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秦律昭昭

秦皇东巡大军过角裕里，越牛泉乡，沿嬴汶河之畔，达嬴县城。县令嬴温率全县官员，役丁黔首，皆服黑衣，跪迎驰道两侧。帝立于龙與，喧曰：嬴祖伯益，受命虞舜。治水作井，丰功茂德。被赐以皂游（黑色旗帜），传赢姓十四氏。唯吾秦嬴继以水德，承以黑志。铭诸肺腑，励精图治。终兼并四方，得以号令天下。今踏归祖地，遥思先贤。朕心无愧，告慰挚灵。县令嬴温、众官员、役丁黔首皆呼：秦嬴神武，陛下万古！秦嬴神武，陛下万古…

秦皇令置太牢大礼：以骝驹、黄牛、羝羊，祭祀先祖少昊、伯益。赐嬴县县令嬴温一副金车大辂，一套衮冕之服；其余文官赐乐悬、纳陛各一，武职斧钺、弓矢各一；赐嬴姓黔首每户朱户一副，赐异姓黔首每户秬鬯一卣。以表所众为嬴祖故地兴荣之勋劳！

当晚，驻跸嬴县。县令嬴温献当地乌鸡，黑羊于秦皇，尚食丞令御庖为帝、黎姜熬汤，滋补龙凤之体。帝召嬴温曰：祖地有何名山，且有世外高儒乎？嬴温答曰：回禀陛下，《诗经.閟宫》所云：“徂徠之松，新甫之柏”。新甫山就在城之东南。闻得山中隐一奇翁，亦乃嬴族之后，名曰谷人。不但文博古今，武艺高强；岐黄之术更是出神入化，常为方圆数百里之黔首，悬壶济世。不过此翁孤傲不群，行踪不定。秦皇闻之，兴味盎然，决意明日前往新甫之山，面会奇翁。

二日卯时，县令嬴温带几猎户、樵夫，为先锋步甲引道，置岗至白云岭。早膳毕，暂滞黎姜于嬴县行宫。秦皇主车，蒙毅为御，驾追风、白兔、蹑景、奔电、飞翮、铜爵、神凫七骥，列候众卿遂與，骑甲开道，虎贲护驾，达白云岭。武城候王离看到前方莲梗峡皆羊肠小道，坑坑洼洼，不宜帝與再行。令县令嬴温带猎户、樵夫及数十虎贲，前往莲花尖，传唤奇翁前来觐见陛下。

这些时日，夫子嬴谷人留无名与幽洞、峰顶练功，自己前往它山与方士安期生讲经论道，三日前刚回来。

这日，无名刚练毕轻功。夫子置密封陶罐上百。十罐一排，藏物各异，考验这些天徒儿所练闭嗅功之进展。只见无名飒沓如流星，飞步临陶。倏尔轻嗅一排，依次报出：连苕、金叶女贞、琵琶虫、嬴汶之水、杜康黄浆、黑鸡肉糜、硫黄焰硝、稷谷、蔓菁、鸩毒，夫子微含点首。接着，又至二排，如蜻蛉点水一般，凌波轻嗅，亦依报之：瀑峪之水、藿、西风青饮、信砒之毒、胭脂……，夫子抚须甚慰。之后，三排、四排…，皆报之无误，夫子大悦！连呼曰：小儿可教，小儿可教也！并告曰：今始教习《六韬》。突眺见几熟悉猎户、樵夫，带着一位官员和一些武甲前来。夫子令无名先将密罐收入幽洞内。众猎户、樵夫见奇翁端坐峰顶，闭目休功，皆不敢进前打扰。忽闻奇翁出口而曰：汝等不约而至，可有患疾者需诊？县令嬴温上前作揖拜曰：夫子在上，在下嬴县县令嬴温，今冒然前来，乃奉秦皇之昭。请夫子下峰，前往白云岭，拜见陛下。奇翁闻曰：老夫遁世幽居，闲云野鹤，向来不与庙堂瓜葛，与皇帝素不相识，为何要去拜见？嬴温聆之，忙曰：陛下闻得夫子年高德劭，博学宏才，乃嬴族之高人胜士。故仰慕前来，与夫子见叙。奇翁闻曰：既为老夫而来，为何不至幽洞寒门？嬴温复曰：奈何山道崎岖，陛下不宜。奇翁烦曰：真者，精诚之至也，不精不诚，不能动人。皇帝以势倾天下，然老夫非曲意奉迎之人，况本亦无意一会乎！有虎贲之首闻得，怒曰：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九州黔首，皆为帝民。如此大逆，吾等岂能容尔？言毕，率众虎贲拔剑袭来。奇翁见之，不屑一顾。跃起数丈，取一枝干。超尘逐电之势，点以众虎贲天应穴，皆不能再动。嬴温望之，不寒而栗。慌向奇翁作揖致歉，恳求放过帝之虎贲。奇翁不怒自威，解以众虎贲之穴，令众即刻下峰离去，如若再犯，定不留情。

