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冀州
还不等斛谷殷开口,边元履就解释起来。
“斛谷军主,实不相瞒啊,我这马匹绸缎铁锅,一股脑地,大半装车里已经运到祁军主家中了!”
斛谷殷越发惊疑。
祁功不卖关子了,从怀里掏出一把玻璃珠子,递给斛谷殷。
“斛谷大哥,这是用你的炉子炼出来的,往后也要凭借你的炉子。这该有你的一份。”
说罢,他双手将两颗玻璃珠递上上去。
斛谷殷只一瞥,立刻就看到这光灿灿的珠子,忍不住“呀”了一声。原来啊,这个斛谷殷,是个识货的。他年轻的时候,做过信使,所以得以离开柔玄,去往平城。在那里,他见识过琉璃器。
后来,他在柔玄把家业操持得越发壮大了,也曾遇到过几次有商人拿了琉璃珠子做成的佛珠和装饰赏玩,甚至上手触摸过。但他试着问了问价格,到底是没舍得买。
“你,你还会做琉璃珠子?”斛谷殷看看珠子,看看祁功,越发不可置信。
祁功微微一笑,又掏出剩下的珠子。
“斛谷大哥,我在这柔玄,刚刚跻身豪帅,可毕竟手底下人丁稀薄,还得罪了那个镇将的亲信,所以是日夜恐惧。如果斛谷大哥愿意护持我一番,还请帮我把这些珠子转送给其余豪帅,也算是我的心意。”
他话音刚落,那边元履就很有默契地打起了配合。
“不错啊,不错啊,斛谷军主,我也要求一求你咧!刚刚祁军主说了,日后这珠子,他每次不卖我许多,我想要多要,得来问你们讨。小可日后发财的路子,得多仰仗斛谷军主了!”
他这几句话出来,斛谷殷哪里还不知道,祁功这是要继续送自己人情!
他怔在当场,许久没说出话来,双手被祁功捉着,愣愣看了祁功许久,终于苦笑起来。
“祁兄弟,你好本事啊!”
说罢,却又和祁功挽着手,仰头大笑起来。
却说,此时此刻,斛谷殷实实在在把祁功当成了可以互相倚仗的伙伴,却又实实在在不再有丝毫“招揽收服”的意思了。
斛谷殷当即吩咐丁元在家里准备酒宴,然后和祁功挽着手上了马,领着祁功亲自请来了各路有头脸的豪帅,又一阵风一样招摇着在街上过去,径直回家。柔玄城中的居民不清楚这帮子人干什么,不少人仰着头看。那万俟轨听到响动,也偷偷开了官署大门的一角往外偷瞄,正看见祁功和斛谷殷并驾齐驱,身后跟着五六个豪帅,都骑着高头大马。万俟轨一下子又把大门关上,脸色又是青一阵,白一阵。
……
元悛骑着马,到了信都城外。
这里是北魏王朝在冀州的治所。
还没到门口,远远的就是一片暗黄色的夯土城墙,个别地方做了包砖,城墙四周都是聚集的民居,宛然像集市一般热闹。这里道路狭窄,人口众多,是典型的州府状貌。
元悛之所以那么多天才到冀州,是因为他旅行过程中有些曲折。
首先啊,他到了燕州的时候,突然就有点生病了。这也难怪,他一个贵公子,被困在秃狼山上好几天,又惊又累,期间还下了场大雪。神经紧张时还不觉得,一但放松下来,病气就缠绕而上了。
所以,元悛在燕州略微休息了几天。这期间,他也拜访了那位即将来柔玄上任的新任镇将元恩。万俟轨之所以收到书信,说祁功的朋友想要把祁功调去冀州刺史门下做幕僚,就是这时候知道的。
同时呢,这燕州本地的刺史,也和他父亲认识,所以都没麻烦他父亲,就把祁功的请求办了,派了人去柔玄,提出了俘虏,一路往怀朔送给阿那瑰可汗。
再然后,元悛继续上路,沿着㶟水往东南走,打算过幽州南下。没想到,他在离幽州治所蓟县不远的梁山(不是山东的水泊梁山),遇到了一伙匪寇!
好在元悛带的护卫不少,没伤着,他只好绕了个路,绕过梁山,又重新兜了回去,先去范阳拜访了他的好友,最后才一路南下,直抵冀州。
所以,路程花费得时间比较长。
此时,元悛骑着马走在信都城外,挤过人群,却发现前头的道路越发拥堵了。
“怎么回事?”
元悛被挤得有些暴躁,又担心马在人群里容易受惊,不得不下了马步行。他下了马,混在人群里,视线也不好,只看到前头的人头攒动,听到乱糟糟吵吵闹闹的声音,也不知道为什么路那么堵。
“让一让,让一让……”元悛和随从勉强在人流里往前头挤,他们前头是一伙行商的商贩,推着车子、挑着担子,那担子乱晃,好几次都差点敲到元悛头上了。现在已经是早夏,冀州又比较偏南,不像柔玄那边刚刚下了场雪,元悛挤在人群里,浑身是汗,越发暴躁。
好不容易挤过那帮行动迟缓的商贩,前头却又是一阵更大的人流。而且,这阵人流,直接就迎面而来了,把元悛的随从冲得七零八散。
“什么情况?”元悛越发烦躁,正巧有个老头子一边嘟嘟囔囔,一边老不乐意地迎着元悛的面过来,元悛赶紧略微行了一礼。
“老伯,前头是怎么回事?”
那老头扫视了元悛一眼,“呸”地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鬼知道怎么回事!有伙人,像是这城里的军兵,弄了几十辆车子往外头来,一边走一边赶人。我也是想进城的,结果被赶过来了。”
军兵在赶车子?元悛有些发懵。毫无疑问,这些赶车子的军兵,大概率就是他父亲的手下。
却说啊,元悛的父亲,元逸,可并不是位什么单车刺史。
所谓“单车刺史”,是指那种只有刺史的职位,却没有将军号和爵位,也就不能统领州郡兵的刺史。而元逸,作为北魏皇族的宗室,自然不会是这样子的“单车刺史”。
元逸完整的职位是——“卫将军、冀州刺史、都督冀州诸军事”,实打实的显赫官位!
这些州郡兵,也当然归元逸掌管。
元悛在发愣间,那老头倒也挺好心地提醒起了他。
“后生,别往前挤了,那些人怪凶的,还有鞭子!”
原来元悛因为遭了贼,有些害怕,所以路上特意更换了衣服,尽量看起来平平无奇。所以,这老头也不知道元悛是冀州刺史的儿子。
元悛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前头响起了开路的声音——
“都闪开!都闪开!不要怪我抽鞭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