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捞回来的儿子
次日，老李从棺材铺里拉出来两个纸扎娃娃。谢过了王老三这就往回走。
回到了家，把牛车放在门口，只身进院，在门里拿上了干草叉，没做歇息就回身上了车。
走到半路，觉得还不妥当，下车捡了块石头，粗粗的磨起叉子来。
不一会儿，到了黑棚船。
拴好了老牛，提着叉子，拎着俩纸人就沿着河坡来到河滩上。把纸人放在船上盖好，老李就扛着叉子朝着那个干草堆走去。
那天把死尸弄走后，老头子问过这里，说是要给死去的闺女烧烧纸。
今天一看，这老小子还没食言，不过这火烧的大了点，沿河十来米都被燎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下黑黢黢的泥岸。
这般情况，那家伙是绝不可能再来这边了。
老李回到船上，取了渔网和纸人，沿河走了七八里，看到了一处泥滩。
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蚊虫水蛹，看附近的脚印，还有些鸟兽来这边吸吮不多的水分。
在鸟兽脚印的下面，老李看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对人的脚印。
兴奋又恐惧。
叉子不由得横了过来，抬眼望去，这里不算是个僻静处，上了岸几十米就是大路，人来人往，往河里走也没什么遮挡，不是个藏身处，倒是个不错的伏击点。
老李把俩纸人放在了泥滩旁边，拴上了绳子，另一头拉在自己手上，拿着渔网和叉子上了岸，蹲在岸边的石头后等待着。
来来往往确有几只鸟兽，但都被俩纸人吓跑了。老李本想先回家歇息，转念一想，这用纸人哄骗的法子只能用一次，这层纸捅破了就废了。
日头渐渐高了起来，水壶里的水也还有一半。老李窝在草堆里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多时，感觉手被拉动。翻身起来，不等看个清楚，捞起鱼网就圆圆的撒了出去，好似一个锅盖，稳稳的罩在了纸人上。
随即而来的，是一顿吱哇乱叫。
“嘿！还真给罩住了！”
老李紧忙拿起叉子，连走带出溜的下了河岸。
只见月光下那个贼娃子映着银光，多了一丝鬼魅的气息。
老李走上前去，不由分说，轮圆了就是几棍子，这家伙抽搐了几下，昏死过去。
看他不再折腾，老李戳了戳他脑袋，不见声响，于是大着胆子把手指放在鼻孔试了试，尚有气息。这才忙活着五花大绑，把他放在牛车上，用凉席裹着回了家。
东厢房。
老李把这个“人”绑在了灶台上。确认难以挣开之后，就在一旁喝着茶等着他醒过来。
也终于有机会仔细端详端详这个小家伙。
脸颊消瘦，四肢修长，混身蘸着泥浆和灰土，大块的泥浆敷在肚皮上，晒干了皲裂开，好像天生的铠甲。胳膊腿和腰背上，皮肤呈现鳞块状，映着火光点点发亮。
“这倒是奇特，鱼鳞病倒是见过，可那个皮是皱皱巴巴，一划拉和麸皮一样。这个却泛着光亮。”
除此之外，与平常娃娃就没什么区别。也不知长了几年几月，有个七八岁孩子的样子。
见他鼻翼有些抽搐，老李急忙撤回身子。
不多时，孩子醒了过来。
惊恐的看着老李，身体紧贴在灶台上，被堵住的嘴只能发出几声呜咽。
老李皱了皱鼻子，一阵骚味弥漫在不大的屋里。
这孩子，吓尿了。
老李拿了注意，这是个人，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不是他需要考虑的，能不能为他所用这才是真的。
眼见老李起身，小家伙紧忙扯着身子往后退。
老李不予理会，从房梁上取下了放鸡蛋的篮子。从里边拿了一颗打在碗里，用沸水冲了碗蛋花汤，喝了一口，放在了灶台旁边的风箱上。
老李指了指碗，指了指他，做了个喝的动作。又拿起烧火棍，指了指他，指了指自己，掂了掂棍子。
这孩子倒也是不笨，怯生生不再折腾。老李拎着棍子走了过去，把塞在嘴里的烂席子扯了出来。孩子大口喘着气。
老李扔掉了烂席子，端起碗放在孩子嘴边。
小家伙紧忙瞪着眼，张开嘴用舌头舔着。碗慢慢倾斜，不消一颗烟的时间，这碗汤就进了肚。
小家伙舔着嘴唇，狠狠地咽了几下唾沫。
“我还想吃”
嗯？！这家伙，会说人话！
老李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是人就好，是人就好。
“嗯，行，我再给你弄一碗。不过，你得跟我说说你的来历。”
“你问啥，我说啥”小家伙连忙应着。
喝了又一碗蛋花汤，孩子的精神头愈发足了。也就讲起了自己的来历。
“我不是什么妖怪，我是人”
“我不知道我是哪里生的，只知道从记事起就跟着把头东奔西走，伐木放排。后来排帮散了，我一个娃娃没人愿意带我，排帮里一直照顾我的姐姐也嫁了人，我只能到处讨饭。”
“那你怎么吃死人肉？”
“啊？谁吃死人肉？”
“那你那天趴在那女子的身上干啥”
“我。。。我想掏掏看，有没有点值钱的零碎好换口吃的”
“那你今天抓纸人是为啥？”
“晚上冷，烧了暖和，也不怕狗猫的追我”
听着听着老李一阵心酸。看着小家伙不停咽唾沫，老李倒了碗水给他喝了。
“你叫啥”
“我没有姓，之前排帮的人叫我良子”
“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咱们爷俩也算是有缘，我捞了半辈子死人，没想到能捞个孩子回来。”
“良子，我是个捞尸的，这行当牙碜。你要是不嫌弃，就先在这住下，要是想走呢，我多少给你置办点盘缠，至少以后别光着满地跑。”
孩子一腔热泪涌了出来
“您愿意收留我，我一定好好伺候您，你不嫌弃我，我给您当儿子。给您养老，送终”
老李的眼眶也有些红润，想着能享受天伦之乐，有人能料理身后之事，不由得心中万千感慨。
“哎，孩子，孩子”，说着话给良子解开了绳子“快起来，打疼了吧”
“爹！”
良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
“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
“良子啊，我姓李，那你跟着我姓李，咱家谱到你这一辈是宗字辈，李宗良，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老李笑着说。
“爹，俺有名了，俺有家了！”
“来，孩子，收拾收拾身上，看这一身泥，跟个小泥猴子一样，哈哈哈哈”
“今天晚上将就住下，明天，爹带你去城里大浴池里泡澡。给咱良子置办几身行头，好不好”
“哎，爹！呜呜呜～呜呜呜～”良子眼含热泪，满口答应，生怕错过这份父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