众卿闻得奇翁不肯前来拜见陛下，还攻击帝之虎贲，皆向陛下谏之，派重甲灭之。秦皇却不以为然，温曰：自古高人，傲世睥睨。朕经纶天下，心怀九州黔首，岂能容不下一隐翁乎？令大部原地待命，率数百虎贲开道，携几卿换作羊车，继行莲梗峡，攀万丈崖。弃羊车，步登天梯，穿越飞瀑峪，至莲花尖。

奇翁见皇帝躬身而至，很是惊佩。忙迎于峰顶，恭让于石座，令无名奉茶。秦皇谦曰：下臣无理，惊扰先生，望之涵容。奇翁闻得，当之有愧，俯首谢罪。帝令免礼！继曰：先生与朕共祖，闻得先生尊号“嬴谷人”，与先皇名讳“嬴异人”同辈。文韬武备，剑态箫心。何不出山，为吾秦嬴大业建功立事乎？奇翁恭曰：陛下雄才伟略，英明神武，勋逾三皇五帝。老朽不过山野乡夫，尺泽之鲵，岂敢登堂入室！秦皇闻之，复曰：先生既不肯出仕，朕不勉为其难！然对天下之势有何卓见？奇翁闻之，诚曰：陛下推心致腹，老朽愧不敢当！吾秦嬴以武得天下，应以仁治之！仁者爱民，方得天下归心。秦皇闻之，谦曰：先生之见，受益匪浅。又见童子清新俊逸，聪明伶俐。笑曰：香茗沁心，试问幼学所煮何茶？无名跪答：回禀陛下，此乃莲花云雾之香草。秦皇目观幽境，爽曰：苍松翠柏，云谷飞溪。果为修生养息、茗茶论道之绝地。命尚食令取所带御茶赐于嬴谷人，夫子令无名跪迎帝赐。无名隔帛嗅味，不由自曰：高香醇厚，莫为汉中郡之巴茶？秦皇聆之，刮目相待。惊曰：此童如此嗅功，矫矫不群，来日必成大器也！奇翁回曰：小徒雕虫小技，岂敢受陛下挂齿，恕罪，恕罪！秦皇复曰：听闻先生常行踪无定，今可巧所见？奇翁答曰：亦与陛下有缘，前几日访友适才它山归来。秦皇继曰：想必先生所会之人亦为林隐高士乎？奇翁答曰：乃道仙安期。其擅丹练，修长生不老之术。吾喜闻其养生之道，故常会之。秦皇闻得，急问曰：难道天下真有长生不老之术乎？奇翁答曰：其丹所食，确有生龙活虎之感！陛下若不嫌弃，老朽尚存一粒，可否一试？秦皇听之，悦曰：感先生慷慨！奇翁往怀中掏出一青铜小瓿，开盖倒出金丹，献与秦皇。尚食令欲取银针验之，帝斥之退下。张口吞下丹药，一刻许，顿觉精清气爽，神采奕奕。帝大悦，继问奇翁曰：安道仙身在何处？朕可前往会之？奇翁答曰：其本修炼于此处不远凤凰峰，然吾前几日归时，闻其欲往琅琊台传道，估已前去。秦皇闻之，憾曰：无妨，无妨！

秦皇与奇翁相谈甚欢，不觉已日侧。帝告辞，夫子身背秦皇，飞跃瀑峪、天梯、万丈崖、方莲梗，送达白云岭帝與，众卿恭迎。帝与奇翁共进飧膳，山上其余几卿与虎贲相继归来。奇翁归峰，秦皇所部人马返至嬴县行宫，接黎姜，往齐郡而去。县令嬴温带领全县官员，丁役黔首，跪送十里之外。当晚，驻跸颜神之地。

