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南蠕蠕兮北蠕蠕
“若说水草丰盛，我们走起来便轻松，也容易放养马匹。可如今水草既然这样干枯，我们携带的那点补给，可能就有点局促了。”
他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齐点头。
祁功却只是摇头。
“我忧虑的不是这个……”
他话还没有说完，却突然就听到马蹄的声音。人们抬头看去，却见有三骑遥遥奔来，同时口里不住地大喊：
“军主！北偏东的方向，发现了大股蠕蠕骑兵！”
人们都顿时一惊！
祁功也愣了一下，急忙往前方奔走了几步，迎着那几人跑上去，同时呼喊问道：
“有多少人？”
此时，那三个游骑已经到了眼前了。他们翻身滚鞍下马，半跪在地上，呼吸粗重，显然有些紧张和劳累。
“我们没敢离得太近，但那边烟尘很重，看样子，只怕得有五百人以上！”
“蠕蠕人这是怎么了？”李胡儿此时已经牵过来了马匹，疑惑起来。“前几日，都只遇到小股骑兵，而且见了我们就跑。今天怎么一下子那么多人来袭？”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宿勤先乃是扯着嗓子冲还在行进的队伍吼道。“却快些列出阵势来，迎接客人！”
其实，不必他喊，那些行进着的士卒，就已经有所动作了。他们都是自幼在柔玄长大的，除了吃饭喝水外，最熟悉的事情就是打蠕蠕人。此时，他们早就提起了矛和长槊，以各自的小队为单位，自行分布散开，宛然形成了一面环绕着的大网般的状貌。这些人的编制，都是以部落为基础整编的，每一队、每一幢里的人彼此都认识，所以配合起来，极为娴熟。
祁功此时面色阴沉，宛然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同样上了马，依然立在这个小高坡上观望，同时吩咐起来：
“去传令，莫要一起撒出去，派一千人去，分成两队，剩下的原地不动，都下马拿好长枪弓弩，做好准备。”
说罢，便不再言语，只是坐在马上看。
众人听他说要下马结阵，有些不解，但也都传令去了。
果然，不多时，北边偏东的方向，就有昏黄色的尘土弥漫起来，搅得天色混混沌沌，又仿佛潜藏着一只硕大无比的野兽，踩踏着马蹄声扑来。再看那弥漫的黄土里，渐渐便钻出了一股又一股的蠕蠕骑兵。
祁功眯着眼睛看，也没有发号施令，命令手下冲锋迎敌。而那些蠕蠕人，或许是见到祁功这已经有了些防备，并没有一头冲上来，而是纷纷止住马，在两百步左右的距离遥遥和祁功他们相持，兴许也存了几分恢复马力的意思。
“原来还是怯懦之辈吗？我还以为，这帮蠕蠕人转了性子！”
李胡儿见这些人勒住马不动，没有冲上来，忍不住哈哈大笑。
“我宁可信万俟轨成清官，也不信蠕蠕人能有胆量的！”宿勤先依旧是一张善于阴阳怪气的嘴巴。
祁功却不说话，表情略显得有些凝重。
前方的两只对阵的队伍，此时遥遥相对，全都保持静止，令场面陷入了一种有些诡异的对峙状态。
这隐隐是精神上面的彼此交锋。
“你来擂鼓！”祁功喝令李胡儿把一门大鼓搬上这个小高坡。“等会我命你擂鼓，你就擂鼓！”
其实，骑兵交战中，旗帜比鼓声重要的多。不过，祁功也并不用这门大鼓进行什么复杂的指挥，只是为了发出“进攻”这一号令罢了。
此时，祁功派出去的一千人，已经分成了两队，形成了一个弧形的包围网样貌。而对面的蠕蠕人，胯下的马匹，也已经回了口力气。
突然间，那些蠕蠕人中有个貌不惊人的家伙，直接立到了马背上，怪叫起来！随即，那些蠕蠕人，都猛然向祁功的军队发起了冲锋！
“擂鼓！”
祁功也大声喝道。
李胡儿顿时奋力敲击！
“咚咚咚……”
鼓声阵阵，又有十个兵卒一起在这座小高坡的下面一起同时擂鼓，祁功的整支军队，情绪都在这鼓声的激励中为之一振！
派出去的一千名骑兵，冲锋起来了！
李胡儿忙着敲鼓，却还是忍不住抬起头去往战场上看。宿勤先和若干都有些嘻嘻哈哈的，李黄须却不说笑，而是表情认真地观察。至于祁定，则到底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规模的作战，显然有点紧张。
祁功依旧是面无表情，眯着眼睛往战场上瞧。
“老弟，莫要这样紧张！”宿勤先看到祁定身体僵僵的，嗤笑起来，伸出手拍了下对方的背。“你看那些蠕蠕人，冲得稀稀拉拉的，那马也又矮又笨，他们到了八十步，就会一哄而散了！老兄我杀蠕蠕人杀得多了，你不必担心的！”
“不要聒噪。”祁功头也不回，听到身后有人谈话，冷冷呵斥起来。“实在要说话，把声音放轻了，不许让我听见！”
宿勤先本来还有一肚子话要炫耀，却被祁功憋了一憋，只好又憋回去了。
而此时，战场之上黄土飞腾得更厉害，真的是滚滚而起，如同潮水咆哮。而两只军队，奋力奔腾，此时相距，已经不足七十步了！
他们都还没有减速的意思！
“怪事！怪事啊！”宿勤先瞪大了眼睛。他还记得祁功刚刚的吩咐，极力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按捺不住其中的震惊之情。他扯住了祁定的袖子。
“这都冲到七十步了，蠕蠕人怎么还没有逃跑？这……也罢，你信老兄我的，到了五十步，他们一定会跑！”
转眼，就是五十步了！
战场上的两方人马，依然在奋勇狂奔！
“他们是灌了迷魂汤了吧？”此时，非但是宿勤先，若干都、李胡儿等人都惊疑起来。李胡儿手中敲着的鼓都不觉慢了下来。
“加紧擂鼓！”祁功听出鼓声迟缓了，大喝一声，李胡儿打了个冷颤，赶紧手上加了力道。
而转眼间，彼此相距只有三十步了！
众人都彻底紧张起来，脸上再也没有了刚才那种气定神闲、从容不迫的气势。他们忍不住都尽力往高坡的边缘挤过去，伸长了脖子，往外头探，想要透过烟尘，看得更真切一些。
只有二十步了！
到了这个距离，便是人想要冲，马也未必愿意继续冲了！再看战场上的两边，大部分人都已经或主动或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迟缓下来。只有个别极其勇敢且骑术精湛的人，奋力打马，依然勇猛冲锋，算是让这两波逐渐迟缓下来的洪流前头涌出几朵小而迅捷的浪花。
按照常理，骑兵交战到这个情况，就基本会脱离接触，然后再度冲锋较劲了。