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放不下
临湖寺，后院的房顶。
漆黑的夜，凉风阵阵，吹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似乎好久没见到月亮了。”辛十四娘轻声说。
“十四姐！”天定忽然出现在旁边，压低了声音，“一切都布置好了，大家都以为你在房间里参悟法宝，是最需要‘安静’的时候。”
辛十四娘神情低迷，语气落寞，“天定，我忽然有些后悔了，不如放弃吧！我害怕···”
“为什么？”天定呆呆的问。
“她们都是我的亲人，毕竟相处了一百多年，无论是谁被揪出来我都···”辛十四娘目光深沉，“亲情对我而言，是最重要的感情，也是最难割舍的感情。”
天定歪头想了想，“我不懂。”
极致温柔的眼神，辛十四娘缓缓说，“我在古田县赠医施药多年，据我观察，人与人之间有三种感情能超越生死。”
“是普遍存在的吗？只是零星几个吧？”天定停顿片刻，疑惑道，“人族虽是大地之主，但普通人的寿命不过几十年，什么样的力量能让他们超越生死？”
“亲情，爱情，友情，听起来平平无奇，但在有些人身上却能爆发惊人的力量。”辛十四娘顿了顿，“可是，也有些时候这三种情感却让人痛不欲生，肝肠寸断。”
满打满算，天定化形不过一个月，哪里见识过十四娘说的这些。亲情，爱情，友情，他努力回想化形以来的经历中是否存在这三种感情。
“与十九姐一起被道士险些害了性命，是同生共死；额，我们又每天在一块玩，应该是友情吧？”小声嘟囔着，天定忽然灵光一闪，“呀！十四姐，我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辛十四娘思绪空明一片，并没有注意到天定的样子。
“那天我与十九姐危在旦夕，是老爷的那位朋友救了我们，吞日神君，有印象吗？”天定已经完整的回忆起来，不由激动的说，“当时护送我们回临湖寺，他说了些话，你还记得吗？”
集中精神，辛十四娘渐渐说道，“好像他说，‘临湖寺内不光是狐狸的味道，还有妖气，仙气，魔气，神道的香烛气息’，现在想来，难道···”
“不说其它，仙气与神道的香烛气息，这意味着什么？”天定立即变出息魂棍，警惕的看着四周，“十四姐，我们太大意了！”
···
古田县。
夜深无月，城里虽然零星烛火，但并不能照亮全部的路。
离开春香楼后，楚雄为了完成郡君交代的任务，与城里的富商官员们推杯换盏，饮了不少的酒水。但如今半人半妖的他并没有喝醉，能清楚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快慢步错开节奏，楚雄一溜烟躲进巷子里的阴影中。
失去目标，冯生快步跑过来，正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被人搂住脖子，一时重心不稳，倒在了地上。
“冯兄？夜深人静，跟着我意欲何为啊？”站在不远处，楚雄冷笑着问。
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来调整呼吸，冯生谄媚的笑着，“看楚兄饮酒多了些，想着你一个人别出事，所以我想送你回府来着。”
“是吗？那我要感谢你一番好意了。”楚雄嘴上奚落着，随即故意卖了个破绽，背过身去向前走，“送就不用送了，我先告辞了。等你什么时候把辛十四娘交给我，我们再谈别的事情。”
“不，不，”冯生快步接近，右手伸进袖中，语气陡然一转，“我一定送你···回家！”
画风突变，冯生抽出一把利刃，向着楚雄后心刺了过去。
‘碰’
不曾想，匕首没有刺进去，仿佛撞在铁板上，冯生握不住握把，反而因为用的力气太大，划伤了自己的手。
缓缓转过身来，楚雄阴森的笑着，“冯兄这又是什么意思？”
“楚雄！你，你不是人！你已经变成妖怪了？”冯生左手握着右手止血，大惊失色。
俯身捡起地上的匕首，楚雄把玩打量，轻飘飘的问，“为什么要杀我？”
慌乱之中，冯生急中生智，半真半假的解释道，“我没有能力找到辛十四娘，把她送给你。但我想着如果杀了你，说不定可以替代你的位置，成为神仙庙的使者。如果帮神仙做事，冯家的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楚雄拎着匕首一步步向前，冯生面露畏惧之色，一步步后退。
“你，你要干嘛？”冯生颤颤巍巍的问。
“你要杀我，我还能让你活着吗？”楚雄冰冷的反问道。
“不，不行！”冯生连连后退，不小心绊在石头上，摔倒了继续向后退，“楚雄，你我相识十几年，是至交好友。想当年我还请你吃过饭呢！你不能···”
“切！”不屑的笑了一下，楚雄翻了个白眼，打断了对方的话，“你要杀我！还跟我谈情义？冯生啊冯生！还是和读书的时候一样无耻，呵呵，你刚刚拿着匕首刺过来的时候没想过这些吗？”
越说越气，越想越气，当年在书院念书，冯生与楚雄便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在楚雄看来，冯生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喜欢站在道德高点上，先手立于不败之地，这让他深受师长与同窗们的喜欢。但自己就不同了，每次做事完全不顾后果，行事风格全凭个人好恶决定。
两相对比，这让楚雄自己在师长眼中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巴，莽撞无知的笨蛋。
到后来，楚雄被太尉大人招赘为婿，娶了一头母老虎；而冯生却因缘际会寻到了辛十四娘那天仙模样的女子，这是何等的不公平？
“冯生！我成为一个怪物，沦落到今天的模样，都是拜你所赐。”楚雄举起匕首，恶狠狠的骂道，“混蛋！这是你欠我的！”
话音落地，匕首刺了过去。
冯生自觉必死无疑，便闭上了眼睛，脑中闪过无数画面，千头万绪。
最让冯生放不下的还是辛十四娘。冯府门前的一场闹剧，是自己没有履行当初的承诺，是自己对不起辛十四娘，可惜这份愧疚永远没有赎罪的那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