国尉屠睢率十三万大军征讨南越各部落。闻得塞镡城西瓯部落诡变多端，令副将魏华切不可操之过急，变换战术以守为攻。同时命祖雄九嶷之塞之十万大军，边战边向西北推进，打开通道，与塞镡魏华所部形成合围之势。

齐郡郡守后胜接到帝驿之昭，获悉帝师不日过境郡治临淄。令全郡整葺丛林，缮固桥梁。金土夯驰，粉饰行宫。郡守后胜四处寻集奇珍异宝，意欲献媚秦皇。齐郡郡治曾为齐国都城，齐王不战而降秦，有几股皇族势力对秦统不服，故常暗地行反叛之举，刺客时隐时现。郡尉吕横得令，布防郡治之安。

这日，秦皇所部人马达齐郡郡治临淄。郡守后胜、郡丞张邦、郡尉吕横、监察史陈骋，携全郡官员、儒生学士、商贾黔首，跪迎于皋门。帝师先锋骑甲将郡治围之铜墙铁壁，步甲于驰道三尺一岗，执矛持盾，森严壁垒。帝與临近城门，郡官、儒生、商贾、黔首闪叩两旁。龙辇前首，虎贲仗剑开道，御前侍卫分立左右。秦皇、黎姜主车，蒙毅为御。驾追风、白兔、蹑景、奔电、飞翮、铜爵、神凫七骥，列候众卿之與遂行，與后虎贲跬步不离，垫后步卒，骑甲如影随行。气势磅礴，奔向行宫。

尚衣丞为秦皇更衣毕，帝朝昭穆，列候众卿手握笏板，两立殿下。郡守后胜奉昭入宫。向秦皇呈简述以两年来齐郡民情、郡展、赋税、兵役、厩马、治安等所况。帝时阅时问，给予彰表。后胜敬献珍异之宝与帝，帝令宦臣纳之。突曰：朕过巡任城县，有人递与诉状，告汝趁司马任仲外出公务之际，擅闯其府，强行欺辱家妇。踢婢女撞柱身亡，主妇被迫溺死，可有此事？后胜闻之，猝不及防，冷汗频出。慌忙跪答：陛下圣明，微臣冤枉！司马任仲为郡赴差，奔波在外。微臣作为一郡之守，理应前往其府，嘘寒问暖，给予关照。其夫人感激不尽，恭送微臣于府外。微臣随行丁役皆目所见。过后其妇为何失踪溺亡，婢女碰廊突死，微臣属实不晓其因。其仆后来报官，郡署亦急派令史，刑役前往勘验，并无打斗之迹。传唤其府众奴简录，皆不知二人死因。郡署众法令推理所断：乃其主妇与婢女发生争执，不慎将其推倒在地，后脑击柱，当场气绝。其主妇逡巡畏罪，惊慌失措，唐突掉落花园湖畔而溺亡。秦皇闻之，心有所疑，令宦臣将耿直、耿行之证言传置后胜面前，继问：证言在此，汝如何释之？后胜狡曰：回禀陛下，此二人乃微臣侍卫。微臣待其相厚，而其二人却不思感恩，监守自盗。被发现后，恐微臣依法办之，不辞而逃。出于报复之心，暗中联络司马任仲，捏造诬词，陷害微臣。任仲乃齐王田建之婿，此二人曾为齐王御前护卫，皆有反叛之心。望陛下明察，还微臣于清白。秦皇聆之，踌躇不决！令郡守后胜退下，召郡尉吕横前来所问，吕横跪答：其当时正于都城咸阳述职，不在郡治，实不知情。不过郡守大人曾前往案发之地，给人嫌疑口舌。郡署法令推理之断，谬以千里。继召监察史陈骋问话，陈骋禀曰：其可作证，郡守后胜所言属实。亦传唤郡署其他相关职员，皆为郡守后胜作证。秦皇感知案情扑朔迷离，诉状亦疑点重重。为使所案水落石出，消以疑虑，命廷尉王戌前往郡署，提审郡司马任仲。

