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0:从潘家园开始淘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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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玉树胡同

黄皮子到底没有宰黄文新一顿羊肉。

路上还教育了他一顿。

说出来挣钱都不容易,年轻人不懂攒钱,有了钱就大手大脚的,以后怎么娶媳妇。

黄文新知道这是好话,就让黄皮子做主找个小馆子。

二人来到一个挂着木招牌的面馆。

里面吊着一台电视机,还在放渴望。

墙上糊着老报纸。

黄皮子熟门熟路的靠窗坐了。

要了两碗炸酱面,一盘凉菜,一盘猪头肉,再加上半打老燕京。

一共才不到三十块钱,主要还是啤酒贵。

黄文新给黄皮子把啤酒满上。

“叔,跟我说说柳五爷呗,还有啥不能惹的地头蛇,都跟我讲讲。”

黄皮子扬脖把啤酒干了。

“怎么,真打算干这行?”

“那还能有假,我铁饭碗都不要了。”

“真心想干这个,从小就喜欢。”

黄皮子用筷子夹了一个花生米放到嘴里。

“那我就给你讲讲。”

原来这柳五爷,据说年轻时候下乡,在牛棚搭救了一个老太监。

老太监以前是内务府造办处的,金石瓷器的行家。

临老没成想还有人愿意救他这么个封建余孽。

于是把一身的本事都传给了柳五爷。

柳五爷给老太监送了终,也没着急入行。

自学了几年,等到政策好了,才出来做生意。

一开始也是小打小闹,在前门啊、庙会啊、大柳树那摆摊撂地。

后来机缘巧合,收到了一只真的宣德炉。

从此一飞冲天。

现在在前门开了个古玩行,还有典当、外贸之类的买卖。

潘家园这块以前是废料垃圾场,最近几年才推平了,变成古玩交易的地方。

没看在柳五爷眼里,也就偶尔来逛个新鲜。

不然,这块势力也得被柳五爷吃了。

“除了柳五爷是京城古玩的码头。”

“其他的都不用管,现在是法制社会,小打小闹抢生意的事情有。”

“真说一言不合为了宝贝,动刀动枪,那不可能。”

“对了,你以后主打哪行?杂项?”

黄文新点点头。

“瓷器也能玩玩,但是大的收不起啊。”

“最喜欢的还是大钱,银元,这块懂得多点。”

“哟,还是泉友呢?”

黄皮子偶尔也会收点古钱,但是不多。

主要是这玩意稀烂贱,往南走走,恨不得谁家地里都有一筐。

尤其是宋钱,论斤卖。

这边有人从杭州南京拉回来一卡车,再慢慢挑。

偶尔也能出一两枚珍品。

他懒得做这种生意。

除非偶然碰到一些有缘的,不然黄皮子几乎不出手。

难得这小子和自己爱好也一致,他有心卖弄卖弄自己的宝贝。

从装货的筐里,取了一小串红绳编的大钱。

却把正面扣到手心里托着,只留了背面冲上。

“来,考考你眼力。”

黄文新把板凳搬到黄皮子旁边。

这黄叔,还真有好东西啊!

万历通宝,至正一两,几乎都是水坑货。

品相好的出奇。

不过民俗类大钱,就差了一等。

有一枚龙凤花钱,看着像翻砂的,不太对。

不过黄文新也没点破。

把三分欣赏演成了十分。

“叔,我亲叔,赏几个传递一下。”

“我这巧妇难做无米炊,正没货开张呢。”

“去去去,这都是我自己玩的,想要自己收去。”

黄皮子听了黄文新挨个说来历,一共十六枚,全中!

心里半是惊叹,半是心酸,还有几分得意。

惊的是黄文新小小年纪,见识不俗。

心酸的是自己还好没提收徒的事,人家都他妈出师了!

至于得意,看到黄文新抓耳挠腮想要的样,他就痛快。

姜还是老的辣,小子,学去吧。

找回了一点心理平衡,他也不再纠结收徒的事了。

一心一意替小黄筹划起来。

“你有落脚的地方吗?”

“京城的招待所可贵,要不跟我回玉树胡同。”

“我们那房东是个小脚老太太,挺干净麻利的。”

“西边的空房没人租,白空着。”

“我还能帮你讲讲价。”

一天接触下来,黄文新还是信得过黄叔的。

真为了一千块钱,给他下个套,有点太不值当了。

当即决定去看看。

于是前面蹬后面扶的,两人回了黄皮子家。

玉树胡同在三环往里一点。

这会天已经黑了,胡同口几个立着的电线杆上绑了电灯泡,勉强能看到路。

电线杆子下面是挑灯夜战的大爷。

还在砰砰砰的砸象棋厮杀。

看到黄皮子回来,几个老头跟他十分熟稔的打了个招呼。

往里走第三户,就是黄皮子住的院子。

大门没锁,院里没人。

一进的四合院,倒是挺宽敞,除了正屋左右房间都没亮灯。

只有几只芦花鸡被关在鸡笼里咕咕咕的叫着。

黄皮子一边把自行车推到院里,一边大叫:

“胡婆子!来生意啦!”

中间正屋里,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颤颤巍巍拄拐出来了。

“听见了!嚎丧呢!”

胡婆子把老花镜摘下来,仔细看了看黄文新。

“身份证有吗?”

“租多长时间?”

黄文新说租一个月。

胡婆子嘟囔几句,时间这么短,浪费写合同的纸之类的。

“这是我侄子,给便宜点,你那个西屋天天收拾也没人住,算一百得了。”

“算你娘的头!”

“一百五,少一分都不行。”

看到黄皮子还要讲价,黄文新拦了。

“一百五就一百五吧,老太太也不容易。”

胡婆子撇撇嘴道:

“这还像句话。”

“水电费用不要你的,做饭烧水,外面有炉子。”

“洗澡前面有大众浴池,后门是公厕。”

说完又一阵风似的回房,拿出一张复印好的合同和印泥。

黄文新看完租房条款,没啥问题,就按了手印。

把刚才吃饭破开的零钱数了五张十块的。

和一张百元钞票一起交给胡婆子。

这才拿到了大门和房门的钥匙。

黄皮子忙了一天,加上喝了两口酒,困劲就上来了。

强忍着哈欠,看完黄文新签合同,说了两句就回去熄灯睡觉。

黄文新也回了自己屋子,没想到里面居然十分齐整。

蚊帐水盆,桌椅板凳台灯一应俱全。

牡丹花的枕巾、配套床褥都洗的十分干净。

还有一股洗衣粉的清香。

这不比住招待所上下铺强多了。

黄文新越发感觉自己这房子租着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黄文新是被大公鸡打鸣吵醒的。

胡婆子正在院子里剁鸡食。

黄文新一边打哈欠一边和胡婆子打了个招呼。

拿洗脸盆接了点冷水,准备回去洗把脸,继续去潘家园。

门口突然有人敲门。

只见小脚老太太,鸡也不喂了,三步并两步地开了院门。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军绿色的邮差。

“胡莲蓉,有信,还是一样,美国的挂号信。”

“来,按个手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