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做事要稳健
谁能真正为他所用,谁在虚为委蛇,刘备心中自有一杆秤衡量。
如云长、益德、子龙,出身底层,才会和他一条心,将统兵之权委以他们刘备才放心。
君不见魏国曹睿继位后,曹操那帮功勋之将,死的死、老的老。
王侯宗亲要防范,不能受托重任。
而夏侯氏、曹氏人才不济,以至于曹爽那般庸才,也能登临高位。
曹魏的中军和边军渐渐滑落士族手中。
军权旁落,那就只能完犊子了,辛苦数十载,反为他人做嫁衣,任谁都受不了。
左传言: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一个人无法统帅军队,必须需要大量军官军吏,军中调度又需军官断文识字。
天下识字者百里挑一,且多数出身士族、豪族、商贾、连市井游侠能识字者都极少,何况衣不遮体的黔首百姓。
刘备沉思一会儿,转头对牵招说道:“子经,让你挑选家中无长亲的少年,以及家贫无力抚养的孩童出来,你办得如何?”
牵招回答道:“已挑选千四百三十一人,安置在平原县郊边。”
又旋,牵招忧虑说道:“玄德,我知你好意想抚养幼儿,可去年征济南耗资颇大,安置流民与降卒使得钱粮几乎见底。”
“不然去岁也不会催你尽早结束征伐。”
“今年又要治理济南,去年出兵收获的钱财,怕是要全投入其中,再养着千口吃干饭的人,实在得不偿失啊!”
牵招苦心劝说道。
身为功曹没办法驳回自己的主君,只得通过旁敲侧击让刘备了解郡中财政钱粮着实困难。
每一株钱都要细数着用,要不是手握盐、糖之利,恐怕今年什么也干不了。
因为钱花没了,养军、养吏,皆需要不菲的支出,没钱什么事都做不了。
刘备摇头拒绝,就算勒紧腰带,他也要将这些少年孩童养起来,此事事关根本。
想了想,打算稍微透下底,也不至于使下边官吏一头雾水。
刘备沉吟片刻说道:“我欲效老师卢子干,立一少年堂,可惜我儒学浅薄,只好请散吏教他们识字,我择闲暇之际教他们武略,使其有一技之长。”
“当年求学在卢师门下,若无老师焉能有刘备今日。”
刘备说的倒是实话,许多涿郡的豪族托关系将子弟送进卢植门下,可惜他求学时没有引得卢师注目在学子中脱颖而出,但能结识公孙瓒也算收获颇丰。
“遣军吏入堂监管平日少年们学字习武,让少年空闲时帮百姓务农劳作。”
刘备看了眼牵招,复笑道。
而牵招神色复杂,本能的直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出二三来。
见刘备搬出名著海内的卢植故事拿做借口,他就更说服无力了。
卢植的名声太大,刘备身为门下弟子做事效仿老师,豪族和士族任谁也挑不出什么过错来。
牵招只好应允:“喏!”
刘备摇摇头,暗地里叹息。
读书识字的垄断权掌握在士族与豪族手中,没有他们同意根本就教不了。
除非刘备愿意一个个手把自去教黔首百姓识字。
西汉开始为国家选才,孝武皇帝置设了不少的官学让人去学习律法。
学成后可为小吏,算得上吃国家饭。
可是入学标准,必须是豪族子弟、吏属子孙,而百姓不在规则之内。
礼不下庶人,不是单说怠慢百姓,而是礼与百姓无关,庶人百姓只需服役缴纳赋税,然后活着就可以。
至于享受优待,那是更高一级的“士”才有的待遇。
从那时到现在,规则律法从未改变,观念自然也同样未变。
刘备笑了笑,轻抚牵招后背,知道他其实担心自己犯天下之不韪。
被人猜到用心不良,欲绝人根基,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名声搞得蜚言奇臭。
远的不提,眼前董卓就是这般身败名裂的。
以为军权在握,想抛开袁氏故主自己做权臣掌控朝廷,哪怕是封官封爵的去拉拢士族,结果还是被天下士族抛弃,诸侯赴任后起联军讨伐他。
雒阳待不住,董卓只能灰溜溜的跑回靠近凉州的关中长安。
毕竟军卒再怎么能打,可治理朝政还是得仰仗士族和豪族。麾下的粗糙军汉只懂拔刀子砍人,再去抢妇人与钱财。
但这样的方式需要时间去沉淀,运气好能稳住时局,等家中过一两代把钱财转化成学识,或许就有官吏可用了。
可董卓有那种规划,又有那时间等吗?
没有。
他破罐子破摔直接杀人泄愤,烧皇宫、掘帝陵。痛快是痛快了,可恶果也要自己吞下,带着部将和士卒如踞炉炭,进无可进之路,退无可退之地。
就算没有吕布反水,他也控制不了多久,熔金铸钱只是无奈的手段。
刘备之前远远见过董卓一面,听说其十分仗义,对于提拔过他的旧主张奂,哪怕明知厌恶他,也派兄长送去百匹细绢。
奈何蹿升登顶把以前的作风,忘得一干二净。
刘备不知道董卓是演的太久,等有实力了才终于摊牌,亦或者被唾手可得的权利迷花了眼。
总之刘备深以为戒,要管住自己的欲望。
别倒在开香槟的半场,多学高祖刘邦,入了咸阳,见了六国美女与天下珍宝,也有毅力退走。
不要去抢孤儿寡母,让别人心甘情愿献上来的才能放心。
过于好人妻满足心理癖好,觉得纳的不如抢的香,历史上曹操宛城之败就是前车之鉴。
如今夫人阴氏已到最佳生育之龄,或是时候分出部分精力放在子嗣上了。
刘备微微颔首。
随即又想起一事,吩咐简雍说道:“叔父病逝前托我多照料德然,眼下天下在即纷乱,叔父一家远在涿郡。”
“宪和多派些人替我走一趟将他们带来平原安置,让德然补郡掾空缺。”
刘备沉默片刻,叹道:“回来时替我麻衣白幡祭拜叔父,说备已为平原郡相,能撑得起刘氏的天,请他毋再担忧。”
简雍看着他的眼睛真诚如故,咧嘴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