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为了下毒
这盏灯极其珍贵，景玉甚至不敢去接。穆时却强硬地把灯塞到她手中，再次向秋香问道：
“你家小姐的八字究竟是什么？”
秋香回答：“誉仁十年二月初八午时。”
景玉将云临的生辰与天干地支对应，以灵力去点燃魂灯，然而手中的魂灯仿若年久损坏，毫无反应。
“秋香姑娘是不是记错了云小姐的八字？”
秋香茫然地摇着头：
“应该不会记错……”
秋香一直陪伴在云临身边，云临的事情她都知晓，并且记得异常牢固。
年轻人不过生辰，但云临每年生辰都会收到诸多赠礼。这样年年都有的日子，秋香作为贴身侍女，不可能记错。
景玉想着要不要去询问云临的母亲，也就是云府的夫人云杨氏，身为母亲总不会记错女儿的生辰。
穆时的声音传来，打断了景玉的思绪：
“是午时初还是午时末？”
秋香回答：“午时初。”
穆时对景玉说：
“师姐，试试巳时末的八字。”
景玉依言照做。
随后，她手上那盏许久未亮的魂灯中，一点明黄的魂火燃起，它极其微弱，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巳时和午时相邻，白城人判断时间通常依据日头，所以巳时末和午时初极易混淆。
穆时抱着双臂，嘴角微微上扬。
虽然穆时未开口，但景玉总觉得这位师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瓜。
……确实够傻的。
景玉在心里谴责了自己一番，又将注意力集中在刚刚点燃的魂灯上，看着那微弱的火苗，忽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师妹，云小姐的八字全是阴。”景玉提着魂灯，对穆时说道，“也就是纯阴命。”
穆时听闻，露出思考的神情。
秋香有些慌乱：
“纯阴命是不是不好？我常听人说，八字越阴，阳气越弱，阳气太弱不好……”
景玉否定了秋香听到的民间说法：
“并非如此，纯阴命的人虽阴气重，但命格通常都不错。不过，纯阴命确实有些特殊……”
穆时接过话头，直白地指出所谓的特殊之处：
“纯阴命一生多灾多难，这灾祸有时是巧合，但大多是人为造成——合欢宗的男修很喜爱纯阴命的女子，遇到可能会抓去炼成炉鼎；还有邪修，他们特别喜欢抓纯阴命或者纯阳命的人进行活祭；鬼怪也喜欢跟着纯阴命的人。”
穆时对秋香说：
“你家老爷夫人将你家小姐出生那日的巳时末错认为午时初，其实也算好事。就这么错下去吧，真实的八字一定要好好隐瞒，千万不能让他人知晓。”
秋香连连点头。
就在这时，脚步声传来，且越来越近，穿过院落的门，朝着主屋而来。
秋香对这脚步声极为熟悉：
“是老爷和夫人。”
秋香准备出去迎接两人，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
“仙君，小姐八字弄错的事，可以告知老爷和夫人吗？”
景玉点头，说道：
“他们是云小姐的亲生父母，这件事应当让他们知道。”
秋香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真是忠心耿耿的仆人。”
景玉感慨道，
“连小姐的父母都打算瞒着。”
穆时皱着眉，说道：
“我觉得有这样的仆从还挺危险的，关系亲密无间，连生辰八字都清楚。”
“危险？我倒觉得，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守护，我会安心许多。”
景玉眨了眨眼睛，笑着说道，
“无需防备背叛，有些人永远都不会背叛。”
穆时不太赞同，但也没有反驳。
院中传来交谈声。
秋香正在把穆时和景玉到来后的所有事情，向云氏的老爷和夫人汇报。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次响起，他们一同朝主屋走来。云杨氏推开门，急切地走向床榻。秋香走在最后，小心地把门关好，以防冷风进屋。
云杨氏保养得当，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只是双眼红肿，这些日子想必哭了不少。
她先看了看云临，又看向穆时和景玉，膝盖一弯就要下跪，哀求道：
“仙君，一定要救救我家阿临啊……”
落后云杨氏几步的云氏家主云风，撩起衣服前摆，也准备下跪。
景玉想要阻拦他们，可手里提着魂灯，无法伸手。
穆时手指一动，调动了一丝灵力。
云氏夫妇的身体不听使唤，怎么也跪不下去，反而站直了。站直之后，身体又恢复了自主，那牵动他们的一丝灵力收了回去。
