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球感
拉着板车从田埂上走动,并不是什么简单的工作。
因为田埂很窄,车轮子几乎得一直挨着小路的边沿走,所以只要稍不留神,车子就有可能连人带货,全都翻进田里。而一旦翻车,再想把车从田里拉上来,事情就更不容易。
陈驰家这片的麦田,田埂那是又高又陡。即便是十七八岁的壮劳力,也很难单枪匹马把板车从地里拉出来。因此一般来说,运麦子去晒场的活,都必须要两个人来做。得一个人在前面拉,另一个人在后面推,同时留心车轮的轨迹,才能保证一路顺风。
不过张建华和王志军这两个城里人明显是意识不到这里面的学问的。他俩一路小跑到陈驰身后,完全没有要搭把手的意思,只是静静地尾随。
在他们眼里,陈驰此时双手反握着板车把手,胸前挂着牵拉板车用的粗麻绳,一步一步地艰难向前走的样子,浑然只是一场别开生面的“体测”而已。
“呼,呼……”陈驰喘着粗气,顶着大太阳在前面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两鬓流下,将他满头的乱发浸得湿透。
张建华和王志军则不断地交换眼神,眼里的欣喜之色,越发变得浓厚。
什么叫天才啊?什么叫天生的运动员啊?
看看这年龄,看看这体格,这耐力,这力量,这爆发力!
就算抛开法力值不谈,这孩子去练别的项目,照样能练出名堂!
张建华万分满意,朝王志军微微点头。
王志军轻轻咳了一声,“诶,那个……”
但刚张嘴,话还没出口,走在前方的陈驰,冷不丁就冒出一句:
“哎哟,你麻辣隔壁的!可累死你爸爸了!”
王志军闻言,顿时目瞪口呆,把到嘴边的话又憋了回去。
不是,合着连体育生的高素质都是天生自带的是吧?
然而陈驰却连头都没回。
他拖着板车,猛蹬双腿,一鼓作气跑上了晒场地基的斜坡。等进了晒场,更是好像瞬间解开封印一般,拉着车子一路猛冲,跑到自家的晒谷区域前。
陈驰匆匆忙忙,先将把勒在胸前的粗麻绳放下。
光着膀子的胸前和右肩上,露出一道清晰可见的,深深的红色印痕。
可陈驰显然习以为常。
他只是很着急地快步跑到一边,拿起地上的簸箕和扫把,把满地晒了好几个小时,已经干透的麦子,很迅速地扫到一起,堆起了一个分量不小的小山包。然后弄完后,转身又跑回板车旁,把车上一捆捆用麦秆系好的刚下的新鲜麦子,飞快地平铺到晒场的地面上。
张建华和王志军年轻时没有下过乡,看着陈驰这么个小孩子,如此娴熟地干着农活,不仅没觉得小孩哥辛苦,反倒感到几分有趣。
王志军走上前,跟陈驰套近乎道:“小朋友,你这样一天能干多少活啊?”
“一亩啊。”陈驰咧着嘴对王志军笑道,一边说,一边又从扫成一堆的山包上,用簸箕装了一大斗,然后抱在怀里,哼哧哼哧朝另一边的大石碾走去。
看着陈驰把一簸箕的麦子,倒进至少几百斤重的石碾底下,王志军忽然惊声道:“不是吧,这踏马也能拉得动?”
张建华更是拍腿拽文:“天生神力啊!”
然而两人却完没想到,陈驰倒完麦子,转头就跑下了晒场。
没一会儿,他就拉着一头老黄牛,不紧不慢地走了上来。
陈驰给老牛套好绳子,牵着牛,开始一圈接着一圈,转动起大石碾。
王志军和张建华见状,顿时不由得一阵失望。
奶奶的,本来还以为是遇上神仙下凡了呢。
敢情是找外援去了……
“小朋友,你现在有空吗?”见陈驰赶着牛,压榨小动物的劳动力,好像没那么忙了,王志军终于开了口,“能不能跟叔叔做个游戏?”
