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骗人的吧？
1983年2月27日，癸亥猪年，正月十五。
元宵节。
县剧团的大戏开唱前，李政委代表县上领导登台讲话，并宣布了一个惊人大消息——
吃卤味小吃，可以现场抽大奖！
特等奖手扶拖拉机，一等奖大彩电，二等奖自行车，三等奖缝纫机，四等奖新式步犁！
‘轰’的一下，台下几千人瞬间就炸锅了。
“真的假的？”
“这人穿着公安的衣服，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送货下乡是县上的大事，肯定不会骗人，而且，看这人穿公安衣服，一张脸乌漆嘛黑的不像骗子。”
“……”
有人怀疑，有人疑惑，有人激动地嗷嗷叫。
几千人议论纷纷，交头接耳，甚至，一些胆大的年轻人还不断的起哄，高声打听。
与此同时，滋滋滋一阵乱响，却是有人吹响了不同型号的口哨。
场面一下子就乱了。
没办法，人心便是如此，一向都是趋利避害爱占小便宜，自古以来皆如此。
更何况，手扶拖拉机、大彩电、自行车和缝纫机这几样，随便拿出来一件，就足以令全村人艳羡大半年、三五年呐。
“公安同志，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们吃了卤肥肠、卤头肉、卤猪蹄，真的就能抽到拖拉机、大彩电？”
“对啊，你是公安同志，说话可要算话！”
“如果你们骗人咋弄？”
“……”
李政委黑着脸，手掌虚按，沉声说道：“此次活动，是县委县政府的惠民之举，怎么会说假话骗人？”
“好了，具体如何，还是让陈春年同志给大家做一次详尽解释吧。”
说着，他招手让陈春年登台。
陈春年一跃而上，接过李政委手中的拖线麦克风，侃侃而谈：“苦水镇的父老乡亲们，大家好。”
“我叫陈春年，一年半以前，其实我也是苦水人，在咱们苦水镇公社的杜家台大队小湾社插队。”
“相信其中不少老乡还认识我。”
“此次送货下乡活动，是咱们县委县政府高瞻远瞩、统筹帷幄的大事，不仅要送一批农机具、日杂百货以满足咱们的农业生产，更要收购一批农产品，想给咱老百姓的兜兜里塞一沓钱！”
台下‘哗’一声就笑了。
这个大高个还真是陈春年啊，当年，这狗东西跟他姐姐、张大元三个人，可是实打实的坏怂，在苦水镇公社都挂上号的人物。
偷鸡摸狗，打架斗殴，凶狠起来不要命，却从来不欺负弱小者和老实人，人缘还不错。
“陈春年，你就说说，这一次吃卤肥肠送拖拉机大彩电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人群中有人笑问。
陈春年咧嘴一笑：“张学明，你狗日的想的美啊，吃老子一碗卤肥肠还想开回去一辆手扶拖拉机？”
哈哈哈，众人哄笑。
陈春年接着说道：“吃卤味小吃抽大奖，抽大奖明白不？是拼手气，不是见人就送！”
他快刀斩乱麻，三言两语就把抽奖规则讲清楚了。
“消费1块钱，卤肥肠卤头肉卤鸡爪随便选，卤汁子给你加满，赠送你一个大馒头！”
“只要消费满1块钱，我们会给大家发一个抽奖凭证。”
“大家记住，抽奖凭证千万要保存好，那可是抽取手扶拖拉机、大彩电、自行车、缝纫机和新式步犁的唯一凭证！”
“好了，大家吃卤味美食，看县剧团大戏，三个多小时后见证奇迹！”
说着，他将麦克风递给李政委，给大家鞠了一躬，便从二帐进入后台，回到了摊位上。
大戏台上，李政委大声宣布：“红宁县首届文化交流月正式开始！”
“还有！”
老革命沉默一下，环顾一圈，大声宣布：“等大戏结束后，咱们就现场抽奖！”
噼里啪啦一阵响，鞭炮齐鸣，掌声如潮。
几千苦水镇人喜忧参半，兜兜有俩钱的，快速挤出人群，直奔陈春年的卤肥肠摊位。
兜兜没钱跑来白嫖的，一个个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骨头缝里似乎都有些痒痒。
事实证明，抽奖这种事情，还真特么就是精神类毒药，跟黄赌毒一个性质。
只要有机会，男女老少都想花一点小钱放手一搏，架子车变成拖拉机，一夜翻身。
于是。
有一部分穷光蛋，家里穷得叮当响，平日间抠搜的一口肉都舍不得吃，却突然间变得大方起来，竟然在戏院里开始想办法向人借钱。
借钱的，拒绝的，恳求的，谩骂羞辱的，活脱脱一幅乡间人情世故图。
这场面、还真特么造孽啊。
戏台上，负责震慑的李剥皮看得眼皮狂跳，生怕闹出什么乱子，那可就麻烦了。
不过还好，一切平安。
台下几千干部群众素质很高，在公安、联防队员和民兵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过去给陈春年‘送钱’。
唯一的问题，就是县剧团的大戏《大升官》不得不向后顺延，暂时唱不成了。
没办法，几千观众都惦记着抽大奖，谁特么还有心思看戏嘛……
……
罗小虎几个人都快要忙疯了。
卖卤味小吃，收钱，算账，发纸牌，真正做到了数钱数到手抽筋。
有些人好说话，递过来1块钱，端一碗卤肥肠现场稀里哗啦吃完就走了。
有些人既想要、又想要，看着五个橱窗里的诱人美食狂吞口水，偏生定不下来到底吃哪个。
此外，还有极个别人兜里有钱，大手一挥，直接丢下一张拾圆大团结，五斤卤肥肠，十张抽奖凭证到手。
一看就是霸气侧漏。
陈春年站在一个凳子上，笑嘻嘻的跟人寒暄着，嬉笑怒骂，看上去轻松自如。
还别说，苦水镇还真是他的风水宝地。
重生归来的第一场‘直播带货’，赚钱多少无所谓，反正不亏钱就行，关键是影响力。
今天来看戏的群众，还不足5000人，有很大一部分人不管有钱没钱，都保持了一种观望态度，绝对不会掏钱。
这不要紧。
毕竟，交流会上抽大奖，这玩意儿在大西北还是个新事物，大家还没被骗过几次，怀疑很正常……
终于！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疯狂抢购’，陈春年备下的一大堆卤味小吃卖了个精光，连一只鸡爪子都没剩下。
“好了好了，卤味小吃卖光了，大家先回去看戏吧。”
陈春年大声宣布：“大戏散场后，咱们现场抽奖，现场兑奖，大家说好不好？”
周围几百人齐声喊道：“不好！”
陈春年故意问一句：“为什么呀？”
大家七嘴八舌的开始哔哔，一致要求现在、立刻、马上、当下就抽奖。
陈春年其实早就知道会这样，问题是前面与李政委没有沟通好，给大家宣布的是大戏后抽奖。
他转头看向站在台口的李政委，使劲招一招手：“李政委，您看这事、咋整？”
李政委沉默一下，改口宣布：“那就先抽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