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泥狗
老李怔了一下，脸上的笑凝固了，眼角划过了一丝失落与惊慌。
“爹，你也摔着了，你喝”
如同春风化雨一般，老李脸上的笑意更加欣慰和温暖。
“行，我娃心疼人”随即端着碗到嘴边，浅浅的含了一口。鸡蛋汤在嘴里打着转，尝够了味道才不舍的咽下。
“来，孩子，喝吧”
“爹，你多喝点”
“你喝吧，爹这些年没少见这些好东西，不少享口服，身子好得很。喝吧，孩子，听话”
“嗯嗯”
良子从老李手中接过了碗，又是几口下去，这汤就见了底。
“我吃饱了，爹”
“嗯嗯，好孩子，吃饱了就歇着。给你倒点水，一会儿渴了喝”
老李端着碗放在八仙桌子上，拎起水壶倒了一碗，热气和烛光融合成一片氤氲。
摸起放在桌子上的烟袋，熟练的压了一锅子，用烛火引燃了火柴，一时间呲呲冒响，随即把烟袋锅凑了过去，噗噗两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呼～～～哈～～～
这个乡里汉子崩了一天的神经终于可以安心舒缓一下了。
“爹，和咱一块的那个人怎么样了”良子低着头扣着指甲盖嘟着嘴说“都怪我。。。摸了人家的牛。。。”
老李回过身看着良子
“没事啊良子，这不怪你。你问宗生啊，他没什么事，就是跑的时候摔了几个跟头，崴了脚，在家里呢”
“嗯，是我惹了祸。爹。。。爹。。。我还以为。。。。以为你。。。被牛顶出去了”良子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小手从眼角抹到脸颊，不一会，放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
“哇～啊～～爹，俺给你惹祸了。。。。俺对不住你啊爹”
老李见状，把烟袋往桌子上一放，快步走到床边，侧身伸手，把良子搂在了怀里，一双大手摩挲着良子的脑袋，用手上为数不多没有老茧的地方轻轻给怀里的孩子擦着眼泪。
“孩子，没事啊，今天吓着了，是爹不好，早知道这样，咱爷俩赶着咱家车去，是爹不对，不哭了孩子，原谅爹好不好”
呜～呜～呜～
“不是这样啊爹，都怪我。。都怪我。。。”
“爹。。我。。。对不。。起你啊。。。是我没说实话。。。是我不对啊爹。。。我怕。。。怕爹不要嗷。。。不要我。。。爹。。。我对不起你啊”良子抽泣着说。
出乎良子意外的是，老李十分的平静，依然用手轻轻给他摸着眼泪。
“孩子，没事，我知道你不是一般娃娃，对爹来说这不是事，我只知道，你是我儿子”
“爹。。”良子放声喊了出来，一头扑在了老李怀里抽泣着。
这一夜，窗外的星星还是那么明亮，屋里的人们，屋外动物都贪恋着不可多得的阴凉。
谁也没注意到天上飘来的那块云彩，缓缓飘来，又仿佛它一直都在，轻轻的遮住了月亮，夏夜里银灰色的村庄暗淡了下来。
一道光亮，像是戏台上轻盈的花旦，在大地上轻点舞步。不消几时，锣鼓齐鸣，这一出好戏让野外的动物们痴迷不已，纷纷回到各自家中观赏着奇妙的演出。
这一夜，混着湿润的泥土味的空气飘进了每个人的梦乡。。。。
“夜来晚上下雨了？”
“啊呀！真是啊！下雨啦！下雨啦！”
“当家的，你看看，你看看，终于下雨啦”
“老天爷开眼啊”
人们纷纷跑到大路上，大肆欢笑，相互庆祝着。
“哎，都回家拿桶啊，井里有水啦！快回家拿桶啊，去挑水啊”
“哎呀！井里也有水啦？！”
“走走走，他婶子，咱一块挑”
“嗯嗯，挑上它一满瓮”
“俺把俺家锅碗瓢盆都灌满，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快走，快走”
人们说着笑着，纷纷回家。
此刻，若从远处望去，河岸边一个个的村子活了过来，村子里的人们像找到糖果的蚂蚁，不知疲倦的，一趟趟担着水，湿蒲蒲的土地上，留下来一行行喜悦的痕迹。
刚过晌午，村长李同国带着王老三来到老李家。李同国没进屋，表示了一下人带到了，就抽着烟出了门。
“我这大爷把你这个老小子叫来干啥”
“快让我先进屋，你们村人是真不讲究，都不给弄个车，俩腿溜着过来”
“哼，从你那弄个棺材给你抬坟营子去就很合适”
“别逞嘴上能耐，你个老东西捡了这么大个宝贝，不快给我长长见识”
“嗯？”
“你屋里那个，哦～～真是可惜了了，落到你这个不识货的囊欻手里，唉，真tm老天不开眼”
“啥？你在这说啥啊这是”
王老三没说话，用手划拉开老李的胳膊进了屋。良子正在屋里就这咸菜吃着糠饼。
“小泥狗，这糠饼不如王八好吃吧～”
良子感受到来人的气息，瞬间胳膊上的白鳞显了出来，一双眼死盯着王老三。
老李看见良子就要发作，紧忙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
“别急，别急，我是你爹的老哥哥，论辈分，你还得喊我一声大爷。哈哈哈哈，没想到啊，这辈子还能沾上你爹这个老囊膪的光”
“孩子，没事，他不是坏人”
在老李的安抚下，良子这才慢慢把鳞片藏了起来，只还是留着两只眼睛盯着王老三。
“还不给我这当大爷的端碗水”
“自己倒去，我儿子不是伺候你这号人的”老李没好气的应着，顺手把良子让到了里屋。自己到外屋点了袋烟坐在门槛上抽着。
“哎，咱还是自力更生吧，老天不开眼喽～”王老三挪步拎起水壶。
“别在这天啊，地啊的，有闲屁就快放”
“咳。。咳。。你屋里这水里边屙了屎了？”王老三自顾自的倒上水喝了一口“呸呸呸，这股子味”
“爱～喝～不～喝～”老李坐在门槛子上抽着烟闭着眼说道“我也没请您王老爷子来我这喝脲赤石”
“嘿嘿嘿，来的时候我可看见了，这四外两乡的水井可都有了水，那水，嘿，清的嘿，哇凉哇凉，还丝儿丝儿冒甜，啧啧啧，好喝啊”
老李撇了一眼卖弄的王老三没说话。
“你也不去担瓮水，也不拍再旱几个月，你这把老骨头不得干成渣渣”王老三从桌上摸了一根火柴，在门槛子上划了一下，点了根烟说着“这烟啊，没劲儿的很”
老李撇眼一看，伸手就要掏老三裤兜子。
“哎哎哎，老家伙犯了抢了还，给给给，瞧你这出息”
老三拿出了一颗烟怼在自己的烟头上噗噗吸了两口点了起来，随即让给老李。
“我说，咱不闹了。你应该也知道了，你那儿子，不是人”
老李抽了口卷烟，皱着眉头一脸不适的吧嗒着嘴，低头看着手里的香烟。
老三抽了口烟，挠了挠下巴磕说道“我这大侄子啊，是泥狗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