陈驰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王志军一眼,但还是很友好地笑道,“没空啊,我得牵着牛走啊,不然它一个人……一头牛,会觉得只有我在偷懒,它会生气的,生气了它就不干活了。”
王志军道:“不用多长时间,就几分钟就行。”
“几分钟……那晚一点嘛。”陈驰道,“一会儿我回去吃饭的时候,再跟你们做游戏行不行?对了,你们可以找陈飞啊。”
“我们已经跟他玩过了。”王志军笑道,“我觉得他玩得可能没你好。”
“啊……”
陈驰笑了笑,“你们好奇怪啊,这么大老远,跑来我们乡下找小孩子玩游戏。”
张建华插嘴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差不多,等太阳没那么大了吧……”
陈驰仰头看了看日头。
张建华点点头,说道:“那行,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王志军则好奇问道:“诶,你这么磨,不是直接把小麦都磨成粉末了吗?”
“不会啊。”陈驰笑道,“这样才能把麦粒和麦秆分开来嘛,这个碾子下面的缝是很大的,磨不破麦粒子壳的,等下我还要把麦子收起来。”
“这么麻烦……”王志军小声嘀咕道。
张建华笑道:“粒粒皆辛苦嘛,种田本来就很累的。”
“我是在收麦子,不是在种田,这几天割完了,等播种要到九月份呢,田里还要沤肥。”
陈驰一本正经地解释。
王志军呵呵笑了笑,又问:“那种的时候,也是你来?”
陈驰很认真地回答:“我一个人种不来这么多。我二叔家雇的人,有时候会帮我家种一点。我奶也会下地。主要是我爸起不来嘛,要是我爸能起得来,就是我们三个人一起种了。还有我爷,他走路都走不稳,不然就是四个人,那弄起来就快了。”
“那你光种田了,上学怎么办?”王志军终于听得动了恻隐之心。
陈驰却只是一笑,笑得天真烂漫,很爽朗地回答:“不知道啊。”
王志军和张建华被陈驰这乐观心态搞得措手不及,一下子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两个人站在大太阳底下,看着陈驰一圈又一圈,拉着牛磨磨。
一时之间,竟有些恍惚不清,到底牛是牲口,还是人是牲口。
陈驰碾了半天麦子,将石碾里的麦粒和麦秆全都扫出来,先放到一边;接着又跑去那个小山包一样的麦堆前,又重新捧回来重重的一大簸箕,继续好像没完没了地接着弄。如此来来回回,等过了足足快两个小时,陈驰才终于把那个小山堆,全部处理完。
可不等王志军和张建华高兴,陈驰放了老牛后,立刻又马不停蹄,去拿了个木锹。
王志军晒得头发晕,忍不住蹲下来,看着精力无限的陈驰,用木锹铲起满地稀碎的麦秆和麦粒子,将麦子高高地抛向天空。
飞在天上的麦粒和麦秆,被微风一吹,落到地上,更重的麦粒,哗哗掉落,轻一些的麦秆子,就被风吹开老远。王志军和张建华这才明白,原来用石碾磨麦子的原因是这个。
“有学问。”王志军夸赞道。
张建华附和道:“是啊,农民的智慧啊……”
陈驰听到两人说话,不禁也高兴地咧了咧嘴。
好像两个人是在夸他。
又不知过了许久,陈驰一遍又一遍,用木锹筛过麦子。
等到下午四点来钟,他终于把筛好的麦子,扫到一起,然后又找个几个蛇皮编织袋过来,将麦粒装进袋子,用绳子紧紧捆好,送上板车。
忙活了这么久,到最后也只装了8袋。
王志军忍不住问道:“这几袋,加起来有多少斤?”
“不知道啊……”陈驰茫然摇摇头。
好吧,跟文盲无法沟通。
王志军叹了口气,看着浑身汗津津的陈驰,总算能问道:“现在能做游戏了吧?”
