣行照消失，薛楼这才转身回去，册子紧紧攥在手上，夜里寒风瑟瑟，她不由拢了拢衣裳。
……
清晨，院外吵吵嚷嚷。
“听说了吗？扶摇死了。”
“啊？”那人似乎很惊讶，疑惑问道：“怎么突然死了？老夫人不是命人好好医治吗？”
“还用猜吗？定是二小姐暗地命人处理了呗。”
“二小姐心思竟如此狠辣……”
越说越难听，青云听不下去走到门口唰的一下打开门，交头接耳的抛洒婢女瞬间噤声，纷纷四散开来。
“整天只知道嚼舌根，二小姐你别放心里去。”青云看向里间安慰。
薛楼吃着热腾腾的米粥，笑了笑：“毕竟她需要一个‘理由’死。”
“可这传出去对小姐影响……”青云争辩，替薛楼感到委屈。
薛楼放下碗起身：“我该回国学堂了。”
扶摇已死，这个赌注终究是薛楼赢了。
青云有些不高兴，九霄拍拍她肩膀安慰道：“小姐心中有数，她不会在意这些闲言碎语的。”
“九霄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更了解小姐。”青云说。
—
国学堂。
崔玲珑竟罕见来到学堂，她坐在座位上，周围围满了阿谀奉承的人。
薛楼走进学堂，所有人默契般止住声，他们眼中无不是讥讽、得意、同情数不胜数。
薛楼熟视无睹，她径直从崔玲珑身边走过。
崔玲珑瞥了眼身旁的世家子弟，那名少年领悟挤过去拦住薛楼大声嚷嚷：“薛楼让你走了吗？”
“有事？”薛楼冷眼望去。
莫文聪被薛楼眼神吓得瑟缩在哪，却仍梗着脖子喊道：“你、你见到太子妃为何不行礼！”
原来是来找茬的，薛楼回头看向崔玲珑，见她正得意忘形望着自己。
薛楼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说：“等你日后嫁给太子我自然会行礼，现在的你，还不配。”
“你什么意思？”崔玲珑猛然起身质问。
“薛楼，你这话说得不对吧？就算玲珑现在不是太子妃但她还是淮安郡主，你不过区区一个太尉千金。”有人发声，自然也有一堆人附和。
“你说的对。”薛楼点头赞同，望着那发声的少女笑的温婉，收回目光看着崔玲珑说：“我对你行礼，就看你受不受得住。”
“本宫有何受不住的？你太高看你自己了。”崔玲珑讥讽，薛楼这目中无人的模样她早就想给点教训了。
薛楼眼眸微闪，含笑看着崔玲珑，该说不说崔玲珑真的蠢的让她安心。
想到当初下跪之耻，崔玲珑眼底划过恨意，今日她定要向薛楼讨回来！
“行礼就不必了。”崔玲珑说，由上而下扫视一眼薛楼，冷声道：“薛楼，本宫要你跪下。”
话落所有人惊诧望向崔玲珑，方才拦住薛楼的莫文聪脸顿时白下来，支支吾吾开口：“这……郡主是不是太过分了？”
“你在质疑本宫？”崔玲珑恶狠狠瞪去。
“不、不敢。”莫文聪缩了下脖子，小声嘀咕：“只要不关我事就行……”
“薛楼还不跪下！”崔玲珑大声呵斥，倚靠在座位上得意万分。
薛楼眯了眯眼，站在那不动，场面一度变得十分安静。
良久只听见薛楼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