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祸水东引
一炷香之前。
顾言的身影与阴影彻底融为一体，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一块冰冷的岩石。
他藏得严严实实。
远远望去，夜幕下，那赤红巨鹰振翅发出尖锐高亢的鸣叫，庞大的身躯在林间投下移动的阴影。
火光如同鬼火，在黑暗中忽明忽灭，闪烁不定，映照着下方混乱的景象。
紧接着，一幅惊心动魄的追逃画面，清晰地映入他的眼帘。
一名身段妖娆、容貌妩媚的女子，正被那凶悍的赤鹰和身后汹涌如潮的妖兽群紧紧追赶。
她看起来狼狈不堪，命悬一线。
然而，顾言目光锐利，看得分明。
这女子虽然看似险象环生，每一次闪避却都妙到毫巅，总能在最后关头堪堪躲过妖兽的致命扑击。
顾言眼神冰冷，始终只是漠然旁观。
他压根没有半点下去英雄救美的想法。
此女的气息波动，赫然是炼气大圆满的层次，战力绝对不俗。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等浑水，与我何干……”
顾言心中冷漠地盘算着，只求不被波及。
然而，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那正亡命奔逃的女子，却仿佛突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扭头，视线精准地投向了他藏身的方向！
她那双修长洁白的大腿上，淡淡的紫光一闪而逝，速度陡然加快，竟是直直朝着他这边冲了过来！
显然是催动了某种高明的轻身法术。
顾言的心脏猛地一紧，咯噔一下。
“快打起来，千万别发现我！”
他心头暗道不妙，气息收敛得更加彻底，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着。
无论是这心机深沉的女子，还是那凶悍的赤鹰，亦或是后面那无穷无尽的兽潮，他一个都不想招惹。
不好惹，也惹不得！
紧接着，更让他心惊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女子在疾驰中猛然回身，一枚通体漆黑、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小巧锥子无声浮现。
她用尽最后的力量将其掷出！
速度快到极致，悄无声息，仿佛一道穿梭于虚无的黑线，瞬间便洞穿了俯冲而下的赤鹰头颅！
杀伐无形，凌厉果决！
这女子的手段之狠辣，心性之果断，即便是顾言，也不由得暗自佩服。
他扪心自问，自己恐怕也无法如此干净利落地瞬杀那头一阶顶峰的赤鹰。
顾言原本只想着置身事外，避免横生枝节，招惹上这种一看就不好惹的强敌。
偏偏，天不遂人愿。
下一刻，那名刚刚斩杀了赤鹰的女子，一双勾魂夺魄的眸子，直勾勾地看向了顾言的藏身之处。
“糟糕，她是怎么发现我的？”
“难道她修炼了某种特殊的探查瞳术？”
当顾言意识到自己彻底暴露时，脸色瞬间变得有些僵硬。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
便眼睁睁看着那女子，身后带着黑压压一片的妖兽群，朝着自己所在的山丘猛冲过来！
“轰隆……”
更可恶的是，她在靠近的过程中，还“有意无意”地引导着战斗的余波扩散开来。
狂暴的气浪、飞溅的碎石、断裂的巨大木片，如同无数暗器般，劈头盖脸地朝着顾言藏身的位置砸落！
那飞舞的碎石木片宛如夺命的刀子，呼啸着飞到他的面门之上！
这一下，逼得他再也无法继续作壁上观！
与此同时，女子那娇媚又带着急促的声音响起，清晰地传入顾言耳中：
“恳求道兄伸出援手，莫要袖手旁观了！小女日后定有厚报！”
林绾绾好不容易才发现这里居然藏着一个倒霉蛋，能替自己分担这恐怖的压力。
她怎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
“这该死的臭娘们！”
顾言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分明就是祸水东引！
故意将兽潮引向自己，逼迫自己出手，与她共同抵御这灭顶之灾！
自己，被算计了！
眼眸深处，凛冽的杀意勃发。
“这位道友，我来助你！”
顾言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从藏身之处跃出，口中发出一声响亮的大喝。
他现身的刹那，心中第一个念头，便是先不顾一切，出手将这个胆敢算计他的歹毒女人当场格杀！
然而，就在他杀意升腾，体内苍剑真元即将爆发的瞬间。
却看见那林绾绾衣袖看似随意地一抖。
“噗嗤！噗嗤！”
数道凌厉无比的紫色匹练激射而出，精准无比地洞穿了冲在最前面的几头妖兽胸膛！
其中，甚至不乏气息强横，实力堪比之前那头碧水鳄的一阶后期妖兽！
“嘶……”
顾言眼皮猛地一跳，心中杀意稍敛，念头急转。
他手腕一甩，真元流转。
咻！咻！咻！