殊不知廷尉王戌早已被郡守后胜通过陈驰，贿赂重金。

郡署大堂，任仲被带到。只见其手梏足桎，项上置枷。蓬头垛面，瘦骨嶙峋。被刑役置跪于堂下。廷尉王戌问曰：跪者何人？任仲窥得堂上之人身服绿色麒麟朝袍，头戴獬豸之冠，方知乃廷尉亲临。顿时惊耳骇木，又似久旱逢甘雨。颤曰：启禀廷尉大人，罪臣任仲。廷尉王戌曰：汝身为郡司马，为何知法触律，行刺父母之官？任仲闻而慌答：禀廷尉大人，郡守后胜，专权跋扈，仗势欺人。凌辱家妇不成，残杀罪臣婢女，威逼家妇溺亡。罪臣叩阍无计叩天无路，欲以死相拼。廷尉王戌追问曰：汝可看到郡守杀之婢女，逼汝妇溺亡？任仲答曰：事发之时，罪臣公务在途，不曾看到。廷尉继问：汝家仆可有人看到？任仲复答：未曾看到。廷尉接问：汝等皆不曾看到，何以证明郡守杀人？任仲答曰：有郡守之卫耿直、耿行亲眼所见，为罪臣简以证言。廷尉王戌又问：可否此帛所言？任仲见廷尉所展正是耿直，耿行之证言。忙答曰：正是此帛所证。廷尉曰：证人何在？汝可曾相识？任仲答曰：不曾相识，不知所踪！廷尉怒曰：真乃一派胡言！既不曾相识，如何肯为汝作证而得罪上司？既不相识，其言汝何以断定真伪？既有人作证，郡监察院不予受理，汝为何不带证人证言赴都城咸阳，面呈本官及御史大人？证人既敢作证，为何不现身面证？汝可否齐主田建之婿？其二人可曾乃田建贴身护卫？任仲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这时，有人击鼓为证。廷尉传令带击鼓者前来。来者四人，向廷尉报曰：吾等曾皆乃齐主田建之护卫。一月之前，郡司马任仲办差回郡后，私下约见吾四人，诺以重金，令吾等为其出堂作证，诬告郡守大人谋杀其妇及丫鬟。言之郡守后胜若伏法，齐郡必大乱。并告曰吾四人，齐王田建之嫡孙田安欲召募旧部，趁秦军主力攻伐百越之际，与北方匈奴部落联合伐秦。灭秦后，齐与匈奴平分天下，齐郡复为齐国之都，吾等皆为功臣。吾四人曾与司马任仲相交甚好，以为其家生变故，心受刺激，胡言乱语，故皆远之。不曾想，几日后，其藏剑刺杀郡守大人。吾等深感事态严重，闻得廷尉大人升堂断案，故前来禀报。任仲闻之，气急而抖！疾呼曰：吾与尔等素未平生，为何如此陷害？廷尉令四人于简录画押后退下，怒曰：分明汝拉拢其四人不成，复与耿直、耿行勾结。心存忤逆，合伙诬陷郡守。又散布谣言，蛊惑人心，与大秦对抗。如此乱臣賊子，诛无可赦。令堂役施以酷刑，威逼任仲认罪画押。

廷尉王戌执四人供词及任仲认罪画押简录，入行宫，呈于秦皇。秦皇大怒，下昭明日午门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任仲之案，再次张榜告民。有不明事理者，拍手称快，更有为之不公者，愤愤不平。

二日午时一刻，任仲遍体鳞伤，口塞木梨，重置枷械，被刑侩拖至午门斩首台。兵卒，虎贲全副甲胄，监备深严。刑台设案置符，秦皇高座龙椅，亲监问刑。列候众卿，郡守官员肃立两旁，待以朕训。黔首人山人海，跪于数丈之外。秦皇令廷尉传昭曰：秦灭六国，天下归心。齐郡异徒，僭越朝纲。家生身故，心怀叵测。怀藏匕剑，谋杀郡守。盛世太平，罪耻刺客。荆轲刺皇，被斩朝阶。谋乱之者，必将伏法。

午时三刻，追魂鼓响击。刑侩紧握青铜长剑待命，廷尉丞奉昭正欲掷出死符。黔首群中突然有二人疾呼曰：秦律昭昭，罪者冤屈，陛下剑下留人。秦皇闻之，急令止刑。命虎贲带呼喊者上前问话。