景玉对这二人说：
“家主和夫人请放心，我一定会尽力救治云小姐的。”
景玉将魂灯放在桌上。
云氏夫妇的目光一直盯着魂灯里摇曳的火苗，眼神中满是担忧。
云风小心翼翼地询问：
“仙君，阿临失魂与纯阴命有关吗？”
“八字轻的确比常人更容易失魂……”
景玉沉吟片刻，似乎另有考虑，没有把话说绝，
“先招魂试试吧。”
云风问：“如何招魂？”
“我知道家主和夫人心急，但还请耐心一些。现在是午时，并非适合招魂的时辰。”
景玉耐心且细致地向云风和云杨氏解释，
“活人离体的魂魄称为生魂，生气属阳，魂魄属阴，生魂介于阴阳之间，而且十分脆弱，过强的阳气和阴气都可能伤害到生魂。”
“所以要招魂，需选择阴阳平衡的时候，阴阳交替的傍晚和清晨最为适宜。”
云风和云杨氏依然着急，但情绪已稳定不少。
景玉温和地说道：
“而且，招魂也需要准备一些东西。”
“仙君需要什么？”
“镜子，鞋底灰，七彩布，百家灯……”
景玉将所需之物一一说出，
“寡蛋……嗯，魂灯可以当作容器，不用准备寡蛋，就这些。”
云风转身就走：
“我这就派人去准备。”
云杨氏对着景玉和穆时笑了笑，只是她实在没心情笑，笑容显得很是难看，仿佛要哭出来一般。
“现在已是午时，家中准备了饭菜，两位仙君要用一些吗？仙君有什么想吃的？我让厨房去做。”
云杨氏想要招待来自太墟的贵客，
“家中近日刚得到几盒八窨茉莉花茶，味道十分芳香，仙君愿意品尝一下吗？配上些点心也不错，阿轩刚买了奶糕回来。”
她不太清楚如何招待修士。
那些按照惯例来云氏修补阵法的阵修，总是补完阵法就离开，从不逗留。
曲长风来过几次，他会小住几日，品品茶，闲聊几句，打包一些糕点给徒弟。若有兴致，他自己也会尝尝。这位被修真界尊为第一人的剑尊，在云府时显然放下了身段，宽厚且亲切。
穆时歪着头，问道：
“能给我一盒茉莉花茶吗？”
云杨氏问：“一盒够吗？”
太墟来的仙君有所需求，云府自然愿意满足。除了云府众人的性命，穆时想要什么，云府都会尽力提供。
穆时点点头，说道：
“够了，别多给，只要一盒。”
云杨氏应道：“好——仙君怎么说，照办就是。”
景玉思考片刻，问道：
“夫人，府中可有常服？我和穆师妹这般穿着，在白城行动不便。”
“有。”云杨氏说道，“秋香，去取两套未穿过的新衣。二位仙君请随我来，找个方便换衣服的地方。”
说是方便换衣服，实则是安排住处。
“不用不用，我们住在云小姐的院子里就行，我也需要多留意云小姐这边，住得太远不方便。”
景玉问道，
“这院子里应该还有空房吧？”
“有，只是稍微小些，也没怎么收拾。仙君若不介意，我让人来收拾一下，铺好床铺。”
云杨氏话语一顿，问道，
“仙君喜欢硬枕还是软枕？”
景玉转头看向穆时：“穆师妹睡觉吗？”
穆时回答：“不睡，该休息时，我通常会打坐入定。”
“我也不睡。”
景玉对云杨氏说，
“不用铺床了，给我们送两个蒲团就行。”
云杨氏原以为仙修比凡人尊贵。但实际上，太墟仙宗的修士如同荒野的草，不吃不喝不睡觉，若处于恶劣环境，蒲团都可以不要，十分容易养活。
秋香拿来衣服：“仙君需要我帮忙更换吗？”
“不用，我们自己能穿。”
景玉无奈地接过衣服，
“云夫人和秋香姑娘去忙自己的吧，我和穆师妹若有事，会主动找你们。”
云杨氏又客气了一番，没有离开，而是进主屋看望云临去了。
秋香继续去引炭，天气寒冷，仙君入住，她得烧几个炭盆送过去。不过那两位仙君似乎完全不惧寒冷，身上的粗布白衣单薄得很。
景玉和穆时一同走进东厢房。东厢房不算小，也并非像云夫人说的“没怎么收拾”，只是没有铺床罢了。
景玉将其中一套衣服递给穆时，像闲聊一般问道：
“师妹喜欢茉莉花茶？”
“不喜欢。”
穆时接过衣服，将衣裙展开，看着浅绿色的衣裙，眼神有些茫然。
“那你为何索要茉莉花茶？”
穆时回答：“送给决明子的。”
景玉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决明子”是谁——药王谷副谷主，明决。
……是记错名字了吗？不，穆时似乎是故意的，她和药王谷的明副谷主不对付这事并非秘密，至少在太墟仙宗不是。
景玉问：“明副谷主喜欢茉莉花茶？”
穆时摇头：“不，茉莉花茶香味浓郁，他不喜欢味道重的东西——因为在这类东西里下毒，比平常更难被察觉。”
景玉猜测道：“所以你送他茉莉花茶，是故意气他？”
穆时对景玉的猜测感到莫名其妙：“气他？我怎么会做这么幼稚的事？”
景玉对穆时的意图越发好奇了：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