几道青濛濛的风刃瞬间凝聚成型，呼啸着飞出，精准地落入后方的兽潮之中，顿时飙起了几朵猩红的血花。
林绾绾感受到身后的压力骤然减轻，回头瞥了顾言一眼，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顾言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并非真的想要与虎谋皮，和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一起遭罪。
实在是，没有更好的办法。
凭此女刚才展露出的实力，以及那诡异莫测的黑色锥子，若是现在不顾一切地与之翻脸，在这兽潮环伺的绝境下拼个你死我活。
结果殊难预料。
且不说能不能杀了对方，单说自己，就算侥幸胜了，恐怕也是法力耗尽、身受重伤，届时根本不可能躲过后续无穷无尽的兽潮袭击。
此举，殊为不智。
于是，不管他心中是否情愿，是否憋着一肚子火。
眼下的局面，终归是逼得他们不得不暂时联手对敌。
在两人“齐心协力”之下，凭借着林绾绾强横的实力和顾言精准的法术袭扰，他们很快就暂时遏制住了紧追不舍的兽潮锋芒。
紧接着，两人不敢有丝毫停留，立刻施展身法，慌不择路地朝着森林外围的方向亡命奔逃。
这兽潮仿佛无穷无尽，妖兽悍不畏死，继续耗下去毫无意义，最终只能是力竭被吞噬，死路一条。
“戾戾戾……”
然而，天空之上，不知何时又盘旋起数只身形矫健的鸟类妖兽。
它们不断发出刺耳的尖啸，时不时俯冲而下，掀起一阵阵猛烈的狂风，气流紊乱，严重干扰了他们的身形。
这使得两人根本无法顺利施展腾云驾雾之术，只能依靠双腿和轻身法术在地面上狂奔。
顾言一边奔跑，一边调整着呼吸，同时佯装出一副惊怒交加的模样，对着身旁同样狼狈的林绾绾喊道：
“这位道友！这该死的兽潮如此骇人！你把我牵扯进来，真是害苦我也！”
“道兄，你可真是误会我了。”
林绾绾闻言，立刻露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声音酥软入骨，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无辜。
“小女子当时也是慌不择路，情急之下才忍不住向你求救的呀！”
她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顾言。
“道兄，你难道就真的忍心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我这样一个弱女子，就这般葬身于兽口之下，香消玉殒吗？”
顾言闻言，脚步微微一顿，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他发现，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身边这个女人的无耻程度和演技。
一时之间，他竟被噎得有些无言以对。
“不错，这人性情看起来似乎有些呆愣，甚至有点迂腐，说不定真能忽悠住他，让他心甘情愿当我的挡箭牌……”
林绾绾自然不知道顾言心中所想，见他这副反应，心中不由暗自窃喜，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
一处隐蔽的山洞内，两人暂时甩开了身后汹涌的兽潮，获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洞外，夜风呼啸，裹挟着远处妖兽断断续续的嘶吼。
偶尔还有沉闷的撞击声，那是滚落的山石，或是被兽群撞断的巨木，砸在大地上的回响，提醒着他们危机依旧没有解除。
“这位道兄。”
一个娇媚的声音，打破了洞内的沉寂。
“我还未正式道谢，小女子林绾绾，你可以唤我绾绾，出身玄阴宗，多谢道兄出手相救。”
林绾绾盈盈施礼，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一颦一笑，都充满了魅惑。
同时，一股无形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她的容颜本就绝美，此刻再辅以魅惑之术，足以令任何心神稍有不坚的男修，为之倾倒。
玄阴宗，大燕王朝六大正道宗门之一，实力还要在苍清道院之上。
宗门功法特殊，门下弟子多为女子。
“玄阴宗？”
顾言心中冷笑，对她的话语，没有半分相信。
魔道妖女，果然擅长伪装。
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诡异的神识波动，正在试图侵入他的识海，蛊惑他的心智。
若非他修炼了《灵渊探微术》，神识远超同阶修士，恐怕真的要着了她的道。
无论是之前的赤鹰，还是现在的魅惑之术，都印证了此女魔道妖女的身份。
“原来是玄阴宗的高徒，失敬，失敬。”
顾言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拱手回礼，语气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敬畏。