二人跪于秦皇十步之外，揭下薄皮面首，露出真容。郡守后胜窥见，吓得面如土色。其中一人向秦皇述曰：陛下在上，吾二人便是耿直、耿行，曾为郡守后胜侍卫。吾等原本齐王田建之御前护卫，共有四十八人。齐亡后，齐王田建带一半心腹之卫赴共地就职。剩下二十几人，被郡守后胜收留郡府。那日隅中，其命吾二十几人换下侍卫差衣，更便服，随其前往郡司马府邸。吾等皆不知其行何为？亦不敢知悉。至司马任仲邸后，其命吾等将家丁七人捆绑柴房，令吾兄弟二人及其他两名田酉、李亥，把守府内之门。剩余十几人在府外分置各路口，以防有人前来，郡守一人往厅室而去。约一刻时分，吾等听到郡守大声呵斥之声，以为其遇到危机，四人便由府门奔往院内，看到郡守将一名丫鬟踢飞，撞柱倒地。吾四人大惊，皆不敢出声，郡守亦未发现吾等。接着，郡守又向花园奔去，吾等怕其有险，秘密跟随其后，隐于花丛中。复窥其欲对郡守夫人行不轨，夫人怒斥其而投湖。过后，吾四人悄然退至府门，装作若无其事。不一会，郡守亦出来，命吾所有之人，快速撤离而去。后来吾四人心照不宣，缄口不言。没几日，家父生疾，吾二人告假看望。家父述之，当年任仲曾对其有救命之恩，嘱咐吾二人有缘之时，一定代为报答。父命难违，吾二人决意铤而走险，密会任仲。将所见之实简述证状，为其证言。但吾二人深知后胜乃一郡之首，权势通天。故不敢出面人证，亦不敢再回郡府当差，隐姓埋名，藏匿它乡。几日前，闻悉家父已病故，吾二人易容欲回耿里祭拜。途经郡治，适逢陛下东巡，过往齐郡。城门戒严，无法出入。于逆旅见之告示，恩人任仲被冤问斩，愤懑不平。今置身黔首群中，欲为其收尸。看到陛下躬临，故冒死喊冤。秦皇听之，恼曰：尔等所言当真？耿直答曰：陛下可传唤田酉、李亥前来对质，如若不实，吾二人愿与司马任仲共赴刑场。秦皇令郡尉吕横带兵甲将郡守后胜之卫一并带来，质问田酉、李亥。郡守后胜、监察史陈骋、廷尉王戌唬的瑟瑟发抖。

田酉、李亥见到耿直、耿行跪于一旁，知郡守后胜行凶之事已露。为求自保，将当日所见如实禀呈秦皇。并供出昨日出证四人，亦为郡守后胜之侍卫。秦皇令将四人押上，怒曰：尔等昨日所证可真？从实招来！四人吓得魂亡胆落，将郡守后胜如何指使，如何与廷尉王戌配合，诬陷任仲之谋，和盘托出。秦皇怒不可揭，甩袖拂符，掀翻龙案，立身怒指后胜、王戌、陈骋，狠曰：尔等身为国之厚卿栋吏，手握重权，恣意妄为。目无国律，草薙禽狝。欺君瞒民，辜负朕心。罪恶昭著，天人共愤。寡人岂可容得尔等，令虎贲将几擒获收押，待以问刑。命郡尉吕横亦将任仲，耿直、耿行，田酉、李亥及其它后胜之护卫皆带回郡署，简录供状，等候发落。

秦皇携列候众卿正欲离开。这时，只闻嗖嗖数声，几十只飞镖从斩首台正面黔首群中疾飞而来，射向秦皇。十几御卫见状，刹那抽剑，箭步似飞，挡在秦皇身前，有用剑挡下镖者，亦有被刺而倒下。还未来得及反应，又几十镖袭来。御卫前仆后继倒下，四周虎贲拔剑杀向黔首群中。黔首惊慌四窜。而左面设岗步卒之中，一士甲执矛，一跃而起，极速向斩首台奔去。与此同时，一黑衣黔首风驰电掣般，由右边人群一角落飞出，双足扑腾，亦向斩首台跃去。士甲离斩首台十步之内，提矛握铍，掷向秦皇。战矛犹如一只超长之箭，蹑影追风刺向秦皇。秦皇惊恐万状，不知所措！黑衣黔首飞踏台尖，扑向秦皇，双手一拨，将秦皇推开。矛头突哧一声，由黑衣黔首后背穿透前胸，口喷鲜血，踉跄倒地。秦皇向右摔倒，众卿赶忙上前扶起。几虎贲冲向台下，扑倒士甲，绑缚拿下。一刻许，斩首台正面数十刺客亦皆被抓获。黑衣黔首被虎贲翻身扶起，已奄奄一息。有官员认出乃任仲之仆任义，秦皇感动不已，令太医势必将其救活。

