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话本
“这是大人您写的新本子？”
“你先看看能不能编排。”林纾道。
“嗯。”梅娘点点头，然后拿起第一个剧本《女儿泪》看了起来。
第一个剧本是林纾编写的。
讲的是有一户普通农户，当佃农给地主种田为生。
这日农夫的娘子生孩子，生了一个女儿。
母亲抱着女婴满是怜爱，亲了亲她的小脸蛋，“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娘一定好好把你养大。今年收成不错，家里有吃的。”
然而此时男人走进门来，满脸愁容，“财主家决定今年要加三成租子，交了之后剩下的粮食反而比往年更少了，还不如……要是不这么做，我们两个都吃不饱，老大老二恐怕都要饿死，”说话的时候，男人看了看旁边的马桶。
接着夫妇二人痛苦的坐了一整夜，黎明时分，男人把婴儿丢进了马桶，女婴在马桶里哇哇大叫，男人用力按住。
……
看到这里，梅娘已经泪流满面了。
啜泣有声不停的用手绢抹泪。
“林大人，你这个话本……”梅娘道。
“你怎么如此伤心？”林纾好奇的问道。
“回大人。”梅娘这才停止了哭泣，“民女当年也有此遭遇，若不是家父当年实在是狠不下心来，民女早就死了……呜呜呜呜。”
“你刚才想说什么？”林纾问道。
“民女想说大人写的这个话本，让民女的心都碎了。”梅娘道，“这种事情在乡村比比皆是，只不过溺死女婴之后大家都绝口不提，因为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能揭别人伤疤。如果有人非要问起，便对外说是意外而死。”
“对外说是女婴意外死亡，这是百姓最后的遮羞布啊！”林纾叹息。
“既然老百姓们对这种事情都绝口不提，大人为什么非要要写出来呢，还要民女找人排演成剧。”梅娘问道，“这不是揭百姓伤疤吗？”
“我就是要将百姓的伤口扒开，血淋淋的扒开。”林纾道。
“这样的剧目，那些恩客们不会喜欢看的。”梅娘道。
“谁让你演给那些嫖客们看了？你们排演熟练之后，给我到琼州府各个乡村去巡演。”林纾道，“这个舞台剧，原本是要演给百姓看的。”
梅娘脸上变色。
难以想象，当百姓看到这样的剧之后，他们的反应会将会是何等的炸裂。
这个话本是要将老百姓最后一层遮羞布都撕下来啊。
“你再继续往下看。”林纾道。
梅娘翻看话本的第二幕，女婴死后变成了厉鬼，要找她父母索命。
看到这里，梅娘感觉一阵背脊发凉。
古人都很迷信，相信有冤鬼索命这种事情。觉得婴儿的戾气更重变成的厉鬼更可怕，因此百姓晚上根本不敢到丢弃婴儿的地方走动。
当女婴的厉鬼出现之后，母亲哭诉：“不是爹娘想害死你啊，实在是因为财主他非要加租，为娘也是不得已啊。要是留着你，你大哥二哥就活不了，你如果非要报仇的话，应该去找财主。”
真正的敌人找到了？
梅娘看到这里身躯一颤！
她以前也恨过父母，恨父母为什么那么狠心，差点亲手溺死自己。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真正应该恨的是财主老爷。
之后小鬼果然去了财主家，问财主为什么要加租子。
财主说是县令大人要给老母祝寿，他不得不孝敬，因此才加租子的。然后大骂：“自古以来人就有贵贱之分，分别是官员、士人、平民，这是圣人说的。你身为平民就是贱命一条，不该来找我麻烦，当心老夫找高人收了你。”
小鬼根本不怕，将财主老爷掐死了，后来又将县令掐死了。
“太好了！”看到这里，梅娘有种大快人心之感，拍案叫好。
接下来是话本的第三幕：
后来当地来了一名官员，没收了财主的土地，分给平民耕种。下令官员、士人、百姓平等相处，再无高低贵贱之分。
小鬼回到家里，拜谢母亲怀她十月辛苦之恩，转世投胎去了。
话本到此结束。
最后报幕员报幕：林大人已经下令在各县开设三个福利院，专门收养被遗弃的孩子，此外能背诵林大人发下来的书籍，可以赚银子。
赚了银子之后，大家就能养得起孩子了。
“大人，这样的话本，就算不给钱，民女也要排演给百姓看。”梅娘道，“看了之后百姓们就会明白，他们真正应该恨的人是谁。”
“听说林大人最近在琼州府推行新思想，这话本是为了宣扬所用吧？
“这还用问吗？”林纾道，“虽然是不带掩饰的宣传，但里面说的事情却是真实的，本官也会做到对百姓的承诺。”
“民女能为百姓出一份力，也是民女的荣幸。”梅娘下跪拜谢，“大人您在推行新思想的同时，真的会给百姓分土地吗？”
“当然会。”林纾挥手示意让梅娘起来，不需要给自己下跪。自从上次朝会之后，琼州官府就已经发出告示，整个琼州府只有那些儒家读书人才需要见上官下跪，百姓不需要。不过梅娘以前因为跪习惯了，一时间还改变不过来。
梅娘站起身来，头一次体会到了和上官说话也能挺直腰杆的感觉。
恰在此时，“砰！”的一声，房门被撞开了，两个五陵少年闯进门来。
二人一身读书人打扮，身穿长衫，手持折扇，显得十分潇洒，不过却是喝的醉醺醺的。
环顾四周，神情极其倨傲。
“梅娘，原来你躲在这里，还不过来伺候本少爷？”一名读书人见到梅娘之后，吩咐道。
梅娘脸色一变，连林纾都对她以礼相待，这两个读书人竟然对她颐指气使，呼来喝去？
没办法，在以前她的身份属于下九流。
而读书人属于士，地位最高。
要是换做以前她会立刻上去陪笑脸，但现在不一样了，在林纾这里她体会到了什么叫地位平等，因此只是站着没动。
“大胆！”林纾猛的一拍桌子，“尔等见了本官，还不给本官跪下？身为读书人却烂醉嫖妓，哪有半点读圣贤书的样子，滚出去在门口给本官跪三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