“在下陈川，不过是一介散修，为了生计，才冒险进入山林猎妖，没想到却遭遇了兽潮，实在是倒霉。”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和自嘲。
“陈道兄不必客气。”
林绾绾美眸流转，紧紧地盯着顾言，仿佛要看穿他的伪装。
“我看道兄年纪轻轻，便已是炼气九层的修为，天赋着实不凡，想必若是拜入宗门，必定是筑基可期的种子弟子。”
她话语中带着试探，想要套出顾言的底细。
顾言神态自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
“道友谬赞了，我这点微末道行，怎敢与宗门弟子相提并论。”
他故作羞涩地笑了笑，谦逊地回应道。
“绾绾姑娘，说起来，这兽潮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
顾言转移话题，语气中带着一丝好奇。
“道兄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林绾绾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妾身若是知道，又岂会如此狼狈？”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据我所知，这大燕山脉外围，已经十多年没有出现过如此规模的兽潮了，实在是蹊跷。”
“除非……”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又似乎在卖关子。
“除非什么？绾绾姑娘但说无妨。”
顾言立刻追问道，语气急切，仿佛真的十分好奇。
林绾绾这才缓缓说道：“除非，是背后有化形妖王在操控，否则，这些低阶妖兽，绝不可能如此大规模地暴动。”
“毕竟，此地并无天材地宝出世的迹象。”
说到这里，她又露出了几分疑惑。
“可若是三阶妖王出手，似乎也不太可能，人族强者，绝不会坐视妖族如此大规模集结的。”
顾言故作恍然，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嗯，绾绾姑娘所言极是。”
“如今距离上次人妖大战，不过五百年，妖族断然没有理由，如此迅速地发动大规模战争。”
他沉吟片刻，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看向林绾绾。
“说起来，绾绾姑娘，你一个弱女子，为何会独自一人，深入这危机四伏的山林之中？实在是太过危险了。”
顾言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解，仿佛真的在关心她。
“哎哟，道兄倒是挺会怜香惜玉的嘛。”
林绾绾闻言，掩嘴轻笑，语气暧昧，带着几分挑逗。
“啊，我……这……”
顾言脸色微红，支支吾吾，似乎有些慌乱，一时语塞。
“不是，我只是……”
他结巴了半天，才勉强“辩解”道：“我只是看不惯那些该死的妖族，我的爹娘，就是被妖兽所害，我见不得这等妖兽肆虐的场景……”
说到这里，他微微垂下头，似乎陷入了悲伤的回忆之中。
然而，他眼底却一片平静，古井无波，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哎呀，对不起，陈道兄，妾身不是有意提起你的伤心事。”
林绾绾见状，连忙道歉，语气温柔，姿态放低。
“无妨……无妨。”
顾言摆了摆手，语气低沉，似乎还在悲伤之中。
林绾绾见状，莲步轻移，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有意无意地靠近顾言。
她本就衣衫褴褛，多处破损，此刻动作间，更是春光乍泄，诱人之极。
“绾绾姑娘，男女授受不亲，还请自重！”
顾言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一脸羞涩和抗拒。
“真是个呆子，一点风情都不懂，和那些迂腐的书生一样，真是扫兴！”
林绾绾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心中暗骂一声。
她本想借机引诱顾言，吸取他的阳气精元，用来恢复伤势。
却没想到，顾言如此不解风情，完全不给她机会。
她心中恼怒，冷哼一声，便自顾自地走到山洞角落，取出丹药服下，开始闭目调息。
“再让你得意一会儿，等我恢复了伤势，再慢慢炮制你。”
林绾绾心中暗恨。
“再让你蹦跶一会儿吧，魔女。”
顾言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心中暗道。
他之所以虚与委蛇，一方面是为了借助林绾绾的力量，共同对抗兽潮。
更重要的，是已经动了“除魔卫道”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