陈驰抬手一擦汗,咧嘴笑问:“什么游戏啊?快一点,我吃完饭,等下晚上还要去割麦子的。”
“晚上还割?”张建华惊声道。
“是啊。”陈驰点点头,“白天大太阳,晒得受不了,我昨天睡过头了,今天才早上去割的。割麦子的时间也就这十来天,割晚了会坏的。”
张建华皱眉道:“这怎么受得了?我看一下午都觉得累。”
陈驰笑道:“割的时候才累啊,刚才收麦子不累的。”
张建华无言以对,转头看看王志军。
王志军想了想,问张建华道:“老张,我看这孩子,一时半会儿的应该也抽不出空了,要不你先回,我留在这里待几天,过几天直接把孩子带过去?”
张建华想了想,说道:“先试一下这孩子的球感看看。”
“行,也对。”
王志军忙又再次拿出他的法杖,还顺便拿出了一个法球。
看着陈驰茫然疑惑的脸,他给陈驰示范道:“孩子,你看,这个木棍是法杖,你知道的,对吧?这个呢,就是法球。法球和法杖之间,大概有十五公分的感应距离,就这么长……”
王志军给陈驰比划着。
“你看,像我这样,我们用法杖颠法球,你来感受一下,这个法杖和法球之间的法力联系,然后用法杖把法球这样颠起来,一直颠,看看你能颠几个。你要是能一口气颠十个以上,叔叔给你奖励。”王志军用法杖控制着法球,法球和法杖隔着一段距离,凭空跳跃。
“哇……!”陈驰看得两眼发亮。
王志军把球一收,拿在手里,然后把法杖递给陈驰。
陈驰接过法杖。
左手握住杖柄的瞬间,身体中的某种力量,就很自然地就被法杖引导了出来。
这就是法力吗?
陈驰好奇地想着,然后小心翼翼,用法杖朝着王志军手里的法球轻轻一点。
法力波动的刹那,法球立刻便和法杖有了感应。
陈驰感觉到这种神奇的力量,赶紧像钓鱼一样,兴奋地将法杖往上一挥。
王志军手里的法球,瞬间高高飞起。
飞过几人的头顶,飞向晒场的上方,飞到几十米高的天上!
“我草!”王志军情难自禁,惊声叫喊。
陈驰更是比王志军还慌,一起跟着大喊:“诶!诶!……”
眼看着法球飞到自己根本够不着的高度,他着急得不行。
这时高高飞起的法球,飞到极限高度后,又迅速地从半空中坠下。
陈驰慌得不要不要,可总算还是眼疾手快,就在法球落到眼前的刹那,他猛一抬手,用法杖冲着落下的法球,赶紧向上一戳。以极快速度落回法杖感应范围内的法球,让陈驰只觉得手里狠狠一沉,他急忙控制住手腕,一次挑不回去,直接又挑了第二次。
本该落地的法球,这一下子,终于又反弹了回去。
“哈哈哈……!”陈驰仰头大笑,赶紧追着被自己挑远的法球追去。
夕阳下,陈驰追着法球,满晒场乱跑。
球落人到,人到杖到,杖到球飞,越追越远。
可是很明显,短短七八个回合下来,陈驰便已经掌握了诀窍。
法球飞行的高度,也慢慢被陈驰掌控住,变得游刃有余起来。
“我操,这球感,真的假的?”
王志军看着眼前的神迹,感觉自己人都麻了。他好歹也是省队退下来的,但以他的天赋,当年也是花了两三天时间,才能把球颠得这么这么熟练。
而眼前这个小子,是当场就玩会了啊。
张建华眉头微皱,忍不住怀疑道:“该不会是练过的吧?”
“不可能,如果是练过的,要练到这个程度,早就把法力属性都练出来了。可你看他的球,是完完全全的透明光,一点杂色都没有。”
王志军指着陈驰说道。
张建华终于点了点头,“这回看样子,真是捡到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