秦皇惊魂未定，被虎贲护送至行宫。昭令郡丞张邦，协助武城候王离、右丞相隗状，共同过堂，审理廷尉王戌、郡守后胜、监察史陈骋相互勾结，陷害任仲之案；昭令郡尉吕横，协助左丞相王绾、上卿李斯，审理刺客之案。

任义为何突然出现在齐郡？原来，其伤稍好些，就向任伯辞别。欲返途寻找少主任器，少姐风思齐。在中都县，嬴县境内四处打探，皆未获知二主消息。闻得秦皇由嬴县往齐郡而去。自己日夜兼程亦赶往郡治临淄，望能亲眼看到秦皇，替主申冤。达郡城后，才知主人任仲已被冤判，明日问斩。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夜息逆旅，偶然听到刺客对话，欲声东击西，在刑场行刺秦皇。便暗中尾随其中一刺客。窥得其半夜将一护岗步卒暗杀，换作其衣，混入步卒之中。任仲本想报官立功，又怕被郡守后胜发现其行踪，反而坏事。只好一直尾随刺客，观其所行。二日，随黔首混入刑场，看到刺客已化作步卒站在台下，就时刻关注其动向。后来冒死救下秦皇，终因伤势过重，不治身亡！临终留言：乞求陛下严惩凶徒，善待其主任仲。

公堂之上，十几刺客皮伤肉绽。有架不住拷打者，供认不讳！刺客皆为齐宗室贵族田荣门下。齐亡后，田荣不服秦制，隐于稷下。在学宫旧址地库深挖据点，豢养数千赴死刺客。重金贿以郡守后胜，暗中勾结，祸害一方。今闻得秦皇东巡过途齐郡，田荣令几十刺客化为黔首，混入郡治，欲行谋杀。不想被任义窥听其密谋之策，半路杀出，救下秦皇。左丞相王绾、上卿李斯将刺客供简急呈秦皇。另一刑堂，所有侍卫、相关郡官，全部招供录简，廷尉王戌、监察史陈骋亦不打自招，供出副丞陈驰。郡守后胜条条罪状，皆昭昭之明，大白于天下。

秦皇闻得，怵目惊心。想不到兵不血刃所获之齐郡，竟然是姧臣当道，粉饰太平之域。刺贼公行，危机四伏之地。令上卿李斯急笔简昭：命武城候王离率三千虎贲，郡尉吕横带郡甲五千，速往稷下学宫之迹，剿灭田荣势力。耿直、耿行熟知其地，自告奋勇，愿为大军引路。

学宫地下密殿，虎贲、郡甲与数千刺客展开激战。刺客不敌，皆被斩杀。田荣带几心腹，趁双方厮杀之时，通过密道远遁，不知去向。

几日后，秦皇昭告，张贴全郡。郡守后胜身为一郡之首，戕害不辜，纳贿营私。通敌叛朝，罪大恶极。施以五骥车裂。监察史陈骋身为督吏，却徇私枉法，与郡守后胜沆瀣一气，深文周内，罗钳吉网。施以劓刑。廷尉王戌、副丞陈驰，道路以目，货贿公行。施以黥刑，贬为城旦，发配骊山造皇陵。其余涉事官员、侍卫，皆罚为鬼薪，终身不齿。

郡治黔首闻之，皆拍掌称快！

又昭告曰：唯任仲，为妻婢申冤，郡署不职，应乞鞫御史之衙。然其对朝廷疑忌，秦律芥蒂。以死谋仇，刺杀命官。作乱犯上，倒行逆施。据依朝律，罪当刖刑。念其仆任义以死救皇有功，酌以轻判。革去郡司马之职，降为厩丁，前往郡尉行营当值。

耿直、耿行，感恩怀德，仗义执言，致使任仲妻婢冤死之案，得以平反昭雪。又勇为官甲带路，歼灭田荣叛军，计功程劳。昭令晋为帝之御卫。

忠仆任义，为主申冤，以命挡驾。忘生舍死，勤王护驾。披肝糜胃，忠心赤胆。敕封：“忠勇五大夫”，举郡以孝，厚葬牛山。

敕调冯凯为齐郡郡守，郡丞仍为张邦。郡尉吕横兼任监察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