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官炉
斛谷殷看出了丁元的表情有些古怪。
“怎么了?我看你一直想要说话的样子,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听到自家主人发问了,丁元连忙拱手弯腰。
“主人,那位祁军主此时正在门外候着,说是要上门来,给主人道谢。”
斛谷殷听闻此言,一拍大腿。
“你怎么不早说呢?难得这位祁兄弟有同我往来交好的意思,快些请他进来呀!”
丁元越发吞吞吐吐起来。
“主,主人,可是那位祁军主不是自个来的。他还带了好几个人,赶了辆空着的大车!”
听到丁元这么说,斛谷殷也愣住了。他硬生生呆在原地怔住了片刻,直到身边刚挂起的弓,被风吹得扑棱棱颤动,才算是把他惊醒了。
“这……”斛谷殷又沉吟了片刻,才突然捻着胡子微笑起来。
“这位祁兄弟家里没有余财,需要求助也是自然的,这也不算什么。”
他说罢,依然吩咐丁元把祁功请进来。
丁元一面在心里头暗暗感叹自家主人在这种事上面脾气太好,一边告辞,转身重新向门口走去。他到了门口,却发现那个门房还趴在门缝上。
“瞅什么呢!”
他压着声音喝了一声,把门房吓得一激灵。丁元继续低声喝道:
“快把门打开吧!主人吩咐了,请祁军主见面。”
“真,真见面啊……”那门房被吓了一跳,声音还有些哆哆嗦嗦的。“这家伙带了那么大一辆车,这不得把家里头搬空了?”
“关你什么事?”丁元朝着他一瞪眼。“你倒帮主人操心起来了?快点开门!”
“诶,好,好……”原来丁元是斛谷殷的心腹,门房不敢惹他,被凶了一凶,赶紧连连点头,果真开了门。丁元走出去,一拱手。
“祁军主,我家主人有请。”
祁功点了点头,吩咐同行的手下看好大车,自个跟着丁元进了斛谷殷的宅子。丁元一边带路,一边留心观察祁功的样子。
斛谷殷的屋子在柔玄是一等一的样式了,寻常人,莫说是士卒,就算是豪帅,初次进来都不免惊叹咂舌。丁元身为斛谷殷的心腹,也每每为此兴奋。但祁功只是面无表情,连眼睛都不往别处瞅去,倒着实让丁元意外。
祁功倒不是故意的,他是真的没什么惊叹之情。毕竟嘛,作为一个穿越者,祁功见过的恢宏建筑,哪里是这所宅子能比的?便是到了洛阳的宫城里,祁功照样能面色如常,绝不会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模样。
丁元心里觉得有些无趣,不多时,便把祁功带到了斛谷殷的面前。斛谷殷早就整理了衣服,站着相迎。
“祁兄弟!”
“斛谷兄长!”
祁功也颇为客气地称呼斛谷殷为“兄长”,恳切言道:
“兄长今天,一而再,再而三地送我礼物,我实在感激不已,也过意不去,所以特地前来,想要说一声谢谢。”
斛谷殷赶紧摆了摆手。
“祁兄弟说哪里的话!我也是真真觉得你是个豪杰,所以能帮点忙,就帮点忙,哪里要什么感谢!反而是祁兄弟三番五次拒绝,让我心里头慌得很,担心是祁兄弟不乐意同我亲近。”
说着,他迈步上前,竟是要直接捉祁功的手。看起来,这位斛谷军主,也是精通“握手言欢”之道的。
不曾想,他还未捉住祁功的手,祁功却先他一步,把他的手捉住了。再看祁功,面容和语气都越发恳切起来。
“我哪里会不愿意同斛谷兄长亲近!我之所以三番两次拒绝,一来是因为确实觉得受之有愧,二来,我昨天所说的,不是假话。我的的确确有了获取财物的办法了。”
斛谷殷没想到祁功还会再次提到他那个“生财之道”,不由“呀”了一声。说实话,他昨天就没信祁功说的话,以为祁功是在吹牛。北地喜欢喝了酒吹牛的人,怕是比草原上的牛群还多些,本来是不足为奇的。
斛谷殷再度瞅瞅祁功的面孔,发现祁功表情严肃认真,实实在在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心里忍不住动摇了几分。莫非,祁功真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法子?
可他想不出来。他如何也想不出来,除非去偷去抢,有什么办法是可以短期内挣一大笔快钱的。他斛谷殷其实不懂军略,之所以能在这边镇拿下一大笔家业来,除了祖上积蓄,最重要的就是他确确实实是个会操持产业的人。可纵然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自个,也着实想不出能有什么法子!
他忍不住好奇起来。
“祁兄弟,要是别人这么说,我一定不信的。唯独你说,我不由地要信三分。可我实在想不出,你是个怎样的打算,可否告知我一二?”
祁功微微一笑。
“明日里,就能让兄长知晓的。只是我还要借兄长一样东西。门口那辆车,就是为此而来的。”
斛谷殷越发好奇起来。“你但说无妨,只要别把我家拆了搬去,我都能尽力而为。”
祁功微微点头,忍不住笑道:
“哪能那样厚颜无耻!我要借的,是兄长这里的官炉。”
原来啊,北魏朝廷为了解决钱币流通过少的问题,曾经下达过一道命令,在各地设立熔炉,民众可以自己把铜铁带去,借用政府的熔炉铸钱。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熔炉,就慢慢流向了身兼官方职务的地方豪强手中。
而在柔玄镇,斛谷殷家里就有那么个熔炉。
斛谷殷闻言一愣。“祁兄弟莫非是要铸钱?但如今不同当年了,私自铸钱,不合尺寸,只怕要吃挂落。”
祁功摇头道:
“不是铸钱,我另有他用的。”
斛谷殷还想再问,就见那个丁元,突然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门口有人,要打起来了!”
众人都错愕起来。
“魏初,民间皆不用钱,高祖太和十九年,始铸太和五铢钱,遣钱工在所鼓铸。民有欲铸钱者,听就官炉,铜必精练,无得淆杂,世宗永平三年,又铸五铢钱,禁天下用钱不依准式者。”——《资治通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